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茅束兮造浮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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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田捧著兩捆繩看向莫沉。

    莫沉略一思索,道:“對了,《小雅·白華》裏說:‘白茅束兮。’《豳風·七月》裏也說:‘晝爾於茅,宵爾索綯。’那一丈不夠,可以用茅草來湊。”

    餘田驚道:“茅草也可以?我去拿家裏多餘的茅席來。”餘田邊說邊把方才手中的繩索遞給莫沉。

    莫沉接過繩索,說:“那我出去等你。”餘田應了聲便跑回去。

    不一會兒,兩道身影一同衝進了樹林。

    “是這樣的,我本欲尋你說些事情,便從這條近路抄,卻聽見瞿誌彪的聲音,我摸近了看,發現他與李習方邊搬石頭砸進井裏邊喃喃地說要砸死誰。待他們走後,我下井看了看,那落井之人是付安生。我替他清出了口鼻中的井泥,便來找你了。”莫沉邊跑邊急切地說。

    餘田嗯了一聲,追問:“井多深?那付安生又如何?”餘田同樣喘得要緊。

    “井深約三丈,距井口又三丈遠處有一株合抱之木。那付安生落井之後,陷入昏迷,其右肩處被一頭顱還大的石頭砸了,估計得廢。”莫沉答道。

    才剛說完不久,莫沉二人便到了井邊。畢竟這條路莫沉他們也不是走了一次兩次了,即便是一更時間,依然對他們沒什麽影響。

    餘田將兩條繩子連起來綁緊,就趕緊牽著一頭繩子,跑到那株大樹莖幹處係好,另一頭扔進井裏。莫沉則又下到井裏,拆去茅草席,分成幾股小的再擰成一股,分別係在付安生的兩肩與盆骨處,這三股繩在上方和餘田扔下的粗繩係緊,再爬回地麵與餘田一塊將付安生拉上來。

    兩人一商量,一起抱著付安生從三尺寬的小道走。因為這條路離付安生的家最近,且較為平緩。而若走莫沉二人自己辟出來的小道,則要越過些早年傾倒的樹幹或是帶刺的灌叢,對付安生來說,則更為不利。

    約一刻鍾後,二人終於帶著付安生到了他家門前,將其放在地上,然後再用酸痛的手扣響付家的木板門。

    莫沉邊喘著粗氣邊敲門,而屋院裏卻無一句人聲,隻有犬吠。

    “欸,來了來了,誰啊?”屋院內終於也有了人聲。一會兒,門內的插鞘響了響,門開了。

    付安生之父名勤,是一本分老實的農夫。

    付勤看到莫沉,和顏悅色的說:“喲!這不是小友莫沉嗎?不知道找......”付勤話未說完,便看見不遠處外身躺在地上,頭枕在餘田大腿上的付安生,頓時付勤的神情大變,趕緊跑出門外看自己的兒子。

    付勤便抽泣著邊欲去扶起滿身淤泥的付安生,卻被餘田出言製止:“不可!安生他之前落井了,右肩還被歹人用大石頭砸了,情況怕是還不及所想。”

    聽聞罷,付勤“啊”的一聲並跪在了地上,對餘田說:“來,請同我將他挪近屋子裏。”付勤話裏,滿是悲慟。

    “好,好的。”餘田應道。

    隨後,付勤對莫沉說:“小友,務必幫我去請郎中,有勞了。”

    莫沉聽聞罷,飛也似的衝出去。

    “對對,是這間房。”付勤在院內第一層第二間房門前說道,並用腳踹開房的木門,與餘田一起將付安生抬進屋。

    把發生放在床上後,付勤立即跑去點上燈,又跑回來將屋內雜物收到外麵去後,便和餘田一起替付安生卻去染上泥的衣物及擦拭身體。

    莫沉跑去找林濟生。林濟生是穀裏頭有名的醫生,誰家耕地種田傷了,或是采藥被毒蟲蟄了,都找他醫治。

    莫沉直接衝進了林濟生的門店裏,還好此時並未有其他醫患在此,否則看都莫沉的都還以為外麵崩山走洪了呢。

    當林濟生看到莫沉這副模樣時,都忍不住給他開一份安神靜氣的藥。

    “來來來,莫沉小友,坐下來慢慢說,我給你倒一碗安神茶,若不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或是有誰家的豬進了藥園拱了我的草藥,可別這麽心急火燎的,肝火上遊可不怎麽好呀。”林濟生停下了手中動作,將算盤卡好位之後放在一邊,平心靜氣地說。

    莫沉此時也緩過氣來了,說:“付安生落井了,右肩被石頭從井上扔下去砸到了,情況不妙。”

    “啊?”林濟生終於一改之前的淡定,立即回過身,跑到右邊的一個長高木桌上,分別取了“外傷”、“骨傷”兩個小格子裏的藥,放進醫箱,對莫沉說:“安生那孩子現在在哪?快取帶路。”

    “嗯。”莫沉應道。

    另一邊,餘田與付勤已做好了一切,靜待莫沉那邊的消息。

    不一會兒,莫沉帶著林濟生趕來了。林濟生先是掀開被褥看了看,就麵色一凝。畢竟不懂醫道的人看了都覺得不妙,何況是林濟生這樣深諳醫術之人?隻見那付安生的上身,上至右邊耳根,下至最後一根肋骨,左至其右臂肩胛骨處,右至心窩處,盡皆青紫一片。

    付勤將莫沉與餘田二人領出房間,掩好門,問:“究竟是誰將我兒推進井裏不算,還有落井下石?”

    餘田一手抓頭一邊看向莫沉。

    莫沉咽了口唾沫,道:“先前我本欲去找餘田說事,當快到餘田家時,就聽到了瞿誌彪的聲音,他說要砸死誰,我就爬過去。看見瞿誌彪在向下望些什麽,不久之後,李習方抱著個大石頭來了,就把石頭擱在井邊,推了下去。等他們走後,我去用四肢撐著井壁滑下去。滑下去之後,我替安生他清出了口鼻裏的淤泥,便回到地上,去找了餘田當幫手一起將安生他拉上來。之後,我會餘田一起抱著他跑了回來。”

    聞罷,付勤收了一半的怒氣,略帶感激地說:“老伯在這裏謝過兩位小友了。明日我回去報官,到時候還得請兩位作證呢。”

    莫沉與餘田先後應聲道:“這時應該的。”“那瞿誌彪仗著家裏有遠方親戚在京城做官,便傲氣得不得了,也該給他來些殺威棒了。”

    走之前,付勤又叫住了餘田,說他下次征糧時願多出一倍的糧,被餘田婉拒了。

    出了付家的門,餘田似忽然想起了什麽,問莫沉:“欸,泥不是因為什麽事情才來找我的嗎?現在就說吧!有用著我的地方盡管說,我包下了。”

    莫沉一聽,也忽然記起了這事,道:“你不說我都快忘了。咱們邊走邊說吧。”

    “嗯。”

    “其實,我想叫你替我看著家裏的,到子時初便將墨房的燈熄滅。還有,不久之後,我父親將去幾座城買賣東西,希望你可以替我看著我妹妹。”

    餘田一聽,笑著說:“切!我還以為是什麽事情呢,放心這些小事全包在我身上好了,那又是什麽時候呢?”

    莫沉低下了頭,如口吃一般地說:“到時候我回與你言明的。”

    餘田拍了拍莫沉的肩,道:“那好吧,我先回去了,順便把繩子收回去。”

    “嗯,回見。”

    莫沉回到家,發現已過去了一個時辰有三刻的時間,奮力抄書之後,去墨房熄了火,睡覺去了。

    妹妹在床上睡得香甜,似乎發生了什麽也不會擾到她清夢一般。

    莫沉卻了衣,倒頭便睡。

    今晚的風不大,似乎被什麽嚇著了一般不敢出聲,安靜得很。但即便風不囂,不擾人入眠也會有人難以入睡,輾轉反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