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比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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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宴席,來來往往的寒暄,期間又暗藏鋒芒,你來我往間,酒已過三巡,夜色闌珊,賓客們也已三三兩兩的散去,葉霜燈早就已經困的不行,可是偏偏還不能睡,還需等待回去之後的針灸。

    她一直怕疼,原先施針的時候麵部表情十分豐富,但是這次她卻隻是盯著看,眉頭都沒皺一下,顯然思緒還遊離在外。

    巫長息一到直沒說什麽,直至施針完畢,才出聲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了?”這才將她的思緒給拽了回來。

    她情緒都寫在臉上了,巫長息看出來並沒有什麽奇怪。葉霜燈沉默片刻,出奇的鎮定:“……是你叫公主過來找我的?”

    那時候青筠忽然出現,接著拿衣服的名義支走她,這定然不是青筠察覺不對來替她解圍,加上之後她說的幫了巫長息兩個忙,想來支走自己,是巫長息的意思。

    巫長息頷首,又道:“你果真認識西陵神君。”微微蹙眉:“你受傷和他有關?”

    葉霜燈有些恍惚,良久才靜靜道:“沒有關係。”

    看著她的模樣就不像是沒事的,巫長息無奈,又替她診了診脈:“你的表情可不像是沒有關係,我也算你半個師父,你就這麽不相信我?”

    聞言,葉霜燈連忙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是真的和他沒有關係。”看著巫長息的神情明顯寫著擔憂,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愧疚,加上這個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情,沉默了片刻,吐出一口氣:“好吧,我的確認識他。”

    巫長息思索片刻:“仇人?”

    葉霜燈道:“是朋友……”尾音隻出了半個,又想到了什麽,搖頭轉口道:“不過他當不當是我朋友就不知道了。”

    巫長息卻皺眉了,疑聲:“既是朋友,那時候為什麽不來救你?”

    葉霜燈抬起頭,眼睛眨了眨,像是不解他為何由此一問。巫長息長眉微皺,低歎道:“既然是朋友,你又不懂這些法術,那時候情況如此危機,他為何沒有救你?”他的聲音低柔,像是在安撫她的情緒,然而葉霜燈隻覺得聽到這句話,像是勾起了什麽一直深埋在心中的情緒,一片冰川隨著這話又漸漸聚攏,匯聚在心尖上,像是對著他這話消化了很久,才平複好情緒,低著頭看著桌上的燭火:“我不明白在說什麽。”

    巫長息遞給她一個帕子,低低道:“你那時候一直在喊他的名字,其實你想他會來救你是不是?”聲音再柔了幾分,帶著歎息,一點點勾起她心中莫名的情緒:“那他為什麽沒有來?”

    葉霜燈目光落在那個帕子上,邊角繡了一朵白色的花,十分雅致,她並沒有接。看著這個花,腦海中浮現起,西陵抱著澤蘭走的時候的畫麵,眼前是延綿無際的雪岩草,靜謐無聲。而上頭的碎石一次一次的砸到她的背,她無力抵抗。她看見西陵步伐沉穩,連聲音都帶著罕見的柔和,在他懷裏的白衣姑娘身形單薄,衣角染著血跡。那個熟悉的身影,就這樣一步步離開她的視線,將她獨自留在黑暗之中。

    心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動蕩,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蔓延開來,幾乎要衝上她的腦門,甚至眼中都充了血。這種感覺如同踏進了無邊無際的絕望,黑暗無邊的地獄,也不知她費了多大的勁才壓製了下來,聲音冷硬:“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來不來救我是他的事情,和我怎麽想一點關係也沒有。”

    巫長息看著她的目光閃爍,欲言又止,最後伸手拍了拍她的頭,低聲:“你就不難過麽?”

    葉霜燈抱著膝蓋,許是他的動作太過輕柔,當真如一個長輩,一不留神,她的眼淚就落了下來,接過的他的帕子壓住眼睛:“也難過,也傷心,有時候還挺埋怨他為什麽不來救我,不過我沒這個資格要求他選擇我,他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這樣一想,我就覺得不應該難過了。”

    巫長息似乎頓了片刻:“你真的這麽想?”

    葉霜燈依舊埋在帕子裏點了點頭。

    巫長息靜了一會,才道:“如果是真的,那你為什麽再哭?”

    葉霜燈咬著嘴唇,把隱約的抽泣都壓了下來,沒說話。

    對於她連解釋都不想解釋的狀態,巫長息隻愣了片刻,手還是覆在她的發上,像是真的在安慰一個小輩,低低道:“那你就就沒什麽想問他的?”

    葉霜燈恍惚了一下,搖頭,幹脆道:“沒有什麽想問的。”

    良久,他忽然道:“公主給你們神君,以我的名義下了一個戰貼。”聞言,葉霜燈止住了抽泣,頗為驚訝的抬起頭,巫長息凝視著她的眼睛,眼睛紅腫,雖是黯淡,卻始終清澈,不見怨懟。他眼中有未明的情緒閃爍:“神君接了,明日便來一場點到即止的比試,你要不要過去?”

    .

    今日不見豔陽,也未落雨,空氣中微風浮動,是個比試的好天氣。

    西陵神君向來不喜這些比試,雖然大家大有想看兩位大打一架的念頭,也好看看,傳說可敵十萬大軍的神君,會是何種持劍睥睨的風采。

    距離西陵最後一次在眾人麵前出手,是五個月以前的事情,便是那次王宮中蝙蝠妖一事。

    許多人由於未曾見識當時的場景,扼腕不已。如今西陵居然真的接了北昭國師的戰貼,大家都表示十分驚訝且激動。

    可是也有一些人犯愁:“北昭國師雙腿有疾,神君大人向來是用劍的……這樣不是顯的我們欺負他們了?”

    另有一些人笑話他們目光短淺:“神君是什麽人,當真以為神君隻會劍術?雲澤神君一位都快千年了,北昭不過近幾年才興起,再說神君從陣法自咒術無一不精,又怎麽會吃了北昭的虧。”

    跟在青筠後麵的葉霜燈,下意識的又摸了摸自己的臉。之後才想起這是巫長息施展的修容術,比她先前那粗糙的不知高明了多少倍,想來不會被西陵那麽容易發現。

    但是,為什麽要過來,她自己也有些想不明白。

    西陵今日一襲紫衣高冠,坐下今上下首,麵具之下神色依舊淡漠,與往常並無不同。唯一,不同往日的是,他身後站著的那兩個人。

    是秦桑,還有澤蘭。

    葉霜燈這幾日習了法術,耳聰目明了不少,看著秦桑麵色擔憂,似乎在和西陵說什麽,她凝了凝神,仔細去聽,也大致能聽得清一些:“先生當真接了戰貼?”

    西陵膝上正托著腮,漫不經心道:“你當我是來看熱鬧的?”

    接下來是澤蘭:“巫長息雙腿有疾,也能做到北昭國師這個位置,勢力不容小覷,神君……確保無妨?”

    西陵的聲音依舊聽不出什麽情緒,拂過膝上橫著的荒辰劍,淡淡道:“你接下來若不再出事,我自是無妨。”

    西陵性格向來清冷淡漠,但是一句關心話,居然能說的如此清冷又疏離,實在是意想不到。不過在一想,連關心都能說成這樣,隻能說,西陵神君真不愧是西陵神君。

    今上的氣色依舊不好,一直低低的咳嗽,荷華一直撫著背,幫他順氣,咬唇擔憂:“爹爹都咳了好幾天了,那些禦醫真的一點用都沒有。”今上拍了拍她的手背表示自己無妨,接著把目光投向西陵:“西陵神君,現在可以開始了?”得到確認之後,又向著巫長息這邊立著的一個將軍點頭示意。

    那將軍詢問巫長息之後,便走到鑼鼓邊上,高聲道:“此次比賽,隻為兩國切磋比劃,不必非輪出高下,以一炷香為限,點到即止。”

    西陵沒什麽表情,提劍從台階上走下。

    葉霜燈就站在對麵,看著西陵一步步的走下台階,直至站在一個高台之上,簡潔的道了一個請字,聲音倒是依舊寡淡。

    似乎一別之後,他更加疏離淡漠。當中隔著過道,他就站在高台上,葉霜燈仰著脖子看去,隻覺得這幾十步的路卻有千萬裏那麽遙遠。她的脖子有些酸疼,又感覺到周圍似乎有什麽目光,偏頭看去,青筠抵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在對上她的目光之後,隨即又展開了一個甜美的笑容。

    就在鑼鼓之聲堪堪敲落之前,青筠已然收回目光,施施然的從位置上站起來,高聲道:“等等!”

    想不到先前安安靜靜坐著的人冷不防的出聲叫停,又估計她的身份,將軍手頓在半空,落也不是,放也不是,隻得把目光投向不遠處坐著的公子喬鬆。

    公子喬鬆顯然記得青筠,此刻,她忽然叫停,陛下沒有說什麽,他也不能駁了北昭的麵子,扶蘇和豐羽此時都在陛下旁邊,此地位份最高的便是他了,隻得出來打圓場:“青筠公主這是為何,莫非還是想和我們神君比劃一番?”

    聽出他話裏的調侃之色,青筠也沒有生氣,反倒挑了挑眉,把目光放在西陵的劍上,笑吟吟道:“我說堂堂雲澤,欺負人總不太好吧。”

    公子喬鬆“哦”了一聲,又笑道:“怎麽欺負了?”

    青筠指了指巫長息,理所當然道:“我們國師雙腿有疾,你們神君好手好腳,這樣不公平的比試,不是欺負還是什麽?”

    公子喬鬆聽的好笑,看了看西陵又看了看巫長息:“那青筠公主的意思,莫非是讓神君也坐在輪椅上打一架?”

    青筠作大度狀:“我也不占你們便宜,這個方法對你們來說不公平。”

    公子喬鬆又“哦”了一聲,笑道:“那青筠公主覺得怎麽樣才算公平?”

    青筠重新在位子上坐下來:“都是武鬥,多沒意思啊,我們文鬥好了。”

    公子喬鬆反問:“文鬥?”

    北昭比雲澤開放的多,女子亦可參政,青筠講的搖頭晃腦,到真沒人跳出來說她不知體統,幾位皇子反倒給她幫腔。青筠暫且沒有回答,先挑眉看向西陵:“神君以為如何?”

    西陵收起了荒辰劍,麵無表情轉向她:“你想如何?”(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