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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山紅葉,如火如荼,吳白起卻能感受到傅容眼裏的冷。

    這位王妃,吳白起跟她有過幾麵之緣了,他也說不清楚原因,總覺得傅容看他的眼神帶著幾分親近,好像她早就認識他,而且將他當成弟弟一樣訓斥,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敢在傅容當上王妃後依然嬉皮笑臉的。

    然而此時,他卻感受不到那種親近了。

    吳白起心裏有些失落,不是因為傅容不待見他了,而是因為傅宣的姐姐不待見他了。他也分不太清楚這裏麵的區別,隻知道被傅容那樣冷冰冰看了一眼,心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糟了,現在傅宣的所有家人都不喜歡他了……

    能喜歡才怪……

    吳白起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看著躲在傅容身後的傅宣,看著她被秋風拂動的水綠裙擺,他低下頭,由衷賠罪道:“王妃,我是來道歉的,秦二哥成親那日,我故意將蛇丟到了六姑娘身上,聽說六姑娘因此嚇病了,我很後悔……”

    身後衣衫被攥緊,傅容扭頭,輕聲安撫了妹妹一句,打斷吳白起道:“好,我們知道了,既然吳世子知錯了,那以後請你不要再胡鬧欺負人,也不要再出現在我們姐妹麵前。”

    吳白起神色複雜地抬起頭,“王妃,六姑娘真肯原諒我了?”

    傅容冷哼一聲,瞪著他眼睛道:“不原諒又如何,莫非她不原諒,吳世子就打算繼續這樣跟蹤我們?吳白起我警告你,這是最後一次,往後你離我妹妹遠遠的,再有一次,你祖父也保不住你!”

    好歹也當了三年多的王妃,傅容真的動怒,也是很有氣勢的。

    攔住吳白起的那兩個侍衛配合地將吳白起推了出去。

    傅容牽著妹妹快步走了。

    吳白起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她們姐妹轉了個彎,身影被楓樹遮擋,肩膀突然垮了下來。

    辛辛苦苦追了一路,連句話都沒說上,他到底圖什麽?

    不就是將她欺負哭了嗎,從小到大,被他嚇哭的姑娘還少?

    吳白起嗤了聲,轉身往回走。

    走了兩步,又低頭看右手。

    是,他確實嚇哭過不少人,可傅宣是最不愛哭的,是最好看的,也是唯一一個他碰過那裏的。想到當時溫溫軟軟的觸感,想到那天晚上夢裏的荒唐,吳白起突然又不甘心了。

    他想她。

    占了便宜也好,被她的兄長姐夫教訓了也好,好像隻要能看到她,那些苦頭都不算什麽了,若非見到她後會生出前所未有的好心情,他何必冒著被她哥哥揍的危險再三湊上去?

    隻是他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呢?

    吳白起百思不得其解,去找秦英。秦英是他最好的兄弟,吳白起也隻能問他。

    秦英新婚燕爾日子過得正滋潤呢,傍晚侍衛換崗後興衝衝想要快點回家抱新婚妻子,不料在半路上被吳白起攔住了。秦英當然不想背負娶了媳婦忘了兄弟的名聲,心裏哭喪著臉表麵上笑嗬嗬地陪吳白起去下館子。

    吳白起將自己的委屈跟秦英說了。

    他能不委屈嗎?第一次彎下腰去賠罪,還被人威脅了一頓。

    好在他也沒有傻到家,瞞下了他摸了傅宣的事。

    秦家跟景陽侯府是姻親,傅容嫁給徐晉後,秦英跟傅家二房關係就更好了。傅宣秦英見過幾次,一想到那文文靜靜的小姑娘被吳白起用蛇嚇唬,秦英伸手就狠狠拍了一下吳白起腦袋:“你活膩歪了是不是?吳白起我警告你,你再敢去欺負她,別說正堂,我先不饒你!”

    挨了打,吳白起本能地瞪眼睛,隻是對上秦英憤怒的麵孔,他又泄了氣,耷拉著腦袋道:“我這不是知錯了嗎?二哥你先別急著罵我,你說我怎樣賠罪她才肯原諒我啊?”

    秦英哼道:“不用賠罪了,你別再找人家麻煩就行了,兩家井水不犯河水,就當沒認識過。”

    吳白起不幹,秦英問他為何非要求得原諒,他又支支吾吾不說。

    秦英好歹也是過來人,慢慢回過味兒來了,震驚地打量他:“你,你該不是看上宣宣了吧?”

    吳白起怔了下,想也不想就反駁道:“誰看上她了?”

    說話時右手又癢了癢,臉也不受控製熱了。

    秦英瞧得清清楚楚的,眼看這個隻會養蛇捉弄人的少年也情竇初開了,頗有一種吾家有男初長成的欣慰感,也不生氣了,拍拍吳白起肩膀,認真地提點道:“喜歡不喜歡你自己心裏清楚,不過二哥有句話提醒你,喜歡人家你就得對她好,還得早早告訴她你是想娶她當妻子的,別讓人誤會你隻是遊戲花叢的紈絝子弟……你別不信,這是四嫂親口提點我的,你看我,沒過多久就把你二嫂定下了。好了,你自己慢慢琢磨吧,我回家了。”

    他笑著走了,吳白起目送他離去,對著桌子發起呆來。

    他喜歡傅宣?

    吳白起搖搖頭,他才不喜歡。

    不過娶傅宣回家,好像也不虧……

    想到鬧洞房時聽到的那些葷話,想到那晚夢裏傅宣靠在樹上乖乖給他欺負的情形,吳白起突然也有點想娶媳婦了。

    隻是如何娶啊?

    吳白起煩躁地撓撓腦袋。

    秦英回家享受溫香暖玉時,徐晉也回了王府。

    傅容朝兒子晃了晃手裏的香囊。

    瑧哥兒咧著小嘴笑,抱著一個寶藍色繡如意雲紋的香囊顛顛地朝爹爹跑了過去,被徐晉一把抱起來後,他舉著手中香囊給爹爹看:“不怕!”還把自己腰上係著的小香囊也舉了起來,“不怕!”

    徐晉看著麵前一大一小同色同繡案的香囊,親親兒子,坐到榻上問傅容:“什麽不怕?”兒子現在隻會說幾個字,沒頭沒尾蹦出來,他真聽不懂。

    傅容柔聲解釋道:“前兩天宣宣一直做噩夢,今日去永泰寺求平安符,我也求了三道。瑧哥兒不認識,我告訴他說有了平安符就不怕做噩夢了……”

    徐晉忍俊不禁,捏捏手裏的香囊,問她:“平安符縫到裏麵了?”

    傅容笑著點頭。

    徐晉便將荷包藏到了懷裏。

    晚上親熱後,徐晉突然問傅宣做噩夢的事,他第二次問,傅容怕再撒謊日後徐晉從侍衛那裏知道生她的氣,就簡單解釋了兩句,語氣裏對吳白起很是不滿。徐晉本來就看不上吳白起,聽出傅容終於鬆動了,馬上道:“年後我派人留意著,早日給宣宣挑個如意郎君,出嫁了吳白起就不敢再糾纏她了。”

    傅容第一次沒有反對,叮囑他一定要挑個好的。

    徐晉親親她嘴,“像我這樣好的?”

    傅容沒說話,親昵地在他懷裏拱了拱。

    第二日傅容又回了娘家,想打聽打聽傅宣好了沒,卻正趕上郎中進門,一打聽是林氏請去的。到了東院,傅容跟母親提了一句,問大房那邊可否有人生病了,喬氏也不清楚,沒一會兒林氏派人過來報喜,韓玉珠有喜了。

    母女幾個連忙過去賀喜。

    韓玉珠去年九月嫁得傅宥,成親一年有孕,在新婦裏麵也算是有些晚的了,是以診出喜脈,韓玉珠又羞又喜。

    傅容知道韓玉珠這胎生的也是兒子,生的時候她在肅王府,等京城巨變後傅容回來時,兩度嫁人的她早沒了逗侄子的心情,是以跟傅宥的兒子沒見過幾麵,不如對大郎的情分深。

    但此時看著林氏高興的模樣,傅容想到的卻是東宮裏的大堂姐。

    馬上就要十月了,上輩子傅寧就是十月底沒的。

    她該如何保住傅寧母女的命?

    目光落到妹妹身上,傅容心裏突然冒出一個主意。

    當天夜裏,徐晉睡到半夜,迷迷糊糊聽到妻子的哭聲。

    “濃濃?”徐晉湊了上去,摸她的臉,果然摸到一臉淚,驚得坐了起來,“怎麽了?”

    傅容伏在他肩頭,有點尷尬地道:“沒事,就是做惡夢了。”

    徐晉好笑,安撫地摩挲她脊背,“你也夢到蛇了?”

    傅容搖搖頭:“不是,我,算了,晦氣,反正做不得數,睡吧。”說著要躺下。

    徐晉現在沒有睡意,問她到底夢到了什麽。

    傅容沉默片刻,歎氣道:“我夢到下雪了,大姐姐,她不小心踩到冰上,出了事……”

    徐晉貼著她背來回撫摸的手頓了頓。

    傅寧是太子側妃,她一屍兩命的事他也有印象,所以他也肯定,傅容這不是做夢,她心裏肯定打了什麽算盤。

    可她不說,他也隻能拍拍她背:“夢都是反的,濃濃不用擔心。”

    傅容輕輕“嗯”了聲,閉上眼睛睡了。

    徐晉心裏有絲雀躍,她故意假裝做了這種夢,故意讓他知道,肯定別有深意,莫非她打算請他幫忙?

    傅宛改嫁,那會兒兩人沒在一起,傅容自己努力徐晉無可奈何,然兩人成親後,傅寶跟林韶棠的事,傅容依然沒有請他幫忙,自己想辦法改了傅寶的命,徐晉心裏就有點不舒服了。他是她的丈夫,他願意幫她,特別是這種改變前世命運的事。

    如今傅寧住在東宮,她沒有辦法,隻能求助他了吧?

    接下來兩個晚上,傅容又“做了同樣的噩夢”。

    “王爺,你說,我總做這樣的夢,是不是老天爺在提醒我什麽?”傅容縮在徐晉懷裏,忐忑地問。

    徐晉點點頭:“此事確實有蹊蹺,濃濃打算怎麽辦?”

    隻要她開口求助,或是假裝沒有辦法向他求助,他就幫她保住傅寧。

    傅容哪知道他心裏的想法,按照自己的計劃道:“我不知道,畢竟都是夢,說出去也沒人信……不行,萬一這是真的,我提前知道了卻沒有提醒大姐姐,我會後悔死的,明日我就回侯府跟大伯母商量商量,看她有沒有辦法。”

    關係到寶貝女兒的命,關係到外孫璋哥兒的命,甚至景陽侯府的前程,傅容相信,林氏一定會寧可信其有的,那麽隻要林氏裝病,請道士走走過場,再稱必須有命貴的至親在身邊盡孝,以此為借口去請傅寧回娘家住上幾個月不就行了?傅寧深得太子喜歡,吹吹耳旁風,太子應該會答應的。

    傅容越想越滿意。

    黑暗裏,徐晉眼裏的期待,徹底暗淡了下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