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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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踏出雲溪酒樓的門檻,丹珠就被外頭的日頭晃到了眼,看了看頭頂的天色,估摸著這會應該是下午的三點,不出意外的話,葉瑾應該已經吃飽喝足了。
她摸了摸還沒有完全鼓起來的肚子,暗暗地歎氣,早知道就吃快一點兒了,千呼萬期盼的烤乳豬都沒上來呢。
埋著頭,往前剛走了一小段路,前麵忽然迎來了一個人,丹珠一時刹不住腳,“啪”地一聲,腦袋就撞上了對方的胸口。
“對不起對不起。”丹珠連連道歉,說著,移了腳步就想繞過麵前的人。
忽然感覺到什麽不對勁,抬起頭,葉瑾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丹珠愣住,傻傻地問道:“少爺,你怎麽在這裏?”
“吃飽了,所以就過來找你了。”葉瑾所當然地看著她道。
吃飽了才想到她,丹珠不滿地在心裏哼了聲,不情不願地將手裏的酒遞過去,“這是你讓我買的酒,給你。
葉瑾接過來,目光在瓶身上的雕紋略略停了下,不徐不緩地問道:“這壺酒,你花了多少兩銀子?”
丹珠心虛地低下頭,小聲地回道:“你就給你的啊……全部都花了。”
“是嗎?”葉瑾抬起眸,施施然地道,“我才給你五兩銀子,你就能買到雲溪酒樓二十年份的女兒紅?”語氣裏滿滿的不信任。
丹珠胸口一緊,強裝鎮定道:“是啊,我和掌櫃的砍價,他就便宜給我了。”
葉瑾側頭,麵露疑惑,“雲溪酒樓開了二十年,我怎麽沒聽說這裏的女兒紅打過折?”
丹珠偷偷摸了摸藏在腰間荷包的銀子,裝模作樣地說道:“哦,那可能是他現在生意不好做,或者是看我長得還不錯,所以就便宜我了。”
葉瑾直起身,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丹珠,仿佛要從她臉上找到一點撒謊的蛛絲馬跡。
丹珠心裏一陣打鼓,隻希望葉瑾不要在揪著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了。
她也知道私吞酒錢不厚道,可她實在太窮了,但凡她剛剛身上有一點兒錢,也不至於落到餓得前胸貼後背。
思及此,丹珠對葉瑾的不滿又更上了一層樓,這家夥一開始說的多好聽啊,說是帶她去明月閣吃頓好的,結果呢?菜是上來的,可他卻把自己打發跑腿去買酒了,好不容易買到了,他卻已經吃飽出來了,這不是分明是在耍她嗎?
這麽一對比,丹珠頓時覺得雲蕭像個救苦救難的大菩薩,果然人比人得氣死人,貨比貨得扔。
葉瑾饒有興致地觀賞著丹珠一會憤恨一會鬱悶的表情,手指輕輕摩挲下巴,忽然道:“丹珠,你的荷包看起來不錯,可以借我一觀嗎?”
丹珠潛意識地捂住腰部,連連搖頭,“不行,少爺,這可是我的貼身物品,不方便借。”
“貼身物品?”葉瑾詭異地笑,附身湊到她耳邊,低聲喃喃:“再貼身的事情,我們都已經做過了。不過是看個荷包,又不是要看你的肚兜,你有什麽好害羞的?”
丹珠表情瞬間僵硬,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原本就被陽光曬得有點通紅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天邊一道火燒雲。
這個……無恥之徒!下流胚子!色魔!臭不要臉的!
丹珠羞怒難平,恨不得將麵前的笑臉抓花。
深吸了一口氣,她調整了表情,義正言辭道:“廣庭大眾之下,還請注意你葉家三少爺的高貴身份。”
葉瑾眨了眨眼睛,“那就把荷包交出來。”
丹珠將頭別向另外一邊,一副威武不能屈的表情:“這是我的東西,我有權拒絕你。”
葉瑾“嗬”地笑了一聲,扇子往她身上一點,就點住了丹珠手臂上的穴位。
丹珠隻覺得眼睛一花,反應過來時,身體已經動彈不得了。
她試著想挪動身體,卻發現渾身上下除了眼皮子嘴巴還能動之外,其他的部位完全沒了知覺,好像不是自己的身體似的。
所以,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葉瑾掰開自己的手,將荷包從腰間抽了出來。
眼看著對方拉開抽繩就要查看裏麵的東西,丹珠急了,結結巴巴地說道:“葉瑾,你這是在幹嘛呀?別以為你是我的主人就可以當眾搶劫!”
葉瑾置若罔聞,將裏麵的銀子倒在自己的手心,用兩根手指捏著在丹珠麵前晃了晃,好整以暇地說道:“不是說銀子全部都拿來買酒了嗎?這是什麽?”
丹珠窘迫難當,咬著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仿佛覺得她不夠難堪似的,葉瑾適時地添油加醋,“還記得以前我跟你說過什麽嗎?我可以原諒你犯下的錯,但是卻不能原諒你對我撒謊。這是你第二次犯錯,你覺得……我應該怎麽懲罰你才好?”
丹珠閉了閉眼睛,索性豁出去了,“這銀子是我千辛萬苦攢下來的,不是你剛剛給我買酒的錢,你不要冤枉!”
葉瑾低下頭,悠哉地把玩著手裏的銀子,徐徐地問道:“你說這銀子是你攢下來的,你有什麽證據?”
丹珠哼了哼,將問題又拋了回去,“你說這銀子是你給我買酒的錢,你又有什麽證據?”
“我當然有證據。”葉瑾將銀子翻了個麵,將底部移到丹珠的麵前,讓她看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下麵刻著我們葉家的字號,你是覺得自己攢下來的?”
丹珠愣住了,定睛一看,那白花花的銀兩上,還真刻了一個“葉”字。
這下也掰扯不下去了,她焉了下來,耷拉著個腦袋,抿著唇不出聲。
葉瑾摸索著酒壺的瓶身,語調仍是不緊不慢的,“你現在可以告訴,這酒是怎麽來的了吧?”
眼見瞞不下去了,丹珠隻好坦言,“……一個好心人送的。”
葉瑾抬頭看了看她,顯然不相信她的話,“若是普通年份的酒,我也就不說了,但這可是二十年份的,哪個好心人會白白送你一錠金子?”
“我怎麽知道?”丹珠不想多做解釋,敷衍道:“可能我今天出門路遇貴人,人家看我順眼就送了。”
葉瑾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丹珠,你要是實在缺錢,可以盡管跟我提,何必要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回頭被我發現了,你還要煞費苦心圓謊,似你現在這般樣子,難道不累嗎?”
丹珠突地沒了聲,心裏騰地升起一把怒火,葉瑾這是什麽意思?是懷疑這酒是她偷來的!?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要不是此時被點穴動不了,丹珠肯定會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大罵道:你可以懷疑我的長相,但是你不能懷疑我的品德,你才偷雞摸狗,你全家都偷雞摸狗!
這可真是把她給氣壞了,雖然她有時候會憑著小聰明做點不是那麽光彩的事情,可是那都是無傷大雅的,就是前那幾年她快餓死的時候,也是寧願去乞討,也都沒動過去偷竊這種壞念頭。葉瑾這話,可真是狠狠地將她的人品踩到了地底下。
丹珠咬緊了唇,別過臉,眼睛紅紅地瞪著某處,一句話都不說。
葉瑾看她被氣紅了的雙眼,似乎也愣了愣,在原地站了一會,抬起扇子解開了她的穴位。
終於被解放了,丹珠渾身一鬆,動了動略顯僵硬的手,繼續悶不吭聲地怒著臉。
葉瑾凝視著她的臉,嘴唇微微翕動了下,似乎想要試圖打破這份詭奇的氣氛,但最後還是保持了沉默。
就在局麵陷入僵持不下時,有人從後麵急急叫了一聲,“丹珠姑娘。”
丹珠愣了下,回頭看下去,那不是雲溪酒樓的掌櫃嗎?他叫自己做什麽?
思緒之間,掌櫃已經急急走到她跟前,勻了下氣息,才客氣地笑道:“幸好您沒走遠,我們家少爺說了,您剛剛沒吃好,讓我再給您送些店裏的招牌點心過來。”
說完後,掌櫃將手裏提的兩個三層高木匣子遞過去,恭敬地說道:“您剛剛走的匆忙,沒來得及吃上那個烤乳豬,少爺讓我給您傳話,這烤乳豬要現烤現吃才夠味兒,等下次您得空了,隨時歡迎過來免費品嚐。還有那女兒紅,您什麽時候想喝了,也隨時歡迎您大駕光臨。”
丹珠呆呆地接過掌櫃的木匣子,沉甸甸的,不用想也知道裏麵肯定裝了不少東西。
她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想說些客氣的話道謝,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卻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掌櫃將話帶齊後就離開了,丹珠低下頭,怔怔地看著手裏的木匣子,不由得一陣感概,好像,已經好久沒人對她這麽好了。
葉瑾站在她身後,麵無表情地在看著那兩個食盒,語氣有些冷:“讓你出來買個酒,怎麽就跟雲家的少爺搭上關係了?”
丹珠記恨著他剛剛對自己的傷害,嘴巴抿得緊緊的,一聲都不出。
葉瑾緩緩露出一絲微笑,“你不想回我也沒關係,反正,你也瞞不過我。”
丹珠繼續做啞巴,心想隨便你查,除貪汙你那五兩銀子未遂,我也沒做什麽虧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