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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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沂春的外婆姓安,單字靈。她出生在北方,父母都是民華影業公司的員。,她在製片廠長大,看著她長大的叔叔阿姨都是華國第一代電影工作者,有許多人現在說出來都是赫赫有名的華國電影事業開拓者,在環境的熏陶下,她從小學習藝術。

    後來因為戰亂,她跟著父母來到南方,父母在南方製片廠找到工作,她也慢慢長成嬌美的少女,拍過幾部電影,但是沒紅,後來輾轉回了老家,當音樂老師,又學了外語,兼職做做翻譯,也能混口飯吃。

    二十二歲那年外婆遇見了第一任丈夫,外公不是藝術方麵的工作者,他是援華的外國科研工作者,當時需要翻譯,一來二去就好上了,當時有許多這樣的夫妻。

    外婆給他看過僅有的一張結婚照,外婆梳個大辮子,身邊的青年英俊得逼人。兩個人婚後一直沒有孩子,外公被國家召回,拖到最後才回國,勸外婆跟他走,兩個人都以淚洗麵,但在國家前麵,個人的家庭算什麽呢,外婆不走,和愛人離婚,留在國內,然後發現自己懷孕了,過了一年生下他母親。外婆不缺追求者,沒幾年帶著孩子再婚,但是這個“外公”在謝沂春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去世了,他也沒見過麵,是外婆同校的男老師,不過那之後外婆就沒有再結婚了。

    外婆教音樂和唱歌,門生遍布四海,有幾個是音樂圈的大牛了,過來探望外婆的時候也是畢恭畢敬的。

    見著謝沂春就和他親昵地打招呼:

    “小花長這麽高了啊。”

    “真孝順。”

    “越長越帥了。”

    其中有一位叫做陳牧,殿堂級的音樂人,是外婆的得意門生,像她的半個兒子,他的製作室謝沂春想去的話,可以隨便逛的。去年初中畢業的暑假,謝沂春因為好奇製作唱片還跑去玩了兩三個星期。他每回都是這樣,對什麽感興趣了就廢寢忘食研究,因著聰明學什麽都快,又都不求甚解。所以外婆和洛寒都說他三分鍾熱度,不值得信任。

    陳牧叔叔算是他的音樂老師,還攛掇著他要給他簽公司出唱片,謝沂春誌氣高,牛逼哄哄說要自己作詞作曲。

    許多音樂人成名曲都是十七八歲的時候寫的,或者說有些曲子隻有十七八歲時寫得出來,後來學得多了反倒磨滅了當年的靈氣。

    陳牧問謝沂春:“小花啊,你的歌都寫得怎麽樣了?”

    謝沂春很有自信地說:“還在寫呢,寫好了你給我看看。”

    外婆笑了:“胡鬧。”

    做完手術觀察了幾天沒多大事,謝沂春就帶外婆回家去了,還和外婆邀功自己會做飯洗衣服了,外婆結結實實誇了他一通。

    他猶豫了好幾天,在放學後,找了個空,和洛寒道了謝:“我外婆說讓我謝謝你。”

    提到老人家,洛寒的態度沒那麽生硬,但也否認了自己的功勞:“和我沒關係,是我爺爺剛好發現了。”

    謝沂春是真的怕外婆出事,這要是發現得晚了,簡直不堪設想……如果外婆沒了,他會怎樣呢?

    謝沂春看洛寒願意和自己說話了,小心翼翼地說:“你上次說我連照顧自己都不會……我最近都學會做飯了,還會自己洗衣服了……都兩個多月了,你還在生氣嗎?”

    洛寒望著謝沂春,眼神複雜難辨,謝沂春看不懂他的情緒,但絕不是沒有感情的。他垂下眼睫,像是陷入在另一個世界,輕聲說:“果然你外婆還在的話你就不會……”

    謝沂春問:“你說什麽?”

    “沒什麽。”洛寒再抬起來頭,眼底的光芒已經藏了起來,“你外婆才是世界上最愛你的人,你好好孝順她,多聽你外婆的話,不要做惹她生氣的事了。”

    洛寒覺得自己果然是做對了,就應該這樣,把他外婆還給他,自己則應該遠離他。

    可是這樣一來,毛毛怎麽辦……他這輩子還能再見到毛毛嗎?毛毛是他親手一點點養大的啊。

    謝小花小朋友突然明白自從洛寒出院以後給他的違和感是哪來的了——洛寒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他的行事作風,整個人的氣質和氣場,舉手投足之間,都變成了大人,像是長輩。

    看他的眼神和說話的態度都是居高臨下的,照理來說,謝沂春是很討厭別人這樣的,可這是洛寒,他不討厭還覺得喜歡。不是洛寒身上有他喜歡的樣子,而是洛寒什麽樣就是那他就喜歡什麽樣。

    今天洛寒和他說了兩句話,謝沂春還是很開心的,他現在坐在教室最後的角落裏,但還是能看到坐在教室中間那排第三桌的洛寒。能看到一個側臉,洛寒的鼻子很高,但是有個駝峰,算命的說他命途不順將來會有個大劫,過不去的話,會有性命之虞,洛寒說那是封建迷信。

    謝沂春是信一半,外婆信這些,小書房裏專門設有供奉菩薩的神龕。外婆說世間因果,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假如真有那樣的劫難,他願意替洛寒去承受。

    一整節數學課,他都在夾在書本裏的白紙上偷偷畫洛寒的臉。

    他畫了兩節課,覺得自己畫得特別好,剛下課,美滋滋的在欣賞呢。

    旁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哇!謝小花你不好好上課在畫什麽?在畫哪個女生嗎?”

    謝沂春還沒反應過來,畫就被搶走了,那個男生哈哈大笑,舉著他的畫:“你們看!他畫洛寒欸!”

    “哪裏哪裏?”

    “畫得還挺好的呀。”

    謝沂春驚慌害怕,仿佛自己那點不可告人的愛戀被突然宣之於眾,供人嘲笑,他耳根都紅透了。其實同班同學並不會想那麽多,洛寒和謝沂春以前是那般要好的朋友,倒是沒什麽人真往那方麵想。

    謝沂春交往過那麽多女孩子,要肌肉有肌肉,要身高有身高,從不會娘炮兮兮的,誰能覺得他是基佬啊!

    太難堪了。

    最難堪的是洛寒也在看這邊。

    謝沂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洛寒發現自己喜歡他,洛寒肯定會覺得他惡心的,那他還不如去死。幸好洛寒還什麽都不知道。

    洛寒隻看了他一眼,他心尖就開始發抖,伸手去搶那張畫,跟著哈哈笑,胡亂說:“我還沒畫完呢!你讓我畫完了再!”

    畫又回到謝沂春手裏,紙有點揉皺了,還撕開了一條縫,裂到了洛寒的臉頰旁邊,謝沂春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跟著這條裂縫一起裂開了。

    但他臉上是在笑著的,同學都圍過來,謝沂春拿起鉛筆“唰唰”在洛寒英俊的臉上畫上希特勒式的小胡子,然後形容誇張地說:“好啦,完成啦,這幅畫就叫洛西斯!”

    同學哄堂大笑:“畫得好,畫得好,世界名畫,應該裱起來掛在門口。”

    謝沂春也跟著大家笑,忍不住去看自己的畫,心裏心疼,他這次畫得這麽好看的……

    有好事者從謝沂春手裏把畫又拿走,送到洛寒的桌上:“洛寒,你看!謝沂春把你畫得真美!”

    “洛西斯!洛西斯!洛西斯!”

    謝沂春心裏是戰戰兢兢的,怕洛寒生氣,洛寒倒是沒生氣,他像是個看著小孩子打鬧的大人,有一點煩,但又包容下來,歎了口氣,撥開擋在桌子前的同學:“下節課要講練習題,我得去辦公室拿作業本。讓一下。”

    壓根就不在意。

    洛寒真的無奈,他現在倒有點奇怪,少年時他怎麽就沒看出來謝沂春喜歡自己的?明明挺明顯的,但他那時候隻在書上看到過同性戀這個詞,沒想到現實中會有,更沒想到自己的好朋友就有這種覬覦之心。

    少年時的愛戀隻是細小的燭火,他不搭理,依然會熄滅的。更何況謝沂春是個三分鍾熱度的人。

    洛寒沒有回頭,直接走了。

    大家擠來擠去,那張紙不小心被擠掉在地上,被好多人踩到了。謝沂春在不遠處看到,感覺仿佛那一雙雙腳不是踩在那張輕飄飄的不值一提的紙上,而是踩在他的心上。

    他心急如焚地等了好一會兒,看無人注意了,才悄悄地把畫撿了起來。

    趕緊夾進了書裏。

    等到放學了,同學都走光了,他才偷偷又把畫拿出來看。

    都被踩髒了……他拿膠布先從背麵把裂縫給沾上,再用橡皮一點點把弄髒的地方和畫上去的胡子給擦掉,他那時候心裏慌,畫得有點重了,但他再小心仔細,也有汙漬。

    “砰砰。”

    有人敲門。

    謝沂春慌忙把畫藏了起來,抬頭看到班主任站在門口,對他說:“在幹什麽?趕緊掃地啊。”

    謝沂春“哦”了一聲,提了垃圾桶去倒垃圾。

    以前他和洛寒同一天值日生。

    現在班主特地把他們岔開了,就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唉,好歹洛寒今天和他說了足足兩句話呢,那麽溫柔,好像沒以前那麽討厭他了。

    明天再想辦法多搭話幾句吧?謝沂春再接再厲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