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刑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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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混哪裏的?”黑青伸腳踢了踢,被捆成五花大綁的黑衣人。
黑青奉命護送萬宗安回去,暗中留意,本想藏在暗處,看看他有沒有跟誰接頭,誰知發現一個黑衣人鬼鬼祟祟跟蹤他。
這小子行蹤鬼祟不說,身上還帶著一股殺氣。黑心對於這種氣息十分熟悉,妥妥的海盜。
這是一種直覺,黑青常年在南海,跟各路海盜打交道,這個人是不是海盜,他光是一聞他身上的氣息就能察覺出來。
這小子身上除了殺氣,就有一股子海腥味。
鼻子靈也是十分有好處的。
“幫主,你堵著他的嘴,他怎麽回答你?”侯三出聲提醒,一副我都是為你著想的樣子。
黑青不耐煩白他一眼,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就你話多,老子用不著你提醒,我不知道呀。”雖然這麽說,黑青還是親自上前,扯下那人嘴裏的布。
那人都以喘息張嘴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哎我的娘呀,臭死我了,你這塞的是醜襪子呀!”
黑青聽了,不自覺聞了聞手裏的臭麻布,鼻子被那衝鼻的味道嚇得退避三舍。擰著眉頭,扔開手裏的抹布,對侯三叫嚷“他娘的,你給他塞的是啥玩意兒?”
侯三尷尬笑笑,有點不好意思道“情況緊急,這不是沒有布嘛,隻能拿襪子湊合湊合。”他訕訕走過去,撿起地上的襪子,塞進自己懷裏。
侯三愣住,白他一眼。“你這腳是不是也太臭,你難道從來都不洗襪子?”
“糙老爺們兒,那麽講究幹什麽?又不是娘們。”侯三心裏暗罵,說的好像你的腳不臭一樣。
黑青揮揮手,不耐煩蹙著眉頭“算了算了,這不是重點。”他回過頭來,看向那個被綁住的黑衣小子。“說說吧,你是誰的人,為什麽跟蹤萬先生?”
那人死硬著嘴,一言不發。
侯三見他這德性,哈哈笑起來“幫主,還是隻螃蟹!”這是海盜圈裏的黑話,形容一個人是螃蟹,表示這個人橫的很,殼硬還喜歡橫著走。
黑青聞言走上前,居高臨下看一看黑衣人,然後伸出手在他身上摸起來。從脖子往下走,該摸的地方全摸了一遍,到腋窩處,那人被撓的癢癢,忍不住哈哈大笑。
那人還來不及反應,黑青一把扯開他胸前的衣服,露出裏麵一個醒目的刺青。
“白鯊的呀?”侯三驚呼“不對呀,你們白鯊幫不是解散了嗎?小子,又出來混?”
那清晰的白鯊幫刺青,任誰一看就知道,這個人曾經是白鯊幫的。隻不過三年前,白鯊幫幫主退役江湖,隱居到哪裏去也沒人知道,他手下的小弟要麽就投了別的幫派,要麽就拿了錢回家,還有一些,被收編。
按照規矩,這些刺青幾乎都被洗掉,用一種特殊的藥水,雖然不能徹底清除,但是至少算是脫離白鯊幫。
隻有那些放走回家的,身上的事情沒有被清除掉。
侯三一看,就能判斷出這小子是被解散回家的那批人。他不覺嘲笑道“兄弟,好不容易拿了錢回家,怎麽又出來當海盜,從良不好嗎?”
那人眼珠子亂飄,就是不敢直視二人。黑青情緒不是太好,不耐煩的給他一巴掌,“轉轉轉,轉什麽轉,再轉把你眼珠子挖出來。一雙王八綠豆眼,還他娘想多轉轉,轉成銅鈴眼不成?”
那人終於忍不住,眼鼓鼓瞪著黑青“就你眼大,比牛眼還大,蠢的跟牛一樣。”
花擦,這果然是個硬茬子。都被人綁了,還能這麽恨,居然敢鄙視他的眼睛。“行啊小子,我看你不僅僅是隻螃蟹,還他娘是隻霸王蟹。”
“幫主,要不要收拾他?”侯三立刻同仇敵愾,狠狠瞪著那人,凶神惡煞。
“還等什麽,給老子卸了他的螃蟹鉗子,我倒要看看,沒了鉗子,這螃蟹還怎麽橫!”真是流年不利,大晚上抓個人,還抓了個這麽橫的,黑青正好在氣頭上,就拿這家夥出出氣。
“得勒,您好好看著,也讓這白鯊幫的小鯊魚,見識見識我們黑龍幫的手段。”侯三摩拳擦掌,發出桀桀的怪笑聲,走向那人。
黑青退讓幾步,等待侯三收拾眼前這棒槌,自己立在一旁看好戲。
那人明顯緊張起來,但依舊硬挺,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冒出,他死死咬著牙齒,堅持一言不發。
侯三從懷裏掏出一個圓柱形的竹管子,那人不明所以,不知道他掏出的是什麽東西。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侯三已經扯開管子上的塞子。
在那人詫異的目光下,侯三將管子裏的東西倒在他的胸前,一股甜甜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那人狐疑,這聞起來怎麽像是一種花蜜?
不等他問出口,侯三就貼心的給他解開疑惑“是不是覺得這味道很好聞呢?”
那人不覺點點頭,的確很好聞,甜甜的,香香的,令人很有食欲。
“好人就對了,你覺得好聞,有些東西也覺得好聞。”侯三此時詭異的笑起來,像是一隻隱藏在暗處陰毒的鬼怪。
“什...什麽東西?”那人類後山詭異的笑容嚇住,開始毛骨悚然,有不好的預感從心底蔓延。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侯三依然在笑,可這下笑越發詭異猙獰,他退開幾步,靜靜等待著什麽。
屋子裏靜悄悄,這是一處刑房,但是比較僻靜,沒有人來。除了門外呼呼的風聲,就是火盆裏,劈裏啪啦的木炭燃燒聲。
等了大概一小會兒,屋子裏開始有一些怪異的聲音響起。那聲音像是某一種蟲子發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那人開始不明白是什麽聲音,但漸漸當他看到地麵上,密密麻麻的,有一些小小的黑色點,正朝自己逼近,才驚恐的發現,這是一種特殊的螞蟻。
“這這這....這是什麽?”黑衣人驚恐的盯著那些蟲子,嚇得渾身直哆嗦,我勒個去,這密密麻麻的,他已經渾身起滿雞皮疙瘩。
“蟲子,也沒什麽特別,平時不招人,可是就有一個毛病,聞不得這種蜜蜂花香,一聞到,就喜歡亂咬東西,尤其是那些沾了花蜜的東西!”侯三笑得咯咯響,像隻得意的老母雞。
黑青要不是看在他這招,夠損夠有效,早一巴掌把他拍在牆上。就笑起來,真不是一般難聽。
果然,那人聽到這一句話,嚇得尿褲子,一股腥臊味傳出,那人哆嗦的大喊“來呀,我不怕你,老子一男人,會怕你區區一點蟲子?”
侯三跟黑青對視一眼,盯著他腳下那一灘水漬,同時露出一個詭異又恐怖的笑容。
好呀,嘴硬那就繼續硬,也讓他們看一看,白鯊幫的弟子有多大能耐。
密密麻麻的小蟲子,順著香味一路往上爬。有那速度快的已經開始爬到那人的臉上,那人驚恐的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正在往自己的肉裏鑽。
“你別怕,這東西咬起來也沒那麽怕人,隻是呢最多吃一點肉是吧?”
“對啊,沒什麽好怕,他就是往你身上到處鑽,把你身上塗了有蜂蜜的地方一點一點吃幹淨,然後,你會看見自己的心髒露出來。”
“但是千萬不要怕,因為不會死人的。”
黑青跟侯三兩個人,一唱一和,添油加醋,將這件事情描述得十分恐怖。
那人腦子已經幻想著,大片的蟲子聚集在他胸前,把他的肉一塊一塊啃食掉,然後露出血淋淋的心髒,最後他會痛死過去。
“不不,我說,我什麽都說了,你們放過我吧,快把這些該死的蟲子趕走!”那個人嚇得不行,開始瘋狂的抖動,要掙脫身上的蟲子。
可惜蟲子如影隨形,不斷的往他身上鑽,他嚇得瘋狂扭動。
最後堅持不住,暈過去。
黑青看看侯三,後者哈哈一笑。想當螃蟹橫著走,也得看看你遇到的是誰。
結果很快出來,這是陳琰的人。
“這麽說,陳琰已經出現在許容?”梁融靜靜不說話,黑青心中嘀咕,他這樣子看上去,怎麽有些意興闌珊。
“聽他的意思,好像是在許榮跟陳琰接頭,咱們是不是可以去抓人了?”黑青不想其他,隻想著趕緊把這姓陳的家夥抓到。
隻要抓到他,就一定能夠找到汾王,找到汾王,紗姑娘就能手刃仇敵。黑青心想,自己要是親手幫她抓到仇人,紗姑娘總該對自己有個好臉色吧?
糾結來去的黑青,終於意識到自己對沙姑娘心中的那點念想,是個什麽意思,這既然喜歡了,就該想方設法去討好人家。
用侯三的話說,追姑娘得舍得下臉麵,她想要的,你都滿足她。喜歡珠寶首飾的送書和首飾,喜歡風花雪月的,送他風花雪月。愛好詩詞歌賦的,陪她填詞作賦。要錢給錢,要愛給愛。
總而言之一句話,滿足她種種需求,如果她還是不喜歡你,那就隻能說明一個道理。
那姑娘眼瞎!
黑青認為這個答案深有其理,紗姑娘不喜歡金銀珠寶,華美服飾,對詩詞歌賦,武藝秘籍也並不感興趣。
她心心念念的,唯有報仇這一件事情。既然如此,那自己就幫她把這事做絕了。
他就不信,自己做到這份上,她對自己還不心動。
梁融不知黑青心中所想,隻是淡淡問他“那人可有交代,陳琰在何處?”
“這倒沒有,不過,他交代了接頭的暗號跟方式。”黑青撓頭,那小子說的倒是真話,陳岩並沒有真的出現,隻是用暗中聯絡的方式跟他通信。
“那他有沒有交代,陳琰為什麽讓他跟蹤萬宗安?”汾王跟陳琰到底在盤算些什麽?為什麽緊緊盯住萬宗安?
“這他哪裏知道,這小子就是一個剛剛見被招入麾下的小嘍囉,負責盯梢而已。”除了這些東西,那小子身上的確沒有任何可用的消息。
“那他說的那些聯絡方式,隻怕也已經廢掉,他沒有及時出現,陳琰必然已經察覺到事情不對。”梁融知道陳琰生性謹慎,否則也不能跟隨汾王逃離王都,三年來毫無下落。
“廢了,那這人不白抓了?”黑青頹喪,他的盤算隻怕是要落空。
“那倒也未必,這樣,你放消息出去,就說昨晚抓到一個刺客,跟蹤萬先生,刺客負隅抵抗,被你們當場狙殺。”
梁融起身,給自己倒杯茶,淡淡道“陳琰這種時候還敢出現在許融容,想來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思來想去,八成離不開那個寶藏。他既然來了,就絕不會輕易的離開,我們先用這個消息穩住他,然後你讓蔣騰在城裏暗中布置人手,悄悄查探。”
入得寶山,哪有空手而歸的道理,陳琰冒險進許容,斷然不會來來就走。
至於他到底會做到哪一步,那就要看,隻許容城下埋著的寶藏,對他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黑青覺得這個法子不錯,於是領著人開始暗中布局。蔣騰麵上依舊在查,楚縣令的事情,可暗中已經著人去悄悄排查可疑人物。
許容城裏,一鬆一緊,張弛有度,漸漸拉開一張看不見的網。
關離正在屋子裏打掃,紗姑娘一臉哀怨,被她拖著一起打掃屋子。想她風華絕代,人美花嬌,到哪裏不是有人貼身伺候,哪一處不是被人追捧。
誰知今日,卻淪落到要親手打掃屋子,幹這種雜活?
紗姑娘第一百次歎氣,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人在屋簷下,就是得低頭。
她的確不想幹活,可惜,關離說的狠,不幹活,不給肉吃。
“那你的承王殿下為什麽不來打掃屋子?”紗姑娘一邊狠狠地,掃起滿地塵埃,一邊怒懟關離。
關離毫不猶豫回她一個嬌媚的笑容“我家梁融出錢養著我們呀,這生活費可都是他給的,你怎麽好意思,還讓他打掃屋子?別忘了,你可是在這裏白吃白住的。”
紗姑娘十分有氣節,很想一甩手吧,一走了之。可惜現實比人強,她別的不缺,唯獨缺錢。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想當年她紗姑娘,何時把這一點點小錢放在眼裏,便是人家給上萬兩金子,她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到如今,卻隻能靠著別人白吃白喝。想不到,她也有混到這個地步的時候。
現實比人強,紗姑娘氣惱,用力掃起滿地塵埃,以泄心頭之憤。要不是怕突然跑出去,會招惹不該招惹的麻煩,破壞承王的計劃,導致捕捉汾王失敗,她早就出去搶劫了。
憑她的本事,搶劫一兩個有錢黑商,迅速就能發家致富,用得著這麽憋屈,吃口肉都還要看人臉色?
紗姑娘哀怨的掃地,外麵響起一道男聲“阿離姐,你在家嗎?”
關離一聽,就知道這是小良的聲音,她從廚房出來,打開院子門。笑意盈盈對著他道“你今日怎麽得空過來,可是有事?”
小良望一眼屋內,被飛起的塵土嗆到。關離歉意,笑笑將他帶出院子,把門關好。“對不住,屋裏亂的很,你有什麽話直說吧。”
小良也不是外人,對著阿離也不會拐彎,直言道“我前幾日去破廟給那些乞丐送點吃的,然後聽到他們說起一件事。”
給乞丐施舍食物,是小良家一貫的作風,按照他父母的話說,人賺了錢就得做一些善事。若是為富不仁,壞了名聲,將來再不能做生意不說,還會遭到老天的報應。
“什麽事兒?”能讓小梁集匆匆跑來這裏找她,可見這件事多少跟她有些關聯。
“嗯...這幾個人跟我說,前些日子,有一個男人去破廟找老乞丐。”小劉聽到這件事,心中便覺得有古怪,所以第一時間來告知關離。
“找老乞丐?他有沒有說他是什麽人,找老乞丐要做什麽?”老乞丐在這裏很多年,從不說自己的親人朋友是誰,加上他遺言中交代的內容,關離覺得這個時期,那人出現的太巧合。
“聽那個人的意思好像是,死老乞丐的故交。”小梁回憶一起的幾個人跟他說的話,總結起來,話裏的意思大概是“那個人說,什麽老乞丐欠他一樣東西。”
這敢情是個債主?
老乞丐都窮成那樣了,還能有什麽東西,還給人家?
老乞丐的樣子,應該是遠離家鄉多年,這個人費盡心機,千裏迢迢來到此地找尋老乞丐,能為什麽東西?
“這我也不太清楚,嗯,我就是覺得這事有點奇怪,應該讓你知道,萬一,是找小乞丐呢?”小良曾經多方打探小乞丐的身世,可來來續續都沒有結果,所以便作罷。
如今聽到有人找老乞丐,心中不免會想,是否是小乞丐的家人尋來了。
關離感激道“好,你說的我都知道了,謝謝你。如果我再遇上那個人,麻煩你讓那些乞丐告訴我一聲。”
兩人又簡單說了幾句話,關離給小梁送了一盒吃食,說是她自己親手做的,小良本不欲要。可關離塞給他,說感謝他對自己的關心照顧。
食盒裏,是小良愛吃的一些小零嘴點心,發現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便笑意盈盈接下。跟關離揮手告別之後,他提著食盒離開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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