第421章 請你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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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他會給星兒一個痛快,沒想到最後,他終究是下不去手要她的性命。
這一場大雪,來得悄無聲息。
寬大的靈堂上,整整齊齊地擺著三副棺木。
連三和連四,連個大男人,已經斷斷續續哭了一宿,各自頂著一雙紅腫的桃眼。
扶蘇身穿白衣,頭戴百花,一身雪白,映在皚皚雪景中,隻剩一張慘白無光的臉龐。
腳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的聲響,在四周靜謐的空氣中,顯得尤為刺耳。
身後兩名小宮女遠遠跟隨,怕她跌倒,又不敢靠得太近。
終於進得靈堂,立即有人抬了蒲團過來,她冷冷地看了一眼,麵無表情地說:“拿開。”
“是。”
兩太監輕應一聲,將蒲團拿到了原來的位置。
扶蘇就地跪下,一麵往火盆中扔紙錢,一麵痛哭流淚:“曉蘭,默默,是我對不起你們......說好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可是,我卻做不到......”
連三抹幹了眼淚,馬上又有一行淚水順流而下,他抽了抽鼻子,哭著說道:“我們說好,很快就成親的......我答應一定要風風光光的娶她,她總是笑著搖頭......她從來都是為別人著想,永遠不會要求別人什麽......”
“我連四,空有一身本領,卻連自己的妻兒都保護不了!”連四抖動著下巴,痛苦地說,“為什麽死的人不是我!為什麽?!我這麽沒用......應該讓我去死!!”
連四咬著牙,拳頭狠狠落在自己的胸前。
“你別這樣!你這樣有什麽用!你這樣他們就能活過來嗎?!”
連三扯著嗓子喊叫一通,哭著爬過去拉住了他。
兄弟二人,抱頭痛哭起來。
深夜,雪還在空中狂舞。
星兒待在陰暗寒冷的天牢之中,四周一片鴉雀無聲。
沒有阿離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探視。
她蹲在牆角裏,瑟瑟發抖。
鎖鏈相互碰撞的響聲,讓她瞬間清醒過來。
文兒走在前麵,扶蘇跟在身後。
看到扶蘇,星兒眼中布滿恐慌。
“你怎麽進來的?”星兒轉臉怒視著文兒,“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敬王府養你這麽多年,你竟然跟外人一心?”
文兒微微一笑,答道:“我是在敬王府待了很多年,可是,也不是你養的我......”
扶蘇亮出手上的令牌,冷冷地看著星兒:“星兒郡主,忽染惡疾,暴病而亡。”
說完,扶蘇接過文兒手上的弓箭,咬著牙,用盡全力拉開了弓,箭頭對準了星兒。
“你要幹什麽!?”星兒慌忙躲避,第一箭,射在了牆上。
“你瘋了!你這個瘋子!”星兒大聲叫道,“你殺了我,阿離一定會砍了你的腦袋!”
“多謝關心!不過,這令牌,是阿離親手給我的。”
扶蘇輕揚唇角,冷著臉,迅速放出了第二箭。
緊接著,就是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
星兒僥幸躲過要害,胳膊和腿上,各中了一箭。
“最後一支。”
最後一支遞到扶蘇手上,文兒提醒了她一句。
“哈哈哈......”星兒忽然笑了,她大笑了一陣,痛苦地流著眼淚說,“許扶蘇,你知道嗎?你就是我的克星,從我第一次看見你,就是我不幸的開始!”
原來許多年前,在扶蘇三四歲落水那日,星兒也在現場。
“阿離!你不要過去!你不要去救她!”
那日,星兒和阿離偷偷溜出敬王府,恰好親眼看見扶蘇跌入水中。
星兒記得很清楚,在扶蘇落水之前,阿離就一直好奇地盯著她,看個不停。
那個時候,小小的星兒,已經對阿離萌生了愛意,已經學會了吃醋。
阿離甩開她的那一刻,她心裏既憤怒又難過。
“如果沒有人救她,她會被淹死的!”阿離毅然決然地拋下了星兒,“大家都在看熱鬧,卻沒人出手相救!你在這裏等著!我去去就回!”
“阿離!你回來!你回來!”
星兒望著阿離的背影,掉下了委屈的眼淚。
阿離一心想著救人,卻沒想過這一幕從此深深印在了星兒心頭。
從此,每次遇見扶蘇,阿離就像看直眼了一樣。
那個時候,他們還不知道對方是誰。
“我知道,我怨不得你......”最後一擊,正中心房,星兒跪倒在地,吐出一口鮮血,“我......不會......求你......原諒我......”
血流了一地,看著她躺在地上,漸漸地不再動彈,扶蘇心裏鬆了一口氣,卻再也開心不起來。
星兒胸前的衣襟中,隱隱露出一個物體。
扶蘇擺了下手,文兒立即將牢門打開。
扶蘇扔掉手裏的弓箭,走到星兒身旁,蹲下身,將那東西取出來,拿在手上。
她忘記了這把劍究竟是何時弄丟的,從前看到這把劍,她會覺得很安心,如今看見這把劍,隻會讓她覺得心中隱隱作痛。
扶蘇帶著那把短劍,回到永和殿,跪在雪地裏,跪了一個時辰之久。
阿離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不知如何就躺在床上睡著了。
一旁的地上,淩亂地放著一隻茶盞,茶水灑在地上,早已幹透。
他扶著暈乎乎的腦袋,走出永和殿。
遠遠的,他看見扶蘇獨自一人,緊閉雙眸,靜靜地跪在雪地中。
她在這裏跪了很久,頭發上,肩膀上,背上,積了厚厚一層雪。
“扶蘇......”
阿離蹲下身來,將她緊緊摟在懷裏。
她全身凍僵,渾身冰涼,近乎沒有知覺。
他將她抱進溫暖的殿中,用被子將她包裹起來,用麻布幫她擦拭頭上和身上的積雪。
忽然地由冷轉暖,她禁不住顫抖起來。
她一麵顫抖著,一麵又掙紮著跪在地上,顫抖著聲音說道:“臣妾......臣妾偷......偷了皇上的......令牌......求......求皇上......求皇上懲罰......”
阿離“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將她發抖的身體緊緊擁入懷中。
“對不起......對不起......”
看到她這個樣子,阿離覺得很心痛。
“我終於殺了她......我終於報仇了......”她輕輕推開阿離,望著他的眼睛,漸漸地不再顫抖得那麽厲害。
她殺了誰?
靜默了片刻,她忽然抽噎著痛哭起來:“我終於報仇了......我終於報仇了......”
阿離握住她的肩膀,認真地望著她的雙眼:“我不是告訴過你,一定會把她送得遠遠的嗎?你是不相信我嗎?”
扶蘇哭著一張淚臉,似笑非笑地扯動了下唇角,接著說道:“我沒有傷害任何人,可是,我愛的人......我最重要的人......全都離開了我......如果說,我是個罪人,那為什麽不把所有的罪責,都加注在我一個人身上?”
“不......你沒有錯......錯的是我......”
阿離搖了搖頭,扶蘇覺得越來越看不透他,她默默地起身,轉身走出了永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