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話，兩人相隔幾年的隔閡消散。

    又是那個熟悉的兄長，和小雨。

    唐尋聽了莫雨的話，心裏勾勒出一個這些年莫雨和穆玄英的概況。

    對於莫雨關於自己身體的解釋不置可否，隻是心中自有計較，堅定了要去浩氣盟的念頭。

    對於自己的情況也交代了差不多，對上莫雨黑白分明的眼睛，把關於陸九奚的種種咽了下去，現在還早……還是等見了另一個再說吧。

    這麽想著，唐尋努力忽略心裏的忐忑。

    兩人說話間，外麵悠悠轉醒的惡人們看著滿地昏迷的同胞，心裏一驚。

    都幹不過那個唐門也就算了，還把人放進去了，唯二轉醒的人相互對視一眼，這個結果，被少穀主收拾一頓是少不了了，一群人打不過一個人不說，還昏迷這麽久。

    小瘋子可不是有耐心聽你解釋的人。他們渾身一顫，完全沒有膽子去屋內探查情況。

    抖著手把散落在地上的號角撿起來，鼓足勇氣吹響了。

    急急把號角吹響，才一個個把昏迷的人踹醒。

    惡人穀的號角，穿透力極強，能在最少的時間內聚齊方圓裏的惡人穀穀眾，雖然自己打不過，但人多，至少不會那麽慘。

    兩個惡人對視一眼，明白了對方心裏所想。

    一個踹人一個吹號。

    都做完後才鼓起膽量靠近木屋去請示莫雨。

    完全沒膽子探究為什麽木屋裏什麽聲音都沒有。

    屋內的莫殺請示了莫雨後，推門而出，解開啞穴的他滿臉凶惡，吆喝忙忙碌碌的惡人：“都幹什麽呢！誰吹的號自己站出來！”沒事兒吹什麽號，他還想聽更多關於自家少爺和“童養媳”之間的故事，就這麽被打斷了，不得不出來看看這些人作什麽妖。

    唐尋在後麵看著莫殺的背影，笑著道：“這倒是個難得向著你的。”

    莫雨額首，如果不是他的忠心，自己也不會放在身邊就是了。

    說話間兩人走出木屋。

    因為發病而略顯蒼白的麵色一露出來，底下騷動的惡人就安靜下來，莫雨的眼睛一掃，被眼睛帶到的人紛紛縮了肩膀低了腦袋。

    隻一個動作，唐尋就看出了莫雨在惡人穀的無上威勢。

    心裏也微微放下心來。

    幾句話的功夫，聽到號角的惡人緊趕慢趕，紛紛來到跟前，看到莫雨的身影忙不迭的行禮，然後自覺站在惡人大眾中。

    隻一會兒，原本隻有十幾人的惡人，很快就壯大了好幾倍。

    他們都看到了莫雨旁邊的唐尋，雖然心裏疑惑，但莫雨的威壓下也沒有人敢多嘴一句。

    隻剩下原本阻攔過唐尋的人，目露警惕的看著唐尋，不過也沒有說什麽質疑。

    “散了吧。”

    莫雨掃視一周，收回視線，對大致站齊了的惡人隊伍道。

    唐尋：“……”

    惡人眾：“……”

    惡人：麻蛋！老子可是緊趕慢趕急匆匆來的！就怕你有個什麽事情！剛到就讓我們走？！耍我們好玩嗎？！

    有幾個氣還沒喘勻的惡人一時不忿，正打算理論，抬頭對上莫雨那雙淡漠的雙眼，一時間什麽抗議都忘了，乖乖地低頭，經過這幾年，他們對於莫雨的畏懼早就刻在骨子裏，怎麽也不敢觸了他的權威。

    這次隻是讓你白跑一趟，信不信少爺能讓你跑回去，就能再讓你跑回來？

    就算是跑死，你也得跑。

    血淚教訓讓他們不敢反抗，因為反抗的結果就是小命都沒了。

    對於白跑一趟來說，這已經算是溫和了。

    這麽一想，幾個心裏有意見的惡人也統統沒了脾氣，乖乖順著大部隊再回到之前的崗位。

    “等等。”

    聽見莫雨的聲音，已經跑遠了的惡人們又掉頭跑了回來。心裏有種果然如此的認命感。

    不過這次卻不是什麽送命的活計，隻聽他說道。

    “我身邊這人叫唐尋，乃我之兄長。見他就入見我，甚至更加尊敬才行。”

    聽到話的惡人偷偷抬頭，看向莫雨旁邊那個在低調不過的唐門。眼中閃過詫異，因為他們都知道，前幾年震動江湖的，唐門和少穀主聯手，就為了找一個叫唐尋的人而攪得江湖風裏來雨裏去的事情。

    今日一見真人，心裏劃過果然如此的感覺。

    他們都不是見識淺顯的人，都能明白唐尋這全身上下是有多危險。

    之前攔住他的惡人，更是頭冒冷汗。明白了對方沒有要了自己的命是多幸運。而且也怕少穀主秋後算賬，遂頭低的更甚。

    一時間烏泱泱的惡人們丟掉了輕視之心，紛紛低頭表示尊敬。

    哪怕這個人不是那麽厲害，看在自家少穀主翻天覆地的找，也明白了他在對方心裏的地位，隻要不是短命的貨色，就知道了怎麽做。

    唐尋對於這些不置可否。

    本就不把這些惡人放在心上，他們對他的態度自然不重要。

    有些不長眼睛的冒犯，他也不介意親自去報複。

    不過莫雨這番話讓唐尋也很受用就是了。

    漫不經心地環視四周，眼睛在略過一處是一頓，神色帶了些慎重。他和莫雨對視一眼，明白莫雨也有所察覺。

    不想讓這些無關緊要的人參與進來，莫雨揮揮手讓他們退下。

    惡人們仔細感受了下，確定這次是真的想要讓他們走了。頓時轉身，撒丫子就跑。

    不管莫雨在身後是什麽表情，也看不見莫殺慘不忍睹的捂臉。

    廢話，不跑的話等少穀主一個心情不好把他們送上西天嗎？

    他們可沒忘記自家好厲害好厲害的少穀主來瞿塘峽是為了什麽。

    少穀主是個好少穀主，除了動不動就拿穀裏的惡人們撒氣外，真的沒什麽。

    對於他這個愛好……我們打不過還跑不過嗎！

    莫雨無視惡人們堪比耍寶的樣子，眼睛一動也不動的注視著一個地方。

    唐尋因為係統的關係已經知道來人是誰，或者說，一直藏在那裏的人是誰，他沒有破綻，除了莫雨走出來的一瞬間，以及說出那些話時對方氣息的變化，不然也不會這麽輕易的被發現。

    唐尋沒想到，本以為要去浩氣盟才能見到他，卻不想一直藏在木屋不遠處。

    不遠萬裏來這兒，想也知道是為了什麽。

    唐尋歎了一口氣。

    那人的呼吸有一瞬間的紊亂，身體卻一動不動，就好像兩人的視線不是集中在他身上一般。

    莫雨沒了耐性，他冷聲道：“還要我去請你不成？”

    “雨哥……尋哥……”

    期期艾艾，聽了這話，那人慢慢露出身形，可不就是現如今浩氣盟的少盟主嗎？

    他的表情好像快要哭了一般，看著莫雨和唐尋，落在唐尋身上的視線隱著激動和想念，不過卻因為莫雨冷若冰霜的麵色嚇退，不敢再進一步。

    一旁候著的莫殺一看是穆玄英，看了看自家少爺，默默地離開，把這裏的地方徹底清空給那三人留著。

    莫雨對於穆玄英的神色視而不見，更甚者看著他可憐的樣子，眸色更冷：“浩氣盟的少盟主，我莫雨可高攀不起。不管你今日為何而來。回吧。”

    聽了這話，穆玄英真的急了，他急急向前幾步，卻在莫雨越來越冷的目光下停住，聲音越發示弱，伸出手想要抓住莫雨，卻隻能觸碰到空氣：“雨哥，雨哥。”

    “我哪是你的雨哥，他已經死了，再也不……”

    穆玄英的臉色隨著莫雨冷漠無情的話越來越蒼白，這麽一打眼看上去，也不知是誰剛犯了瘋病了。

    唐尋在莫雨說出更多傷人的話之前厲聲打斷：“夠了！”

    莫雨頓了頓，收回了目光，不再言語。

    穆玄英一副要哭的樣子，心裏的痛苦委屈簡直要化作淚流出來。他看著陌生了也熟悉的唐尋前進幾步，對他敞開懷抱，心裏仿佛決堤一般，狼狽不堪地撲向了那個懷抱。

    就好像時光倒流，他們還是那年的小孩子，他還是那個懵懂的孩童需要他安慰。

    突如其來的悲傷打倒了他，就好像自己一個人時怎麽樣的苦楚他都受了，但現在那個可靠的兄長再次站到自己麵前，於是恨不得把這些年發生的事，讓自己傷心難過的，讓自己猶豫不決的統統說出來。他知道是自己的原因，才造成他和莫雨現在這般見麵相諷的樣子。

    他悔過痛過，卻不知如何挽回。

    那人的心再驕傲敏感不過，無怪乎痛徹心扉後的徹底遠離。

    所以才麵對唐尋時，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所有的無措都好像找到了撫慰。

    莫雨看著他這個樣子，難得的沒有出言諷刺。

    語言傷人傷己，刺痛穆玄英的同時，誰說不是一遍又一遍的傷害自己呢？

    用那些已經發生的，不可挽回的事情，一遍一遍拿出來回想，這樣才能表示自己是痛苦的，所以也不想要那個罪魁禍首好過。隻有這樣一次次提醒自己，才不會讓自己麵對他欲言又止的神色心軟，才能警醒，不會再一次被拋棄。

    那種徹骨的絕望隻要一次就夠了。

    哪怕那時候他們兩個都不大，但裂痕已經存在，那就不要試圖抹去。

    這就是莫雨，你覺得他的想法偏激，卻不知他內心的不安和恐慌。

    所以隻有用這樣的方式回避，回避一切可能的溫情，和更多的傷害。（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