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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和帝想要定永寧公主的罪名,得有證據。

    說實話,就手裏現有的人證物證,想要定永寧公主的罪並不是那麽容易。

    因為不能打草驚蛇,這一個月裏嘉和帝沒有派人領著杜遠舟去慶國公府指認那個假傳潘氏命令誘使顧娘子去永泰寺的丫鬟,也沒有派人去抓永寧公主的些鷹犬叫他們辨認兩個黑衣人的身份,但紀清亭與潘氏的對話,足以證明了奸.情一事,證明永寧公主指使他謀殺顧娘子一事,再有潘氏自己的猜測加一點證據,嘉和帝便毫不懷疑永寧公主背後真凶的身份了。

    永寧公主確實有足夠的理由殺害肅王妃。嘉和帝派人去信都查過,因為徐耀成行事謹慎沒有留下他與柳如意來往的任何證據,他索性直接派人當麵質問徐耀成,徐耀成沒有半點隱瞞。

    連成王從嘉和帝那裏聽說永寧公主跟傅容的恩怨後,都認定是永寧公主所為了,嘉和帝更沒理由再懷疑。

    既然嘉和帝在心裏定了永寧公主的罪,那人證物證就都好解決了。

    他說慶國公府世子夫人潘氏是畏罪自殺,誰敢不信?

    他說那多出來的兩個黑衣人就是永寧公主的人,誰敢不服?

    皇命一出,短短半日功夫,慶國公府、永寧公主的公主府就被抄了家,所有人全部入獄,根本不給他們申冤狡辯的機會。與此同時,早就對永寧公主、慶國公府行事不滿的禦史們再次將陳年舊賬翻了出來,紛紛上表,正所謂牆倒眾人推,其中不乏太子一係暗中推波助瀾。

    此事一出,滿城嘩然。

    父母入獄,端妃得到消息後立即求見嘉和帝想為父母辯解求情,被嘉和帝派人關在了永壽宮,禁足三月,算是代替父母思過。端妃哭得肝腸寸斷,奈何宮門深鎖,她踏不出永壽宮半步。

    成王府,聽聞母親死訊娘家噩耗,懷孕六個多月的李華容直接暈了過去。

    擔心她動了胎氣,成王命府上郎中給她開安胎藥,李華容一醒,他親自喂她喝了下去。

    “表哥,你去求求父皇吧,我娘,祖母她們不會做這種事的,表哥……”

    平時行事還算冷靜的李華容,此時卻哭成了淚人,抓住成王的手苦苦哀求。

    成王滿臉灰白,反握住她手,痛心疾首道:“不是我不想幫,是父皇降罪聖旨已下,不可能再改了,而且外祖母舅母刺殺肅王妃一事人證物證確鑿……華容,你以為我不想救她們嗎?那是你的家人,也是我的親人啊,母親都被幽禁在永壽宮不得外出了,我再去求情,隻會白白惹父皇不喜……”

    “姑母被幽禁了?”李華容難以置信地問。

    成王沉著臉點頭,看著麵前臉色蒼白的妻子,他眼中忽的落下淚來,將人抱到懷裏道:“華容,舅母她們出事,我知道你心裏疼,我也同樣苦,隻是你懷著孩子,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知道嗎?現在我不喜於父皇,又見不到母親,我隻剩你跟孩子了,華容隻當為了我,好好安胎行嗎?”

    他是安慰嗬護哀求,李華容卻呆住了。

    她能跟表哥青梅竹馬,是因為兩人的表兄妹關係,但她能嫁給表哥當上成王妃,憑借的絕不僅僅是表哥對她的喜歡。她的祖母是永寧公主,她的祖父是堂堂慶國公,家裏在朝廷上頗有威望,她還有一個身為信都王郡王妃的姑母,這些都是表哥成事的助力,表哥娶了她,兩家聯姻,關係更上一層樓。

    可是現在,她曾經引以為傲的一切都沒了,娘家沒了,表哥想爭奪那個位置,她還能幫他什麽?

    非但幫不了,她還給他抹了黑,母族妻族入獄,這將是表哥永遠洗不清的汙點。

    表哥會不會因此厭棄她?

    會不會?

    李華容不敢保證,無論她如何回想曾經的青梅竹馬回想婚後的如膠似漆,她都無法勸服自己,無法信心十足地告訴自己,表哥還會像從前那樣喜歡她。

    靠在男人懷裏,李華容的手慢慢覆在了肚子上。

    這個孩子,是她唯一的倚仗了,隻要她生了兒子,那便是成王府嫡長子是未來的世子,表哥看在這個孩子的份上,也會繼續對她好的。還有姑母,那是她的親姑母啊,她不是旁人家的女兒,她跟他們有血親,隻要她肚子夠爭氣,以後的日子還是有指望的。

    李華容緊緊咬住唇,告訴自己不要哭,母親慘死,父兄流放,她可以留到以後再算這筆賬。

    她久久不語,成王扶正她肩膀,轉過來看她。

    看著這張熟悉的臉龐,李華容還是忍不住哭了,“表哥,我現在隻有你了……”

    成王親掉她的眼淚,“我知道,華容不哭,我會對你更好的。”

    李華容想信,但她不敢信,剛要再次靠到他胸口,腹部突然傳來一股劇烈的疼。

    李華容臉色瞬間慘白。

    成王怒吼著催人去請醫。

    一個時辰後,李華容落下一個已經成型的男嬰,落地不久便斷了氣息。

    郎中說是王妃突然經受大起大落,動了胎氣才導致早產,且失血過多,以後怕是難以再孕。

    李華容什麽都沒聽到,呆呆地躺在床上,麵如死灰。

    成王同樣傷心欲絕,陪她坐了整整一夜。

    消息傳到宮裏,嘉和帝隻是歎息了一聲。老五媳婦自己沒有福氣,也怨不得旁人,既然身子壞了,明年選秀時他再給老五指個側妃吧。老四那裏……

    嘉和帝皺了皺眉。

    老四媳婦出身太低,如果不是老四一直對女子沒興趣,又跪下來求他做主賜婚,他不會應下這門婚事。眼下瞧著,老四媳婦品行也有問題,認一個商家女做姨母就罷了,她明知道永寧公主看她不順眼還非要仗著老四的寵愛開什麽首飾鋪子,故意跟永寧公主對著幹,還連累老四中了一箭……

    一個巴掌拍不響,永寧公主心思歹毒,老四媳婦也是個不安分的。

    明年他得給老四挑個身份高點的側妃,美貌壓不過她,就在身份上超出她一大截,王府裏有人陪她“解悶”了,她才不會總惦記著跟外人爭氣。

    ~

    徐晉對自家父皇的心思是一點都不清楚的,依舊在家裏養傷呢。

    永寧公主的下場跟他預料的差不多。

    沒有足夠的證據,父皇最多在心裏懷疑老五幾分,卻不會真的將真凶罪名轉到老五那邊。徐晉也沒想一下子就扳倒老五,過猶不及,這次陷害永寧公主全靠潘氏跟紀清亭的奸.情,靠永寧公主推波助瀾指使他對付如意齋,三項罪名落實了兩個,父皇會本能地相信第三項罪名,也就是永寧公主想害他們夫妻,但如果他再將禍水引到老五那裏,父皇恐怕會真正徹查……

    至於潘氏跟紀清亭的奸.情,父皇不願傳出去,他也不會傳,如此才顯得他沒有對付老五之心。

    隻有李華容早產喪子是他意料之外的。

    對此他既不同情也不幸災樂禍,旁人有沒有兒子,跟他有什麽關係?

    徐晉隻想要自己的兒子。

    “三姐夫,你怎麽不說話了?”

    徐晉猛地回神,就見官哥兒跪坐在桌子對麵,大眼睛困惑地看著他呢。

    徐晉失笑。

    永寧公主的罪名落實了,肅王府也恢複了正常人情往來。知道嶽母一家擔心女兒,他先給景陽侯府遞了帖子,今日嶽母便了領著傅宛傅宣連同官哥兒過府做客。女人們在芙蕖院說話,他抱官哥兒來了前院。

    “剛剛你問我什麽來著?”他笑著摸了摸官哥兒的小腦袋。

    官哥兒看向他左手臂,“我娘說三姐夫胳膊上挨了箭,現在還疼嗎?”

    “早就不疼了。”徐晉褪下夏衫給他看。

    結實的左臂上有個猙獰的結痂,官哥兒小臉不由皺了起來,好像他也跟著疼了一樣。

    他膽子夠大,徐晉很滿意,笑著將衣裳穿好,站到地上道:“走,我抱你去看姐夫的兵器庫。”

    官哥兒搖頭,自己跳到地上,一本正經地道:“娘說三姐夫手臂不能用力,讓我自己走。”

    徐晉哈哈笑,他左臂是還得養一陣子,但他右臂好好的,也不解釋,直接將小男娃夾到腋窩下,在官哥兒興奮的叫聲裏大步跨出屋門。

    芙蕖院。

    母女幾個將這一個月的擔憂都說完了,氣氛終於輕鬆了下來。

    傅宛把五個多月的女兒抱了過來,小丫頭濃眉大眼精神抖擻,見到傅容並不認生,啊啊呀呀地要抓傅容的耳墜。傅容特別喜歡這個外甥女,親了兩口對傅宛道:“媛媛越長越白淨了,哪都像姐姐,就是眼眉隨了姐夫。”

    傅宣眼眉斜飛入鬢,英氣十足又不失清雋,媛媛的濃眉就不一樣了,有種將門虎女的威風勁兒。

    傅宛也發愁呢,女兒秀氣點才招人喜歡,媛媛這小眉毛,連著她越來越霸道的脾氣,將來不會長成個小霸王吧?

    喬氏在一旁瞧著傅容稀罕外甥女,心裏暗暗著急,晌午用完飯將傅容拉到屋裏說悄悄話:“濃濃怎麽樣,有動靜了嗎?”

    傅容搖頭,見母親眼裏浮現驚喜,連忙解釋道:“娘先別高興,我這幾個月都不太準,上個月就晚了五天,這次才晚兩天,還是等等再看吧,有消息了我會知會你的。”

    她比誰都著急要孩子,對月事更是特別在意,記得格外清楚。上個月月事遲了,傅容想瞞著徐晉的,但他晚上太纏人,傅容擔心傷到孩子就告訴了他,徐晉高興得不行,那幾天簡直把她當祖宗伺候了,結果大失所望。這次傅容依然抱有期待,卻沒上次那麽激動了。

    知道女兒心裏有數,喬氏也隻好耐心地等著。

    送完娘家人,傅容困乏地回了屋,躺下歇晌。

    黃昏時醒來,腰上有些酸,傅容心中一涼,悄悄摸了摸,發現月事並沒有來,鬆了口氣,轉而又發愁晚上該如何拒絕徐晉。她不想讓徐晉再失望一次,所以這次確定之前都不打算告訴他,可徐晉養傷期間兩人約好了三天鬧一回,他那麽盼著今晚,傅容要是不給,徐晉多半要起疑的……

    “想什麽呢?”

    徐晉在門口站了有一會兒了,見她靠著床頭失神,意味深長道:“白天睡這麽多,是想養足精神晚上好陪我?”以前妻子歇晌睡半個時辰就夠,今天直接睡到了黃昏,睡得那麽香,他都沒忍心叫醒她。

    他沒正經,傅容瞪了他一眼。

    徐晉笑著將人抱到地上,摟著她細腰道:“外麵飯都擺好了,先不鬧你,晚上再來。”

    傅容心煩著呢,將他攆了出去,喚梅香蘭香進來服侍她洗漱梳頭。

    收拾好了,去外間用飯。

    隨便瞄一眼飯桌,看到一盤紅燒獅子頭,傅容突然一陣反胃,察覺要失控,忙去了外麵。

    徐晉已經落座了,見她好像不舒服,起身就要跟出去。

    外麵卻傳來她幹嘔的聲音。

    徐晉第一個念頭是她病了,加快腳步往外趕,手快要碰到珠簾,腳步一頓。

    上個月傅容月事遲了,他叫葛川來診脈,葛川把不出來,說有可能是月份太淺,又問傅容有沒有覺得身體不適,其中一條孕吐。

    難道……

    徐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