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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我再相信你所計算出來的坐標, 我就是個蠢貨。”

    八神真晝心平氣和的說。

    虛影裏的羅曼醫生額頭流下一滴冷汗，垂死掙紮, “這次坐標是對的, 1431年的法國，隻是時間提前了點……”

    “提前了多少？”

    “嗯……第一特異點的準確時間是6月7日。”

    “現在呢？”

    羅曼的聲音低成了蚊子, “5月25日。”

    他已經做好被罵的狗血淋頭或者被諷刺的體無完膚的準備了, 沒想到等了半天，一抬頭卻看到她沉思的模樣。

    “1431年5月29日……”

    “不是29是25日啊……等等，真晝桑, 你想做什麽？”

    八神真晝牽著剛從路過士兵那裏搶來的馬匹慢悠悠的走在路上，“多好的機會，現在法國救國英雄還沒有被處決。”

    “真晝桑冷靜啊……”

    “正好去瞻仰一下！”

    說罷，翻身上馬, 朝著遠處的要塞疾馳而去。

    英法百年戰爭中有這麽一筆濃墨重彩的記錄。

    1429年4月27日，救國英雄貞德在王太子的授命下領軍向奧爾良進發。

    同年五月八日，貞德解放了被法軍圍困209天的奧爾良，此後，英軍節節敗退。

    1430年在貢比涅附近的某個衝突中，貞德率領軍隊後撤, 她以及後軍被封建主關在城外，貞德被俘。

    1431年5月29日, 貞德在法國盧昂廣場被處以火刑。

    八神真晝騎著馬跑了半天才進入城市, 她對於這個時代說不上兩眼一抹黑, 起碼還知道曆史, 會說法語，但也僅限於如此了。

    為了不引起麻煩，她從入城開始就啟用魔術迷惑所有看到她的人，詢問她所在的這座城市的情況。

    說來也巧，這座城市就是貞德被俘的貢比涅，她突然想回去看看，那座她輕而易舉就進來的城門，怎麽就把貞德關在了外麵。

    “貢比涅距離盧昂不遠，坐火車的話……”

    “1431年沒有火車。”羅曼提醒她。

    “說的也是，”八神真晝拐進了某個巷子，放出使魔，確定安全之後，指尖虛虛的點在半空中，“eine rumliche。”

    金色的光自指尖如同漣漪一般擴散開來，她穿了過去，邁出時場景瞬間變化。

    她把馬拴在城外的某棵樹上，打定主意奔著盧昂去了，羅曼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還要用高度還原的1431年法國地圖給她指路。

    他苦哈哈的向魔法☆梅莉求助，這位網絡偶像是這麽回答的，“你恐怕需要換一個腦子，這樣才不會一遍又一遍的算錯坐標。”

    羅曼:“……”

    對貞德展開的審判是在一月份，而正式的公審也早就過去，八神真晝是趕不上了。

    她並不期待聖女被審判的場麵，她隻是遺憾，錯失聖女反駁那些虛偽小人的精彩畫麵。

    不識字的貞德與博識的教甫，你來我往中展示了前者非凡的才智。

    她清楚的記得記錄中有這樣一段對話。

    ——你是否覺得自己受到上帝的恩典？

    ——如果沒有，希望上帝賜予我，如果我有，希望上帝仍賜予我。

    在當時，教條上說沒有任何人可以肯定自己得到了上帝的恩典，如果貞德肯定，則證明自己是異端邪說，如果貞德否定，則證明自己有罪，畢竟貞德聲稱自己聽得到主的聲音。

    這樣一個用心險惡的問題，貞德的回答令人拍案叫絕。

    她隻覺得自己越來越興奮，為可以見到這樣一個救國英雄，但想到英雄的結局，又有種直奔布日爾把查理七世大卸八塊的衝動。

    百年戰爭時的法國可以說是三個法國，英格蘭的法國，勃艮第的法國，最後才是這個查理七世的法國，如果不是貞德取得奧爾良戰役的勝利，擁護查理七世為王，這個王太子還不知道是什麽下場。

    他受貞德恩惠，卻在她被俘時背信棄義，拒絕把她贖回來……不想了，越想越覺得老娘好氣。

    八神真晝一拉韁繩，抬頭時，盧昂的城牆赫然在目。

    “那麽問題來了，這麽大的一個盧昂，去哪裏找貞德呢？”

    八神真晝看他，“你是不是又想勸我回去？”

    羅曼:“畢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在這裏活動不好，而且我擔心……”你忍不住劫獄。

    “放心，我是不會讓自己變成擾亂曆史的異數的。”

    八神真晝自信滿滿的立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個flag。

    聖女貞德被指控為邪說異端，更多是政治原因，因為審判是由英格蘭所操縱的，連審判她的法國主教都是親英派，所以，按照道理她應該被關在由修女看守的教會監獄，實際上，她在由英國士兵看守的監獄。

    這就很好找了。

    若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象監獄的陰森駭人，她用魔術迷惑了士兵，剛要進去的時候脫下了鞋子——在這種很容易回聲的地方，高跟鞋簡直是施展魔術的災難。

    涼意從四麵八方向她襲來，走過一間又一間牢房，她根本無法分辨哪一間是關押貞德的，封閉式囚房甚至連個小口都沒有。

    徘徊之際，她頂著羅曼詭異的目光研究了半天牆上掛著的刑具。

    過了一會，監獄突然傳來摔門的聲音，緊接著是稀碎的鎖鏈聲，八神真晝立刻循聲過去。

    ——貞德被關押的每一天都經受著非人的拷問和折辱。

    她迎麵撞上了幾個罵罵咧咧的英國士兵，嘴裏不幹不淨的，連羅曼聽著都有些慍色。

    他們自然看不到八神真晝，錯身而過以後，她抬腳踹在了一個人的腿彎處。

    “啊！什麽？”

    緊接著，她又踹了另一個人。

    “fuck！誰在搞鬼！”

    士兵們一個兩個都是如此，大聲的叫喊也隻是掩蓋對未知的恐懼，就在她想要以主的名義嚇唬嚇唬他們時，看到羅曼拚命的比劃，比口型。

    大意就是——祖宗啊，別鬧了。

    他似乎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麽，更了解她要是真的弄出來“主的聲音”會對這場審判帶來什麽不可預料的變數。

    完全能夠看出來，八神真晝喜歡貞德就和喜歡亞瑟王是一樣的，喜歡和討厭都如此純粹、涇渭分明的魔女，別的時候高深莫測，可是一旦喜歡的事物被侮辱踐踏，她的容忍度連平常百分之十都不到。

    八神真晝盯著羅曼的虛像投影，若無其事的轉過身，等士兵們跑了以後，拿出從他們身上順出來的鑰匙打開了門。

    解釋自己身份的言辭都已經到了嘴邊，眼前看到的這一幕讓她想要立刻追上那些士兵補他們幾個窩心腳，穿著高跟鞋的那種。

    倒在地上的金發女性蜷縮著身子像是煮熟的蝦米，雙手雙腳都被拷住，衣服上全是髒汙，甚至頭發上沾染還有臨走士兵扔在地上的稀飯。

    可以想象那樣的畫麵，被拳打腳踢的貞德倒在地上，一個士兵把食物輕蔑而憤怒的砸在地上，粘稠的稀飯沾染住她的發絲。

    八神真晝一向很會控製情緒，就像雷夫·萊諾爾在她麵前放她的親人朋友遇難的影像，她也隻是把他打的連他媽都認不出來而已，並沒有取他性命。

    這次也一樣。

    八神·有潔癖·愛幹淨·真晝坐在不知道有多厚的一層灰的地上，高跟鞋放在一邊，把貞德的頭抱在自己腿上來，一咬牙，抬手拿來黏在她臉上的發絲。

    手被抓住了。

    手心有粗繭，十分粗糙，握住她的時候還有塵土的摩擦感，指縫間都是黝黑的汙泥。

    往日，若有人敢用這樣的手觸碰八神大小姐，絕對會被大小姐扔上天，與太陽肩並肩。

    “你是誰？”微弱的聲音從她嘴中穿了出來。

    不知為何，八神真晝隱約有些了解那個神秘人回答她時的模棱兩可。

    她從披肩的內置袋裏拿出了一個小巧玲瓏的塑料盒子，裏麵是滿滿的袖珍葡萄

    看得羅曼滿頭黑線，大小姐你是多愛吃葡萄？刷材料是一件很正經的事好伐？

    “吃這個，會讓你的嗓子好受一些。”

    看貞德的模樣，別說飯了，就是水也沒有喝過幾口吧。

    她把一盒子都塞進貞德嘴裏，見她要撐起身體，連忙扶著她靠在牆上——不行，那扇牆隻是靠近就冒著冷氣，她脫下披肩，在貞德呆滯的注視下披在了她身上。

    披肩並不單薄，那是達·芬奇製作的禮裝，隨著外在氣溫調節溫度。

    “謝謝你。”貞德說。

    八神真晝搖了搖頭，看著她形容虛弱，藍色的眼睛卻不失天空的神采，暗暗出神。

    這就是……聖女貞德。

    竟然又撞臉了！

    “怎麽了？”

    “……你和我喜歡的人長得很像。”

    “誒！？”

    貞德簡直驚呆了，不過性情溫和的她也願意跟著她的步調走，正要說些什麽，就聽這女孩自言自語說:“你也是我喜歡的人……難道說我喜歡的人都長一個樣子嗎？”

    貞德:“……”

    姑娘你這句話信息量有點大，我有點方啊。

    “你喜歡……我？”

    八神真晝看著她，暖棕色的眸子裏第一次流淌著可以稱作溫和的笑意，心說，你是英雄，誰會不喜歡你？

    這個時代的法國盛產聖女，前前後後有四十多個，然而在戰亂中拯救國家，為國家謀得一線生機隻有貞德一人。

    “當然，”她回答，“不過我不能為你殺了國王和皮埃爾·科雄主教，也不能給你包紮傷口，甚至連水都不能拿到，即使是這樣，我也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麽未了的心願？”

    貞德一怔，隨即明白了，這樣的喜歡和民眾對她的愛戴推崇是一個意思……吧？

    她笑彎了眼睛，“我不需要你殺害任何人，我從未怨怪國王和主教，他們做了符合自己利益的事，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八神真晝直視她的眼睛，“你是被犧牲的。我進城的時候發現城牆大規模的破損，詢問之後才知道審判中，國王三次派兵攻打盧昂，卻拒絕在你被俘之後贖回你，你一死，他有更多的理由攻擊英國軍隊。”

    “而英國則通過打擊你，使那些相信你聽到主的默示的士兵恢複士氣。”

    羅曼沒出聲，暗自吐槽，真晝桑你真的喜歡聖女貞德嗎？這每一句話都是往她心口插刀子啊。

    “你不會被無罪釋放的，你會死。”

    “就在剛剛，士兵們說著我聽不懂的話，扔下了很多刑具，我可以理解他們，但是我不怕。即使要把我分屍處死，我也不會改變我的想法，我堅信，這一切都是主的旨意。”

    “……”八神真晝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她說那些話，是想讓貞德怨恨嗎？不是的，可是，看著貞德這種誰也不恨的樣子又覺得很難受。

    貞德問:“你可以為我實現心願，是嗎？”

    她點頭。

    貞德微笑著，握住她的手，“那麽，你可以聽我懺悔嗎？”

    “我？”

    “對，我本想請主教聽我懺悔，可是他拒絕了，他說隻要我不在棄絕書上簽字就不聽我懺悔。”

    八神真晝頭皮發麻，根本不知道懺悔是個什麽鬼，這時羅曼醫生舉著一張紙，上麵寫著一行字。

    ——聽她懺悔。

    想起了什麽，埋頭又寫了一行字。

    ——當時認為死前沒有懺悔過的信徒不能進入天堂。

    貞德察覺她的目光，轉頭看了過去，虛像投影隻有八神真晝一個人可以看到，然而貞德的目光掃過去的時候，羅曼還是很慫的低頭垂手，安靜如雞。

    “好。”

    身體內的英靈告訴她本丸發生變故，需要她盡早回去，道理她都明白，可是她聽到自己這麽說。

    “你說，我就聽著。”

    大約半個小時後。

    八神真晝揉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腿，站起身，拎著高跟鞋正準備穿上，就注意到貞德好奇的盯著她……的鞋，被發現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在村子裏長大，很多東西都沒有見過……”

    可不是你沒見過，在達·芬奇做出來之前我也沒見過。

    “要來試試嗎？”

    “可是我……”

    貞德猶豫的看了一下自己的腳，戴著鐐銬，而且並不幹淨。

    八神真晝的目光也落在鐐銬上，思索著直接扯開會不會嚇到貞德，而貞德誤會了她的意思，解釋說:“因為我多次試圖逃跑，他們給我戴上了腳銬。”

    “咦？”聖女貞德也有過越獄的經曆？

    “逃跑是每一個囚犯的自由，更何況，就算我逃跑成功也是無罪的，我沒有向任何人投降。”

    她自豪的說有一次她從七十英尺的高塔上往下跳，雖然逃跑失敗，但也是她的反抗。

    八神真晝:“……”

    羅曼:“……”

    該說不愧是聖女嗎？居然也沒摔個半身不遂。

    *

    夜深。

    八神真晝騎馬向召喚陣的所在之處趕。

    突然一勒韁繩。

    在羅曼生無可戀的目光中堅定的說:“我還是想去劫獄！”

    羅曼:“……”

    一邊苦口婆心的勸她，一邊求助於魔法☆梅莉。

    她一心想去劫聖女貞德的獄，挺急的，在線等。

    魔法☆梅莉:那就讓她去咯。

    魔法☆梅莉:反正收拾爛攤子的是你不是我，無所畏懼。

    羅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