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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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陸九奚的話,陸危樓的眼神漸漸複雜,在自家侄子的嘴裏,是一個即將走向衰敗的帝國,而他口中的改變,則是一個稚嫩的、卻可行的拯救它的辦法。

    雖然這個辦法是幾個年輕人一時之氣說出來的,但未必沒有執行的可能。

    陸危樓隨著陸九奚越來越多的補充,也問出了一些問題,或是提出一些改進。漸漸把心思放在其上,越來越專注。

    得知這是唐尋的主意後,他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還有些會不會真的是老了的感歎,如果每個年輕人都會有這樣的政治遠見,那還需要他們這些老家夥幹什麽呢?

    唐尋提出的不是什麽罕見的事情,很多都是稍微有一點見解的人都能看出來的問題,不過難得就在於他的年紀,以及說做就做的堅決態度。君不見多少人因為覺得涉及王朝權力更替就畏縮不前,害怕惹上殺身之禍。當然,那些能直接引導的大能們略過不提,就算是有的大能,他麵對這些時也會存在疑慮,會三思而後行。說到底這個決定代表的是天下,能決定的是天下黎明的命運。所以才會顧慮再顧慮,熟不知事情的先機就在這一次次的遲疑間失掉。而唐尋,在他們眼裏的一個小輩,卻擁有這樣的果斷。說實話,這才是震驚他們的事情。

    方方麵麵都討論過後,陸危樓陷入了沉默。

    衝著還想說什麽的陸九奚擺擺手,陸九奚一頓,看了眼坐在旁邊的卡盧比,還是聽話地退了出來。

    接下來的幾日,陸危樓將明教左右護法,各*王一起召見。關起門來商談事務。

    就這麽陸續把明教具有決策權利的人全部見過一麵。

    夜裏。

    陸危樓身披玄衣站在光明聖殿的巨大窗前,遙望著聖殿外掛在天邊的滾圓的月亮。

    月亮的光暈灑在地上,讓屋裏的場景連同外麵,都連成了一片,披上了銀霜。

    明教的月亮總是這般不同,陸危樓看了幾十年也沒有看夠。

    滾圓的銀月,灑下無限清輝。又清又冷,在墨藍近黑的夜空中格外顯眼,從前的好些年,都是這輪月亮陪著自己穿過大漠,帶給他希望。

    所以他也絕不允許大地的血色侵擾著這方圓月。

    卡盧比漸漸走近陸危樓。

    陸危樓沒說什麽,隻不過微微側過的身昭示著他知道對方的到來。

    卡盧比清楚地知道陸危樓這些日子都做了什麽,所以他才會那麽不知該說什麽。他本就不是健談的人,哪怕不想他一個人深夜在這裏站著,也隻能默默地走過來。

    幸而陸危樓本身不想一起沉默下去。

    他又站了一會兒,餘光看向身邊的人,用盡量輕鬆的語氣道:“你是不是也很疑惑我為何會突然改變主意?”要知道教裏現在很多人對於他要摻和到長安城內的權力更替表示不解,更有甚者言辭激烈。也無怪乎陸危樓這麽問。

    卡盧比其實也很好奇他為何突然改變主意,陸九奚剛提出這個話題時還遭到了他的強烈反對不是嗎?不過他卻不想深究。

    所以他開口:“無需多慮,就像多年前我們和那個崽子一起活過沙漠時,你做的決定我都會支持。隻要全力去做你認為對的事就好。”

    陸危樓良久的沉默了。

    “你這人,說你沒原則也好,還是什麽,怎麽能這麽……這麽……”陸危樓不知怎麽說下去了。

    卡盧比看他難得有的遲疑的神態,輕笑一聲,接口道:“這個事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陸危樓聞言轉過頭去,認真看著他,也笑了:“沒錯,我早就知道。”

    卡盧比也學著他的樣子,注視著掛在天上的月亮。就在他以為陸危樓不會說什麽的時候,他開口了。

    “我支持李倓,隻是因為我不想這個大唐因為幾個人就這麽被破壞,那時的大唐一定不能讓我們再這麽安逸地看月亮,所以我才想要阻止。”說了這麽些冠冕堂皇的話,他又笑了一聲,接著道:“那些都是屁話,真正的原因隻是如果大局被破壞,就算是明教也不能幸免,作為一個野心家,這當然是不可能放任的局麵,所以盡我所能的改變它才是正途。”

    卡盧比聽著沒有說話,他知道他說的這些隻是一個理由罷了。

    大唐覆滅,明教舉教遷移就是了,根本不用全教卷入其中。

    而他卻根本不會拆穿他,嘴角擒著一抹笑,卡盧比陸續聽著他的教主絮絮叨叨地說他的野心,他的想法。

    他被人叫一聲夜帝,卻沒有那些所謂的道德觀念,對於大唐的歸屬感也不是很強。自小少不了的刀光劍影,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因此你能指望這樣的一個人有什麽國家榮辱感呢?但如果這是陸危樓的心願,他也不介意去拚一拚。

    因了早些年光明寺之變,明教更是被當今聖上從中原的大好領地趕往西域,雖說西域是他的根,但自己主動留在這兒,和被人強製驅趕到這的感受截然不同。可以說,因為這件事情,明教全教上下對於中央,特別是皇室那些人全部缺乏好感,皇室落難,能做到不落井下石就很好了,還想叫明教幫忙?做夢去吧。

    這也就是為什麽當陸危樓提出這個意見後眾人極度抗拒的原因。實在是曆史淵源在此。

    不過卻因為陸危樓一人之聲,就算再大的壓力和抗議也都扛了下來,眾人鬧過說過也就照做了。

    畢竟陸危樓作為教主,號召力還是無以倫比的。如若不是陸危樓當年一舉建立明教,也就根本沒有他們這些人的存在,所以雖說不解,但到底沒有竭力抵抗。

    唐門,唐家堡。

    唐門的精銳盡在於此,就連斷腿的堡主聽聞這個消息後,都走出了隱居之地,隻為了參加這個密談。

    說是密談也不準確,畢竟唐門上層、內部人員統統加入,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唐老太太威嚴地坐在唐傲天對麵,幾十個人同樣的嚴肅表情,自從他們聽了唐尋帶回來的消息後就一直是這個神態,彼此間的竊竊私語也圍繞於此,沒有人把它當做玩笑,隨後傳來的確切消息還在其次,主要是他們知道,唐尋不是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人。

    唐老太太看了眼唐傲天,開口道:“決定我唐門走向的時候到了。”

    唐傲天:“首先表揚下唐尋帶回來的,早一步的消息。”

    “我們為何一定要支持李倓?他遠在南詔不說,對於大唐還處於仇視的狀態,我們直接把寶壓在他身上真的理智嗎?”唐傲天在示意全員發言後,一個唐門弟子迫不及待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說實話這的確是個尖銳的問題。

    唐尋有後世的事實作弊,自然知道除了李倓,再沒有人能力挽狂瀾。他深藏的才能讓人驚豔,但在這個時代的其他人不知道,他們隻是疑惑,在位的皇子那麽多,何必選一個遠赴南詔的,一個明麵上已經被聖上拋棄的人。更何況他爹還處於太子之位,這個選擇怎麽看怎麽不明智。也不怪別人質疑。

    唐尋麵對這個問題,沉吟一陣,開口道:“李倓因為其姐去了南詔,因為一些問題不喜皇室,他在南詔被稱為劍神,武力值是足夠的。再加上他一個漢人,能在南詔站穩腳就已經說明了他的不凡,更別說他還掌握著南詔實權。這份心性怎麽說也是難得,至於當今太子李亨的其他兒子,對比李倓就好像溫室的花朵,有沒有治國才能不說,至少在見識方麵就遠差於李倓。而現在需要的,就是一個有魄力帶來改變的人。”

    唐門弟子略一思考,覺得也是那麽個理兒,比起其他,李倓的確是特殊的那個,遂閉口不言。

    唐無影聽著聽著,沉聲道:“就算如你所說,李倓是個明主,但怎麽解決他對於王室的仇恨?”

    對於自家哥哥的問題,唐尋自然不敢大意,索性他的腹中早有成稿,遂思考下就直接開口道:“他與王室的仇恨說到底還是因為其胞姐的驟然死亡,中央並不是那麽重視,才引得如此。”

    他環視一周,緩緩道:“而據我所知,當年的事情另有隱情,如此,我們隻要進了宮求得一紙聖旨就罷了。”

    不顧其他人看著他的驚詫眼神,他有條不紊地把聖上如今重視的狼牙神策軍在神州大地肆虐之事一並說了,並斷言,如果用殺死這些人,或者剪了安祿山等人的爪牙,自然可以引起聖上的注意,從而可以達到進宮的目的。

    唐門眾人驚訝著也就習慣了,對於唐尋這番可以算的上是驚世駭俗的話,也是久久不語。

    桌麵上擺放著關於李倓的各種資料,足夠他們了解緣由。

    “何必那麽麻煩,直接去找李成恩李將軍,讓他帶我們進宮,或者代為進宮說明情況不是更輕鬆?”唐無言道。

    還不等唐尋說話,唐無影就開口道:“不行,沒有足夠引起聖上注意的事情,他是不會直接說出當年事情的,也就是並不能得到聖上的信任。”一旦想通了唐尋的思路,自然而然就明白了他這麽做的目的。

    的確可以找李成恩去覲見聖上,但拿什麽提出這個話題?貿然開口隻會讓聖上盛怒,視為冒犯,別說為李倓求得聖旨了,到時自身都難保。而做出些成績來再說這個事情就是另一番場景了。趁著聖上愉悅,自然接受度就高了,提出這些,也就有了往下深究的可能。

    此言一出,眾人再無異議。

    也隻有每次決策時才會發現,唐門有著高統一的效率,和無與倫比的信任度。自己提出的提議多麽荒唐又莫名,隻要覺得可行,且能回答他們的疑問或是說服,那麽唐門上下就沒有什麽異議,高強度地執行。

    唐老太太看了看討論的熱火朝天的眾人,就算他們最後自顧自地決定了這麽重大的事情也沒有出言反對,反而麵帶鼓勵地聽他們的話,時不時微微點頭。她知道,唐門早晚是這群小輩的,讓他們早些曆練也不錯。

    而唐傲天,他這個堡主,自從丐幫找上門來,而他避而不見,最後是少堡主出麵解決丐幫和唐門的問題時,他在堡內的威望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後來更是因為身體的原因少有出現在眾人麵前,再加上本身想法的偏激。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人再怎麽特別在意唐傲天的想法了。

    就算這次的出席,也是因為的確重要,再有就是唐傲天也收到了消息,於是來聽聽也沒錯。

    唐老太太笑著道:“既然決定了那就去做吧,堡裏的門隨時敞開。”

    還好現在隻是初現亂世,沒有後麵那麽多大能出現,唐尋因為此不知多少次的慶幸。就因為多做了防範,才輕鬆很多。

    “接下來,我要和各大門派的掌門人接觸,沉寂這麽久了,也是該出來活動活動筋骨了。”最後唐老太太以這句話為結尾,結束了這次密談。

    可以想見,唐門出動的結果,以及在江湖上輩分極高的唐老太太出手,能夠做到的事情了。

    至於唐傲天關於要發戰爭財的言論,則被眾人集體忽略了。雖然不至於對他做什麽,但卻是真的心冷,也讓他們對於唐傲天的感官降到最低。

    半個月後。

    陸九奚帶著明教精銳與唐尋匯合。

    唐尋身邊跟著其他門派的人,一個個神色難掩疲憊,周身的氣勢卻不同往日,受過鮮血戰爭的洗禮,不亞於脫胎換骨的改變。

    聽說,惡人穀和浩氣盟在幾天前正式開始合作,帶隊的就是雙方的少穀主和少盟主。

    惡人穀處有黑鴉陶寒亭,前明教聖女米麗古麗跟隨,浩氣盟則是開陽可人以及月弄痕。

    有惡人看浩氣盟來的隻是兩個女子和一個少年,起了輕視之心,在他們走到跟前時故意大聲喊道:“浩氣盟是沒人了嗎?!來了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不說,還都是女流?”

    雙方有一瞬間的停滯。

    那個惡人並不相信浩氣盟和他們能夠和平合作,想看浩氣盟如何動作時,卻發現靠近他什麽的惡人們快速後退,在他抬眼的一瞬間帶著陰森毒氣的掌風拍過,他最後在這個世上看到的景色就是自己陣營的少穀主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全身的劇痛傳來,隻一息,就斷了氣。

    惡人穀動作熟練地把那個炮灰抬出去,對於這種事情在惡人穀已經司空見慣,自然激不起他們內心的反抗。

    反而是穆玄英對於眼前的一切視而不見,笑著和他打招呼。

    莫雨安撫穆玄英,轉而對自己身後的人冷聲道:“和浩氣盟合作是我的主意,如果還有不長腦子的人,剛才那個就是你們的下場。”說罷,掌風一轉,融入紅塵訣和易筋經的功力迸發,轉瞬間就叫地上拍出個大洞來,“刺啦刺啦”的聲音明顯表明著莫雨的功力更上一層。

    本就高深的武力,又遭到王遺風的傾力教導,現在莫雨的武功早就深不可測。讓人摸不到底去。融合了紅塵訣,自創了一套功法,自然在原有的基礎上更加高深。

    不提本就沒有想法的惡人,就算有什麽微辭的人,在這樣的一手下,再多的意見也說不出了。

    惡人們對於穆玄英的感官是複雜的。

    首先他隨著莫雨入惡人穀時大部分惡人都看見了,相處的三年不是隻有莫雨得到了承認,穆玄英開朗的性子自然也有很多人喜歡,隻不過不同於惡人穀的觀念讓他們並沒有說出口罷了。

    就在他們以為他會一直在惡人穀住下時,猝不及防的,他就跑了。

    惡人穀豈是那麽容易進出的?!

    不然惡人們想叛穀就叛穀,想逃離就逃離,哪還有這裏的存在了,可以說,想逃的不是沒有,反而很多。但他們沒有一個成功。

    而穆玄英,那個當時才十幾歲的孩子做到了,惡人穀可沒有那麽多陰謀論,才不管背後有誰的手筆,能逃出去,這個事情本身就讓眾惡人心之向往,在武力至上的惡人穀,穆玄英就憑這一手,就已經得到了大部分惡人的認同,可以說雖然他逃出穀了,但在惡人們的心裏,卻得到了認同。

    隨後讓他們心生複雜的事情就發生了,一個他們惡人穀讚同的人,轉眼就跑去浩氣盟了。

    這是多操-蛋的事?!

    雖然惡人穀的人少有忠誠一說,但這個行為在當時他們的眼裏不亞於背叛。

    你跑出惡人穀就去為了跑去敵對陣營?!哪有那麽好的事?!這個行為當時就點燃了惡人們的肺管子,當初能有多欣賞和認同,後來就能有多憤怒。

    所以在穆玄英剛剛加入浩氣盟時,惡人們自發的組織人手去襲擊浩氣盟,讓浩氣盟的人還納悶了好一陣,覺得他們又是沒吃藥就被放出穀了,遂一場又一場的混戰在所難免。

    惡人們的反常,兩邊陣營的大佬自然了然於心,王遺風因為知道有謝淵護著,穆玄英不會出事,也就沒有出手阻攔,而謝淵察覺到這些,卻是覺得惡人穀不愧是天下第一惡,剛出穀就容不得自己的小侄子了,這樣看來在穀裏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遂把穆玄英保護的嚴嚴實實,半點沒有讓穆玄英知道。後遺症卻是謝淵對於他和惡人穀的問題嚴陣以待,嚴防死守,不得玄英出了浩氣盟。這也就是後來的事情了。

    莫雨因為穆玄英瘋病大發,屠了半個惡人穀的事還曆曆在目,讓這些惡人清晰地認識到穆玄英對於莫雨的重要性,那時的他們已經得到消息說穆玄英成為浩氣盟的少盟主。

    再麵對自家少爺時,滿心被背叛的感覺越發強烈,再加上林林總總的往事,多愁善感的甚至腦補了一係列虐戀情深,紛紛提自己少爺不值。一時間關於穆玄英和莫雨的浪潮在惡人穀展開,莫雨每次發現這些人用古怪的眼神看他,直接冷酷無情的一掌過去,久而久之,也就熄了這些人的想法。

    而理智的也能察覺到穆玄英對莫雨的感情,按理說不該做出這樣的事情,然後糾結來糾結去,紛多想法著實豐富了他們的內心。

    而現在多年不見,惡人們看著自己不遠處笑容一如往昔的少年,腦子裏不受控製的想起這些往事,一時間心情複雜難言。

    這樣下來,對於和浩氣盟的合作也就不是那麽抵觸了。

    對於此,莫雨和穆玄英也不知該笑該哭。

    然而值得慶幸的是,不管惡人們怎麽想,不激烈反對就好。

    而浩氣盟的人呢,這次來的人都是願意嚐試和惡人穀合作的人,相對來說遇到的阻力稍少一些。這些人謝淵是打算以穆玄英的心腹來培養,自然對少盟主諸多尊敬與推崇,他說能夠自然相處的話也願意相信。

    月弄痕和可人看著自家少盟主和對麵敵對陣營的少穀主摻和到一起就覺得不妙,兩人對視一眼,可人上前道:“玄英,敘舊什麽時候都可以,還是正事要緊。”

    穆玄英聞言,麵上露出愧疚來:“都怪我,許久不見雨哥一時激動。”

    ……雨哥?

    月弄痕的表情變得微妙了,她也聽說過玄英和莫雨之間的羈絆,隻不過百聞不如一見,沒想到如此之深。

    就連可人的眼色也淩厲了一瞬,看向莫雨的表情十分不友好。

    莫雨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不管怎麽說,還是正事重要,他們可沒忘記力排眾議要求兩邊合作的初衷是什麽。

    好在兩邊的精英人士也都是頭腦清醒之人,聚在一起開會,你一句我就一句的就把大局拚湊了個完整,再加上有天策府和蒼雲城出兵增援,狼牙軍和神策軍,這些“小嘍囉”還不能把他們怎麽樣。很快製訂出了針對安祿山爪牙們的計劃,武力值不弱,再加頭腦清楚,兩邊雖然火藥味還是很濃,但還是完成了第一次合作,突襲了安祿山一處據點,給對方造成了慘重的打擊。

    也真是應了唐尋那句話,隻有接觸了才了解。

    雙方第一次合作,不說其他,心裏或多或少都有些新奇感,往日裏的眾人,從來都是打了照麵就開始互毆,嚴重時死的死傷的傷,從來沒有一次說是兩邊一致對外的。

    遂雖然口上抵觸,但卻少見的誰也沒有拖後腿。

    惡人穀的人知道了浩氣盟的人製度森嚴,服從命令,也不缺少熱血的漢子,敢打敢拚,每次戰後打掃,都是浩氣盟任勞任怨,快速而高效地清理完成,讓惡人穀的人望而興歎。

    而浩氣盟諸人也感受到了惡人穀眾人瀟灑肆意的態度,在戰場上,衝在第一位的保準就是惡人穀的人,而且破壞力極大,有時明明隻有幾名惡人穀的人,卻可以給敵方帶去慘痛的打擊。

    當作為敵手時,惡人穀的這些特質讓浩氣盟的人倍感頭疼,又無計可施,隻能消耗更多的人選以期望勝利。而現在作為同一陣營,當初讓人頭疼的特質統統轉向了別人,看見我方用極少的人數就造成敵方相當慘烈的破壞時,浩氣盟的人雖然覺得不應該,但還是好想喊一聲“好-爽!”

    就這樣,通過一次次的戰爭,讓惡人穀穀眾和浩氣盟成員互相了解,慢慢解開彼此間的芥蒂。

    惡人穀知道了,浩氣盟不是所有人都是虛偽做作。

    浩氣盟了解了,惡人穀不說所有人都嗜殺成性,無惡不作,他們也有血性的一麵。

    當然了,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兩邊的領頭人,莫雨和穆玄英整天膩膩歪歪,你一句毛毛,我一句雨哥的。底下的人就算再想打起來,恐怕也沒有了那個心力了。

    可人想起盟主叫她跟隨前往時那一臉欲言又止,很顯然是預料到了現在這種情況,可憐自己當初還想堅決不能讓玄英被惡人穀的人欺負,而現在……

    可人和月弄痕從剛開始的嚴防死守到後來的麻木不仁,隻用了短短半個月,和想打架卻因為頂頭上司的態度弄得打不下去,有異曲同工之妙。

    可人、月弄痕:……對不住了盟主!不要怪我們防不住,要怪隻能怪敵(莫)方(雨)手段太高軒!不止我們,單純可愛的玄英也抵擋不住對方的糖衣炮彈啊!

    就這樣,等到唐尋和陸九奚,率領各大門派來匯合時,浩氣盟和惡人穀兩邊的人已經遠離了曾經的相殺,開始互通有無了。

    就連米麗古麗和陶寒亭,也因為不同於惡人穀的戰術而被月弄痕等人吸引,從而矜持的、不含惡意的交談。

    這在以往,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四個人圍在桌,唐尋笑著開口:“現在兩邊這個樣子,都是你們的原因吧?”

    穆玄英接口,身後的高馬尾隨著搖頭一晃一晃的動,他否認:“雨哥比較多,他有辦法,這幾天的氣氛已經好多了。”

    莫雨沒說話,卻揚了揚下巴。

    “繼續保持。”唐尋給幾人分別倒了茶,心情不錯的樣子。

    陸九奚道:“這些天成果不錯,安祿山勢力大減,明顯因為眾人的群起而攻之慌了神,正在努力找原因,所以我們要盡快說服李倓,趁著安祿山沒緩過來勁時一擊致命。”

    唐尋點頭,隨後掏出從堡裏帶出來的口諭,道:“我正要說這事兒。”

    “沒錯,就是你們想得那樣,聖上要召見我們,因為我們相繼剪了安祿山的觸-手,聖上怎麽能不知道我們在針對誰呢?更甚者,他能感受不到安祿山對他的威脅嗎?所以,求得聖旨,把李倓接回宮勢在必得,且隻有一次機會。”說罷,唐尋看著在座的三位,征得他們同意後點了點頭,道:“聖上要我們快馬加鞭,在最短的時間內達到長安城。”

    “明日就出發。”

    幾人又具體商量了些其他事宜,確保妥當後,紛紛回去休息。

    陸九奚抱著唐尋,兩人合衣躺在床上,經過了這麽的風風雨雨,陸九奚早就放開了心態,信任自己,也信任對方。

    隻不過還是改不了黏黏糊糊的本性,當然,唐尋也樂得享受就是了。

    唐尋窩在陸九奚的懷裏,感受著對方溫柔的輕拍,隨後,明顯溫柔了很多的聲音襯著夜色響起:“雖然覺得這是應該,但我還是想盡快結束這一切,幾天沒有見你就想得不行了。”

    唐尋攬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夜色裏看不清彼此的麵容,卻能清楚地看清對方明亮的眼睛。而陸九奚的眼裏全是躺在他肩窩的唐尋。

    思及此,唐尋歎息一聲,聲音低低地道:“我也一樣。”

    “隻有一個太平的世道,才能保證我們能長長久久地在一起,不會因為什麽戰爭,就算是為了這個目的,我也要這個亂世平穩。”

    陸九奚聽到他這麽說,摟著他的手收緊,他們是男人,注定說不出什麽親親我我的情話來,更何況現在國難當頭,他們彼此都明白對方的責任,不會小兒作態卻不代表不會想念,不會向往和平。

    就是因為此,陸九奚才更愛他。

    一個男人,心中如果隻有情情愛愛,可以得到一句“用情至深”,但少了大氣,也不是他陸九奚會愛的人,隻有這樣就算國家有難,卻能毫不躲避迎頭而上的人,有大愛而不忘小愛。

    陸九奚自己是個自私的人,但他卻欣賞這樣心中自有一柄稱的唐尋,所以想要保護他,追隨他。

    幾日後的皇宮。

    大臣並不在,接見他們的是太監總管,把他們領到目的地後就安靜地退下了。

    幾人進門,發現隻有聖上一人站在窗邊。跪拜之後,聖上轉身,露出笑意,道:“快快請起。”

    聖上李隆基,有一個俊俏的麵容,又因為人到老年而皮膚鬆弛,露出老態,卻也能看出年輕時的英俊神武。

    聖上是個好皇上,不然也不會讓大唐顯出多年的繁華,隻不過後因獨寵楊貴妃一人而遭到攻殲,矛盾漸起,楊貴妃之兄楊國忠更是因為妹妹獨得聖寵而“不顧天下成敗”,為了自己的利益肆意瓜分勢力,神策軍就是因為有他的授意而在民間肆無忌憚,惹人詬病。朝堂之上更是一言堂,偏生因為楊貴妃的專寵,大臣並不敢說什麽。

    長此以往,矛盾激化,大臣們說是貴妃的錯。聖上卻是真心愛上這個女人,自然不想她有事,惡性循環下內外堪憂。

    而安祿山更是暗中積蓄力量,培養侍衛,以推翻唐王朝為目的。

    可以說,聖上對於楊國忠以及安祿山的野心心裏敞亮,隻是沒有心力再去整治,日漸衰敗的身體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就是這兩個人的根基已經太深,聖上就算是動,也要思慮一番。

    這段時間唐尋等人的舉動,都被暗衛放在了聖上的案台,被他一一看在眼裏。他們誤打誤撞的行動,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聖上身上的壓力,因此他覺得時機成熟時自然要見見這幾人。聖上年輕時也曾勤政,自然能看得出這幾個青年人身上的不凡之處,眼裏的亮光更甚。

    他一一賜座後,才溫聲道:“幾位青年才俊能做出此番舉動,想必早就把天下格局看在眼裏,因此朕誠心想問各位請教該如何做。”

    唐尋沉吟片刻,開口道:“既然陛下如此說,我們也不說其他虛話。現在的安祿山因為我們的打擊而有所收斂,卻不會一直沒有動作,當他有所行動時,天下浩劫即將到來啊。”

    聖上聽聞此話,麵上的憂愁一閃而過,他何嚐不懂得這個道理,歎息一聲。

    “所以才想要知道破解之法啊。”

    “恕我直言,災禍乃是貴妃之由,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處死安祿山,貶了貴妃與其親族,局勢自然也就穩住了。”陸九奚肆無忌憚地開口,絲毫不忌諱聖上驟然黑下來的臉。

    深吸一口氣,端坐在高座那位開口道:“愛卿之心朕懂了,但今後還是少提這些話為妙。”

    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

    沉默半晌,唐尋抬頭道,“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選擇一個靠得住的繼承人。”

    話音落下,大殿內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聖上朝那個膽敢接口子嗣的莽撞的人看去,簡直要被氣笑了:“好大的膽子,你信不信朕現在就把你們關入大牢,罪名就是涉嫌皇位繼承。”

    唐尋不慌不忙地跪地,淡淡地繼續說道:“但陛下沒有,還請陛下聽完草民的話再做定奪。”

    聖上哼笑一聲,唐尋低著頭,自顧自地說下去:“恕草民直言,當今太子隻能並不能擔當他的責任,幾次朝會下來,已經被您整理妥當的事情又被破壞,反而更加糟糕,外有外臣壞事,內有太子亂事,這個朝堂早晚會出大事故的啊!”

    聖上聽了這話,似笑非笑:“朕選的太子有錯,朕承認,但誰給你的膽子敢說太子的不是?照你的話說,你豈不是有更好的人選?”

    唐尋假裝沒聽出聖上的陰陽怪氣,卻也知道今天的話怎麽也不能說出口,否則就是給李倓招禍。

    想罷,跪地深深叩首,直起身時說:“天地可鑒,草民隻是一心為了大唐,如若陛下不信,草民絲毫沒有辦法。我知道,從這句話之後,再說什麽您都不會信,那不說也罷。”

    聖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倒在地的幾人,眼裏的情緒複雜難辨,頓了頓,微不可察說了句:“你倒是乖覺。”

    但他卻是知道這人說的話的確為真,太子如何,作為他身邊朝夕相處的人何嚐察覺不到,大臣也有攻殲太子無能,更甚者請求廢了太子,但不管怎麽樣,那都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哪是別人幾句話就能決定的。因此他引而不發,一次次見了太子做的事情,心底卻一次次的失望。

    自己的太子好像真的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完美,卻因為帝王的麵子不願意承認。而如今內外朝堂的隱患未嚐沒有自己親兒子的手筆,他卻當做不知。

    自己麵前這人不是大臣也不是國戚,卻能明確地指出太子的問題,讓他好生恐慌。

    是不是所有人都已經看出了太子的不堪大用呢?

    心裏的百般想法,麵上卻絲毫不顯,隻是眼底更加晦暗難明。

    半晌,聖上還是開口,帶著種不知如何形容的情緒:“那麽,你就來說說,比太子賢德得多的人選是誰吧。”

    到底還是帝王,良心的譴責讓他做不到直視太子的問題視而不見,如果隻是他自己的問題,那也就罷了,卻不想再讓大唐江山陷入苦難,百姓淒苦。哪怕他晚年昏庸,卻不想下一代一樣如此。罷了,就聽這人說說就是了。

    就看唐尋一彎腰一拱手,淡淡地說道:“我說的這個人,則是因為其胞姐一起遠赴南詔的李倓,當今太子的第三子。”(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