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9章 美麗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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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遂良瞬間猜到江安王妃的來意,她早不來晚不來,一年都不到來褚府一次,她的到訪若與洪州無關,褚遂良將姓橫著寫。

    馬上要用飯了,褚遂良想不露麵都不行,但長孫無忌已經有明確的洪州人選,他拿定主意,王妃就是有千般妙計,他隻須一招兒——萬事不點頭。

    褚遂良與夫人一同降階相迎,並對剛剛跳下馬來的江安王妃誇讚道,“王妃真有女將之風!放眼宗室,能縱馬的王妃可真不多見呀!”

    江安王妃笑道,“褚大人你不愧有中樞文膽之名,恭維人也與眾不同,是不是還要給根紮槍讓我扛著呀?”

    褚夫人道,“王妃,我家老爺一向可是不輕易誇人的,誇必有物,今日總算由衷地誇一回,王妃你還不領情!”

    王妃被往裏請,說道,“大明宮裏隨便哪一位娘娘不是縱馬如飛之人?”

    今日來客身份尊貴又是女眷,褚大夫不是主角,他將夫人讓到前邊來,自己卻在後邊應道,“本官想起來了,去年八月長安賽馬,好像王妃你還得了不弱的名次哩!”

    王妃道,“莫提了,這便應了我方才講過的,女子騎乘的能手還是在大明宮,那次皇後娘娘雖然未至,但冠軍仍被淑妃和德妃所得。”

    馮氏神態自然,如話家常,也看不出這次是來求事的,褚遂良暗道,“李元祥外有偉岸之軀,內裏中庸謹慎,對下卻以貪暴出名,營財無厭,正是金徽皇帝不喜之類,難道他也有露頭的想法?隻是可惜了這麽好的一位王妃。”

    雙方入廳就座,禦史大夫拱手問道,“下官以為王妃必定是在許州,怎麽忽然有功夫入京?江安王可好麽?”

    王妃道,“我與王爺還是去年賽馬時來過一趟長安,這次若非他的事,我也不會再來的,”又歎了口氣道,“王爺去年在曲江坊可沒少令我生氣,這裏也是本妃的傷心地。”

    褚夫人好像聽說過江安王在曲江坊的風流韻事,連忙欠身問道,“不知王妃有什麽事?王妃再生氣,不還是在替王爺操勞。”

    王妃道,“江安王托我入京,專程替他來拜望禦史大夫,我家王爺有事相求啊。”說著示意隨同的伶俐小僮呈出一份禮單,再由她轉手奉予褚夫人道,“這些可都是江安王親自過了目的,本妃頭一次見他這樣仔細,件件都要問過,而本妃隻剩跑腿的份!”

    褚夫人接過來看罷,連聲道,“王妃,無功不受祿呀,王爺這樣的重禮讓我們受之有愧!但不知是什麽事?”

    王妃道,“最近,江安王聽了陛下正在考慮洪州……”

    禦史大夫趕忙道,“洪州之事,下官真是一句話都插不上,看來要讓王妃白跑一趟了!”褚遂良不用看禮單,隻從夫人驚訝的表情上便知道,江安王妃今日要求的事,他辦不到。

    哪知王妃嗔怪道,“褚大夫一向敢說敢做,常常仗義執言而顧慮極少,這個誰人不知?本妃代王爺慕名而來,你總得聽我說完吧?”

    褚遂良臉略略紅了紅,心說這又不是舉薦個縣令,而是洪州都督啊,你禮越重,所求越急,可這哪是我能辦到的!隻是回絕起來有點抹不開麵。

    他說,“嗬嗬,王妃親至必無小事,是褚某被嚇到了!此時尚未聽王妃之命,褚某這裏已然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深恐有負王妃所願。如令美麗王妃有一絲失望,便是褚某罪過。”

    王妃嬌媚一笑,朱唇輕啟,“放心,禦史台正是當朝建言之衙,說人所不能說、講人之不便講,放眼官場,憑他哪一級高官都有失言之過,隻有禦史台沒有。難道褚大人就這麽不給江安王麵子,連句話都不肯替我們講?那本妃興致勃勃而來,隻好悵然回許州去了!”

    褚遂良心說,這倒是,陛下也曾這麽忽悠過我!但話講了不管用,豈不是和沒說一樣!他對王妃道,“王妃不妨說說看。”

    王妃道,“王爺在許州已知洪州大都督缺職,而陛下正在舉棋不定,早晚要征求褚大夫的意見,那時褚大夫隻須順勢提及我家王爺,這又有何難?”

    褚遂良臉上的汗都快下來了,這事他真辦不了。

    王妃輕哼一聲,提示道,“本妃去年同貴妃、淑妃、德妃同場競技,私誼也不錯!今日隻是不想為一點自己的小事專門入宮求見,”

    褚遂良心說,最好你還是去求大明宮,何苦來給我出這道難題!

    王妃方才的話暗藏著一絲威脅,也在提示她的身份。她以王妃之尊跑到褚府來,褚大夫這麽托大,不怕她得了機會到大明宮給某人上上眼藥?

    隨之又歎了口氣,可可憐憐地說道,“唉!高祖這麽多兒子,灑的天南地北,有德有能者亦有不少,但貞觀皇帝子嗣都多的是,金徽陛下皇子又是七八個。越往後,越無人記起我們江安王來了!王爺一向對許州刺史之職極為滿意,但總免不了是花身之葉,一層層擠落到下邊……怎麽褚大人,你連替我們說句話都不肯麽?”

    對她的話,褚遂良哪有不知,今日之親王,明日之宗室,王妃的比喻再恰當不過,褚遂良居然對這位年輕的王妃有了一絲同情。

    江安王今年二十三歲,但輩份卻已不低了,如果接下來再定了太子,他便是爺爺輩。不過以李元祥的能水要搏洪州都督,還是不要想了。

    褚夫人不知朝政,褚遂良一向也不與夫人們講這些事情。她還以為自己爺們到同州晃了一趟再上來,正是沙不埋金,麻袋掩不住錐子。

    此時她已看過江安王妃的禮單,但丈夫連看都未看,便這麽推拖,心中有些暗暗發急。誰放著一句話換這麽多的細軟都不敢要?

    她插個機會對丈夫說道,“老爺,江安王坐鎮許州望郡,不常入京,但王爺若沒些分量,豈能坐得住幾十萬人口?別的不看,老爺隻須看在王妃麵上,無論是什麽話,你總該相助一二!”

    褚遂良說,“本官對江安王一向尊敬,隻是陛下這次洪州選人,從未有過的慎重,隻怕褚某說了也不管用。”

    王妃,“本妃並不想江安王去洪州,許州地近洛陽,難道不比洪州好?”

    連褚夫人都驚訝,“那王妃你要說什麽?”

    江安王妃笑道,“褚大人在朝會議政時,隻須將我家王爺列入洪州人選,但也不必堅持,讓陛下知道元字輩還有我們元祥這一號!”

    王妃道,“這樣的分寸可也不好拿捏,王爺說,滿朝大員凡能說上話的,隻有褚大夫能——沒人提江安王時,褚大人你便提一提。萬一有人舉薦我家江安王去洪州,褚大人你不但不能附合,反倒要同陛下講一講許州之重,離不開我家王爺。”

    褚遂良已經聽出了點門道,她是想江安王這片花葉,時不時地見點雨露,也讓它在金徽皇帝眼中水水靈靈的!這便沒什麽難度了。

    大唐群王薈萃,能作這般心思的還真不多!

    一位王妃大老遠的從許州跑到長安來,就為了這件事。而褚遂良此時,卻絲毫也不覺得江安王缺心眼兒。

    洪州的規格在那兒擺著,遠非一般的州府。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考慮洪州人選時,金徽皇帝的腦海裏不可避免地、要將天下諸王過一遍篩子。

    李元祥這是既不想離開許州、去地處江南的洪州,還不想落於人後,更不想像李元嬰那樣耍著不去赴任!這是典型的又要做那啥……又要豎牌坊。

    褚大夫連忙起身施禮,“看王妃這彎子繞的!成心要耽誤下官款待王妃的家宴了!褚某已經明白了,王妃回去後隻管讓王爺放心!”

    而王妃則立即起身告辭,她的目的達到了,不便在褚府久留。

    再說送出這麽多的東西,她可從沒想過用一頓飯吃回來。此行忙而不亂,從到達褚府至離開,這段時機選的也不錯,正好將褚遂良堵到了家裏。再晚了的話,一位王妃從褚府帶著酒氣出來……那像什麽樣子?

    這次長安之行並非李元祥的主意,而是王妃執意如此。在商量這件事時,李元祥賭著氣對妻子說,

    “本王不去!讓本王給他送東西,傳出去丟不起人!再說姓褚那家夥翻臉比翻書都快,鷂國公身份一案你沒忘吧?本王不送,他還許想不起本王來。”

    王妃越是說明此行必要,李元祥大腦殼晃得越歡,王妃還有最管用的一招,她站在心寬體胖的江安王麵前,身體越發顯得嬌小嫵媚,將腰一插、杏眼一瞪,說道,

    “老娘是為著自己麽!若不早作些打算,陛下興許看不到李元嬰,但就你這個腐敗塊頭,躲到城門樓後邊還能藏的住?真讓你去洪州時你便自己去!別指望我跟著!”

    李元祥說,“你去了千萬別對那老小子低三下四,千萬別在他府上吃飯,也別忘了提醒他,本王是皇帝叔叔,禮也不是本王送他的。”

    李元祥在長安有舊王宅,在回府途中,王妃看到街上有一位官員風塵仆仆地騎馬經過,心裏嘀咕道,“孔貞……他這麽晚了,不知要到哪裏去。”

    王妃見到的這人五十來歲,是曹州長史,若說別處的長史,江安王妃可能不認得,但曹州離著許州並不遠,許州的濟陰縣正與曹州搭界。

    王妃低聲吩咐一個跟班,“你去跟著孔貞,看看他去誰家。”

    下人去後,王妃暗道,曹州是李明的地盤,看來他也坐不住了。難道這個人也有什麽想法?

    李明是貞觀皇帝第十四個兒子,母親卻是巢王妃,他封了曹王後便被先皇過繼給了巢王為子。以江安王妃看來,誰都可以想一想洪州,唯獨李明不該想。

    曹王李明已經不算貞觀皇帝兒子了,他的名份是巢王——也就是李元吉的兒子,但他的封地卻一點不小,曹州六縣人口七十二萬,坐於中原腹地,難道他還不知足?

    很快,派出去的人便返回來向王妃回稟說,孔貞去了趙國公府上。

    如果連曹王都想踴躍去洪州,那麽江安王表個態更是必須的。王妃此次的褚府之行,就更顯著必要。

    禦史大夫其實隻是在關鍵時候、替李元祥說上一句話,於褚遂良來說隻是發個聲,沒什麽緊要,但對李元祥卻大不一樣,她覺著不論送多少禮都值得。

    ……

    日子離著大年已經很近,轉眼剩下最後五天了。這是金徽皇帝上位後的第一個大年,但同時也是貞觀皇帝駕崩的頭一年。朝臣們已經思考今年這個年要怎麽過,以備皇帝萬一問到。

    同時,洪州之事也沒個定論,這也不是金徽陛下的行事風格。臘月二十六日早朝,皇帝聽取了太常寺的迎年安排,基本上都點了頭。

    年前的這些日子裏,皇帝要南郊祭百神,北郊祭地,祭昊天上帝於圓丘,臘月還要到太廟上供,過了年,孟春第一個月的第一個亥日,要祭祀先農氏,祈求新年穀物豐登。

    接下來,褚遂良認為皇帝無論如何都要提一提洪州了。年前這幾天,幾乎每一日都有大的活動,每一項都要走馬燈似地耍皇帝一個人,是該定一定了。

    他已事先安排好了禦史台——他手下的一位禦史,到時候看他的眼色行事。如果皇帝提到洪州,那麽褚遂良按趙國公的意思舉薦紀王李慎,而這位禦史將按褚大人的意思舉薦江安王。

    將李慎和李元祥兩個人一並提出來,或許還會有其他人站出來舉薦別人,李元祥便不會成為唯一一個人選,又露了臉。到時候趙國公自然會站出來給紀王殿下添把柴火,一切萬事大吉!

    萬一皇帝將目光落到李元祥的身上,那麽褚遂良便站出來略略表示下反對,按江安王妃的意思說一說許州的緊要。

    這個安排是褚大夫在趙國公的意思之外自己加上去的,江安王妃送了那麽重的禮,但所求卻甚少,不求什麽隻求露個臉,那麽這位美麗王妃的到訪之事,褚大夫不必讓趙國公知道。

    正想著,趙國公卻站出來啟奏了另一件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