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各懷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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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離出了屋子,慢慢往後院的角門走。她記得,那附近有個狗洞,足夠一個人鑽出去。她身量小,若是可以,她能順利逃出去。

    一路上左藏右躲,關離終於順利出線在後院處。眼看周圍沒有人,她心下一喜,就要衝到狗洞處。可還未走出一步,就聽到拐角處一陣吵雜聲。關離趕緊躲藏,身怕被人看到。

    “對,就是這裏,趕緊堵上。”一人提著修補牆壁用的材料,撥開藏在樹木叢後麵的狗洞。

    另一人趕緊上前,幫著一起填堵狗洞。並感歎道“你說,這南爺也太謹慎了,怎麽連狗洞都不放過。”一邊拿出工具,開始和泥。

    “誰說不是呢!”一人道“也不知南家堡丟了什麽要緊的東西,封了紅島不說,連咱這迎風樓都不放過。”

    另一人嘖嘖嘖歎息,想了想道“哎你說,會不會,偷東西的,是這批上島賀壽的客人。”他忍不住查看一下周圍,小聲對同伴嘟囔“我聽說啊,這些人,其實不是來給南爺賀壽的。”

    同伴一聽,瞪大了眼,也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才小聲問“不賀壽?那他們是來幹嘛?”

    “嗯.....我也是聽人說的,告訴你,你可別告訴別人。”另一人謹慎小心,十分嚴肅。似乎害怕什麽被拆穿,也怕被人聽到一般。

    “那是當然,這就我倆,這件事,我也就聽個趣,過了這,絕不會告訴別人。”同伴拍著胸脯保證,十分篤定。

    另一人頷首,表示信任他。可還是謹慎看了看周圍,才停下手裏的活,小聲說道“我聽說啊.....其實這些人不是來給南爺賀壽,而是,來做交易的。”

    “什麽交易?”

    “不懂了吧!”另一人輕笑一聲,帶著幾分得意炫耀的意味。“你也不想想,這紅島上,每年的盈利利潤,隻怕得上百萬兩白銀了吧?這種情況,哪個海盜不眼紅?哪個不想來分一杯羹?可是你仔細想想,這麽些年,敢在紅島鬧事的海盜有幾個?”

    同伴垂眸思索,想了一會兒道“照你這麽說,好像還真沒有。可是.....不是因為咱島上有自己的護衛嗎?”紅島的護衛,都穿著一身黑色鎧甲。關離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曾經以為是朝廷官府的軍隊,可後來才知道,他們隻屬於南家堡管轄。

    無論是朝廷,還是海盜,都管不了。紅島,就是個三不管地帶。

    “護衛?”另一人嗤笑一聲,嘲笑眼前之人的無知。“我說你小子,除了喝酒賭博,腦子裏還有沒有點其他的東西!紅島的護衛是厲害,可是,那也抵不住成千上萬的海盜啊。”

    “你想想,要是海盜跟朝廷聯手,這紅島還不是手到擒來,到時候,這白花花的銀子,那就是囊中物,還有南家堡什麽事。”

    同伴還是有些迷糊,可對這人的話,顯然認同了幾分。“那你說,南爺憑啥在紅島立足?紅島又為啥不怕海盜跟朝廷?”

    另一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鄙夷道“這你都不懂?還能什麽原因,肯定是南爺跟這兩方都達成了某種協議,相互維持平衡了唄。這些人每年南爺壽宴都來,就是.....就是.....”

    “就是啥?”

    另一人想了半天,終於想出一句話“就是每年交接的日子!沒錯,就是交接。”他越想,越覺得是這麽一回事。“照我看,這紅島一定是跟這兩方達成了協議,每年這個時候,接著壽宴的明目,把一年的帳給結算了。大家都有錢賺,日子才能維持平衡不是。”

    “哦,也就是說,這幫人跟南爺都是合作夥伴。可....那南爺為什麽還把他們關在迎風樓裏?不怕得罪人家嗎?”同伴再次問道。

    另一人想了想,自己也沒答案。可自認為厲害的他,怎麽能在同伴麵前丟了麵子。於是哼哼兩聲,訓斥道“問那麽多幹嘛?不用做事啊?一會兒龐爺見了,還不訓死咱倆。”

    同伴被訓,嘟囔著撓撓頭“不是你起的頭嗎?怎麽又開始怪我?!”

    “廢什麽話,趕緊幹活。”

    關離躲在一旁摒住呼吸,兩人動作很快,就將那小小的狗洞填補上了。等兩人離去,關離才走出來,走到狗洞處一看,又看看鎖著門的後門,心裏發愁,看來事情沒有那麽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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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融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可眼下情況不明,他不會貿然出去。於是,他坐在屋裏,開始思量對策。正想著,門被打開,關離小心走進來,拴上門。

    “外麵情況如何?”現在關離就是梁融的耳目,他必須依靠她。

    “兩個消息,第一,被你打的頭破血流的白鯊幫少幫主馬波,現在還在昏迷,他手下那群人正在四處找你。因為他手下那幾個人都見過你的樣子,所以你暫時不要出去。”

    如此一來,梁融就更不能輕易露麵了,可他想了想,躲在這裏,也不是辦法,那幫人遲早會找來。

    “不用擔心,那幫人不會再在迎風樓裏搜索了。”關離喝口茶,從懷裏拿出吃食。出去一趟,她還是很貼心,記得屋子裏還有人要吃飯。

    隻是別的東西不好拿,關離隻來的及偷走一隻燒雞,跟少許糕點。

    梁融見她自顧自的吃,也不矯情,伸手扯了一條雞腿,跟著吃。邊吃邊問“為什麽?”為什麽不會搜索迎風樓。

    關離輕笑“因為你那幾個隨從當晚就失蹤不見了,白鯊幫的人查到他們跟你一夥兒的,懷疑你逃出去,所以現在正嚷著去外麵抓人。但是南爺讓侍衛圍了迎風樓,他們不敢放肆,隻能聽從南爺的吩咐。南爺答應他們,會幫著找你。”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短暫轉移了目標。

    “那還有一個消息是什麽?”梁融吃東西的樣子雖然很優雅,可關離還是有些咋舌,怎麽這看起來貴公子一般的人物,身上會有一股混混的感覺?

    錯覺,一定是她的錯覺。

    關離搖搖頭,繼續道“另一個消息是......”關離頓了頓,吐出一塊骨頭“呂長老的兒子,也在迎風樓裏。”

    “那有如何?”梁融以為,這位呂長老的兒子,必然有什麽問題,否則關離不會拿出來說。

    “若是別人,也沒什麽,可是這位呂正鵬呂公子,卻跟這南爺,有段深仇大恨。”關離說完,梁融眯了眯眼。

    “什麽樣的仇恨?”他很好奇,也有些懷疑,昨日南爺壽宴若是真有大恨,怎麽會來壽宴賀壽,還沒鬧出事情來。

    “我也是偷聽到的。”關離在後門的時候,為了避免突然起身被那兩人發現,就蹲了很久。那兩人一邊做事,一邊閑聊。不知不覺,就聊到了呂正鵬。

    這位呂公子,是呂長老的獨生子,從前也算是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可遇上南爺以後,就開始了被虐的旅程。

    在南爺之前,呂正鵬是島上公認,最有幾個接掌紅島的人。可也不知出了何事,南爺來到紅島,成為紅島幕後勢力的一枚棋子。

    這枚棋子很厲害,不僅憑著自己的本事,吊打了紅島眾長老,還將呂正鵬,完虐的開始懷疑人生。

    “當初南爺上島的時候,為了讓眾人服氣,便在紅島舉辦了一場比武。這比武的內容我也不是很清楚,隻知道是三局兩勝,一共三個環節。據說啊,當時兩人各自勝了一個環節,可是最後一個環節比武的時候,那位呂公子,被人算計,斷了腿!”

    “呂長老當場就不服,指責南爺使用陰險手段。可是島主背後的主人卻說,比武本就刀劍無眼,比賽之前,簽了生死狀。不管陰險與否,隻有勝利者,才能當紅島的當家人。於是,南爺就上位了。”

    “可憐呂公子,從那以後,一蹶不振,雖然那治好了腿,可人卻廢了。”關離嘖嘖歎息,感慨道“這麽就被打擊了,可見這位呂公子自視甚高,受不得這番失敗。”

    “所以,你希望借助呂公子的仇恨,讓他的跟我們合作。”梁融聽明白,可卻有些懷疑“如果他真如傳言所說,必然是要痛恨南爺的,又為何要來南爺的壽宴?”

    關離笑笑“我不信你沒有察覺。”

    “察覺什麽?”梁融有些茫然道。

    關離凝視他稍許,嗤笑道“罷了,我也懶得兜圈子。我聽聞,南爺的壽宴,明麵上是做壽,可實際上,是跟黑白兩道各方勢力瓜分紅利的時候。”

    梁融聞言,收縮了瞳孔,想起那在花廳裏看到的一幕。那些人排著隊進出,卡好了時間,一個也沒落下。

    “我探聽到,呂公子雖然跟南爺鬧了不愉快,可當初南爺上位後,為了安撫呂長老,便將洗黑貨的一部分生意,交給呂公子打理。呂家雖然失去了權利,可在這紅島上,是南爺以外,最富有的家族。”

    若是這樣,就能解釋通,為何南爺的壽宴,呂公子會來。

    梁融在關離惡狠狠的眼光下,悻悻然收了手。他還真沒這麽憋屈過,連頓飽飯,都要看別人的眼色。為了掩飾尷尬,他輕咳一聲,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錯,若真是如此,便可借著這位呂公子,做些文章。”

    關離點頭,很開心有人認同自己,可是,她滿眼期待看著梁融“照你看,這文章,該怎麽做?”

    關離雖然將消息探清楚了,可到底不是善於玩弄權術陰謀的人。她自認為,她這種人,要是在宮鬥劇裏,隻怕是活不過一集的。

    梁融聞言,眸子微微閃爍,似乎在算計什麽。可是關離看不明白,隻覺得他有些高深莫測。老實說,關離不是個玩陰謀詭計的。相較於,在滿是權謀詭計的深宮大院內長大的梁融,她的確弱了許多。

    當關離說出這些信息以後,梁融已經迅速在腦子中形成了計劃。雖然馬波的人相信他已經在外麵,但也不是說明,他可以在這樓裏四處遊走。隻要馬波這幫人在,他必然不能安全離開。

    但是,他需要光明正大的離開,更需要拿到賬冊,找到劫船的海盜。這後麵也許有著他不知道的陰謀,但是,無論如何,隻要他查出盜匪,這南海之行,就算是給了皇帝一個交代。

    隻要他能活著回去,朝廷上就再也沒有人可以用那件事裹挾於他,更不能用他做借口,為難父王跟大哥。

    梁融想了想,在關離耳邊說了幾句。

    關離聽完,傻愣道“你說真的?”

    “這是最好的辦法,既然南爺忌憚呂長老,那就讓呂長老不得不對付南爺。隻有把水攪渾了,你我才能渾水摸魚。”梁融十分篤定道。

    關離想了想,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雖然這法子損了一點。可為了自己性命,關離一咬牙,幹就幹誰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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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正鵬躺在妓女海雲兒的腿上,自在享受著海雲兒遞到嘴邊的葡萄。海雲兒將剝好皮的紫葡萄一粒粒送進他嘴裏,又貼心借住吐出的葡萄籽。伺候的十分貼心,哪個男人不喜歡。

    “鵬爺,您說,南爺幹嘛非要封了這島啊?他到底丟了什麽東西?”海雲兒見呂正鵬心情上好,便拿這件事說笑起來。

    呂正鵬聞言,眼睛都不睜開,一邊享受,一邊道“誰知道啊,你問這做什麽?”

    “人家這不是好奇嗎?你說,那南家堡可是重兵把守,哪個不長眼的小賊,能進來南家堡,還順利偷了東西脫身?”海雲兒說的漫不經心,呂正鵬卻一把抓住她的手,睜開了眼睛。

    “你說什麽?”呂正鵬目露精光,不複剛才的散漫狀態。

    要說這呂正鵬,也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比南爺年歲不過少了幾歲,正是男人的大好年華。本就生的相貌不俗,若不然,當年不能被稱為紅島上的俏郎君。

    眼下這人目光冷寒,海雲兒頓住了神色,有幾分不安,膽怯道“我是說,那小賊能順利偷了東西逃出南家堡,也是厲害。”她神情試探,不知自己哪句話說錯了。

    呂正鵬猛然坐起來,下了床。

    海雲兒見他似乎開始穿衣服,似乎要離開,便有些害怕“爺,可是雲兒做錯了什麽?”當妓女的,最怕得罪恩客。這可是衣食父母,不僅長的好,還願意花銀子。

    呂正鵬穿戴好,輕笑一聲,捏捏海雲兒嬌嫩的臉蛋,“不,你沒說錯,你說的很好,爺還得賞你。”說罷,從懷裏掏出一袋銀子,扔給海雲兒。

    海雲兒一把接住銀子,笑嗬嗬目送呂正鵬離開。

    守在門外的小廝孫鴿看見呂正鵬出來,趕緊迎上去“爺,你這是要去哪?”

    呂正鵬一邊走一邊問“王媽媽可在樓裏?”

    小廝想了想,小心道“回爺,在呢!現在樓被封了,南爺隻是不準人們進出,其他的一概照舊,沒有變動。”

    對於南爺為什麽封住迎風樓,卻毫無作為的原因,孫鴿是不明白的。當然,呂正鵬也沒興趣跟他說,而是道“走,領著我去見見王媽媽,我有事要問她。”

    王媽媽正在打算盤,這樓雖然封了,可樓裏的人還在消費,需要吃喝,所以呀,這生意還在繼續。她不在乎南爺到底想做什麽,隻要不擋著她賺錢,幹什麽都無所謂。

    “媽媽真是鎮定,這樓都封了,還能安心算賬。”呂正鵬推開門,看到王媽媽的樣子,不禁調笑道。

    王媽媽見到來人,眸子一冷,可臉上卻笑開花。她從桌子後走出來,到了呂正鵬跟前,為他倒上茶“鵬爺,瞧您說的,這樓雖然封了,可樓裏的人還得吃喝不是。我這不把帳算好了,如何跟呂長老交代。”

    呂正鵬聞言,拿起茶杯輕抿一口,笑的狐疑“哦?也不知,你這錢,到底是進了我父親的口袋,還是....進了南爺的口袋?”

    王媽媽眸子一閃,立刻委屈道“哎喲,瞧您說的,這島上的產業,不都是歸紅島所有嗎?我就是個算賬看門的,這錢不都是你們這些爺的,您這話,可真是折煞我老婆子咯!”

    呂正鵬放下茶杯,輕笑一聲“瞧您,我不過開個玩笑,您還生氣了不成?我這給您賠罪?”

    王媽媽見好就收,堆起笑容,完全不在意“老婆子哪敢,不知鵬爺怎麽忽然降臨我這,可是姑娘們伺候的不好?您隻管說,老婆子一定好好教訓她們。”

    “不不不,姑娘都如花似玉,不愧是您調教過的,本事好的很。隻是,我這有件事,想問問你。”呂正鵬終於說到主題。

    王媽媽幾分疑惑不安,稍稍戒備道“何事?”什麽事能讓他親自來問。

    “媽媽可知道,南爺府上,到底丟了什麽?”

    呂正鵬一問出口,王媽媽的眼裏的笑就更涼薄了。“這我如何知道?我隻是個看守青樓的老鴇子,不是南家堡裏的管家。鵬爺這話,可是問錯了人咯。”

    “哦?是嗎?”呂正鵬臉上的笑意也不達眼裏,而是慢悠悠靠後一些,單手摸著茶杯邊沿,狀似狐疑道“我聽說,王媽媽在利州城裏,置辦了一所大宅子。”

    王媽媽神情一冷,不安地開始攪動手裏的手帕。(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