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耳於莽中,耳於牖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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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別了父親,莫沉從自家的後門出去,並未繞彎或流連他處就徑直走向了地窖口。用來蓋住地窖入口的木板一被掀開,一股能安人心神的香氣便從地窖裏湧出。而莫沉又怎麽知道,即使是他下去之後將入口關上,而那些香氣,仍在外邊香了好一陣子了。

    莫沉貓著身子從從洞口鑽進去,借著藤蔓爬到地殿地麵上。地殿的一切,皆如當初,連嫁魂花展現的花暈虛像都未減弱一分。莫沉以為它會小一點的,畢竟自己吃過一片花瓣了。

    莫沉並未做多餘的事,直接到花下,伸過頭,擷下一片花瓣便往嘴裏送。如上次一般,剛入口,清香得很,仿佛喝茶一般,但如此清香之茶,莫沉估計,即便是這大頁王朝的都城調風城,也是沒有的。花瓣入肚,痛感便開始隱隱傳來,莫沉感覺得到。第一次服下嫁魂花花瓣的時候,隻是丹田處隱痛,而此次,整個腹部均有痛感了,連脊後亦有不適,正當莫沉想著下次服用嫁魂花花瓣,痛感範圍會不會變大時,頭開始重了,兩目開始眩了。總之,今日莫沉最後的感覺便是自己倒在藤蔓中,其葉子擦到身子的感覺。

    在另一戶人家裏,亦是不久前剛剛酒足飯飽,全家上下都因此放鬆了警惕。

    瞿誌彪一家似乎都還籠罩在過年的喜慶氣氛裏,牆上、簷上都張燈結彩的。

    這時,若向西邊望去,是見不到太陽了的,就隻剩下近乎地平線的一抹赤黃。夜幕西漸,暮色四合,白日裏跑去山上,田間瘋玩的孩子也都歸家,不在食處吃飯,便是院裏點些煙花玩。

    餘田沿著瞿誌彪的宅府外邊轉了一圈,找到了最偏僻的一處。餘田先是爬上附近的喬木,以此來觀察裏邊的情況。餘田據此推測若從此處翻牆進去,則會在後院的南側,後院的東麵牆有一間拱門,穿過拱門,沿著小道走,應是柴房。餘田知道,絕不能靠近柴房,因為柴房裏雖堆砌著雜物,平時亦無多少人進去,可柴房周圍常有下人,被其認出就不好了。

    餘田下了樹,偷偷摸摸地翻過了青牆。

    落地之後,餘田迅速躲好,見周圍如故,才伸出頭來觀望,餘田躲在幾株矮桂後邊,見不遠處有幾塊假山,假山依著一水池而建,水池之上還有一小拱橋,池裏種有蓮以及水草,岸邊久泛而不靜的漣漪定是群鯉的聚集之處了。池塘的水麵上倒影著瞿家家裏的燈火,焜然之燈影與幽然之蓮影,不時微搖而獨立,亦不時激漾而相擁。

    餘田之後漸漸靠近假山,再通過假山上的孔洞來觀察情況,不一會兒後才出來。餘田又繞過了一座涼亭,轉而出了後院。

    餘田沿著瞿家平整的的青石板路走著,剛轉過一道彎,眼簾中便入了兩位婢女,兩位婢女也許是借著過年的機會,才穿得精綢的衣服,相互對眼輕笑。兩位婢女看到餘田,先是一驚,隨後正色問道:“是在找老爺嗎?老爺這會剛吃飽飯,或在正殿休息呢!在此地找誰呢?”

    餘田此時心忙神亂,不知道說什麽好,隻好道著:“欸,欸,是,是。”邊說邊走開了。

    待餘田的身影遠去了,另一位婢女才打趣道:“何必對他這麽說話,難道就不怕他待會去老爺那去告狀嗎?”

    “唉呀,怕什麽啊?在早上我便聽說了,有一位小生拜見老爺,說是有要事上告,卻不得老爺待見,叫他在偏殿候著。而過了午後,我竟還聽見有人說老爺還將他在偏殿晾呢。這會兒或許是他閑極無聊,來後院解悶呢!連老爺都不搭理的小子,我們又何要對他有好臉色?”

    “也是,也是。”另一位婢女釋懷。

    “好了,好了,別管他了,這時辰,也該到我們這些下人吃食了,走吧。”

    “回稟老爺,少爺他已用完膳了。”瞿府管家常民道。

    “知道了,今日還有什麽事嗎?”瞿精明問道。

    “還有,還有的,今日早間,李習方求見,我隨意找了個借口搪塞了他,叫他在偏殿候著,這會應該已經走了。”

    “不知老爺可要叫他?”常民又加了一句。

    “去吧,去吧,找人帶他過來,我亦想知道是什麽是得叫他一早便要見我。”瞿精明摳了摳牙,打了個飽嗝說。

    不一會,等到常民去找李習方的時候,驚訝地發現那李習方竟一直都在房裏,以茶當飯,待過了一個下午還久。

    “誒呀,你這何苦呢?等這麽久,到底是什麽事呢?”常民語氣中帶有不滿之意。

    “大事,大事啊,秋管家大人快帶我去見瞿老爺吧!”原本困倦的李習方一見到管家來了便精神了許多。

    “老爺,老爺,李習方帶到。”

    “說吧,什麽事呀?瞿精明把另一位侍者端來的熱茶拿起,用碗蓋避茶葉。”

    “瞿老爺,那莫暅良的家中有踏入仙道的契機!”李習方顫抖地說出來。

    “什麽!”瞿精明沒拿穩茶碗,摔了下來,茶濺了一地。

    管家常民也是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

    此時,眾人都以為這李習方是不是得了在打誑語,可是這誑語還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竟有踏入仙道的契機在身邊。

    “當真?或是你小子得了癔症?”瞿精明滿臉驚疑。

    “千真萬確啊!今日早上,我去欲去將後事了結,竟聽見......”

    “等等,什麽後事?”瞿精明打斷了李習方的話。

    “就是之前付安生落井的事啊,貴公子在那邊林子遇見了剛剛才吃了幾口芙蕖五香雞的付安生,便欲折兩條腿下來,那付安生不肯,兩人便起了爭執,最後竟打起了,我後來趕到,在草灌中抓了根棒子便打倒了付安生,他不知是死是活,呼吸也是有一陣沒一陣的。後來我與誌彪少爺丟他到井裏了,這事您是知道的呀!”李習方說。

    “我是知道那麽丟他到了井裏,可你們都沒告訴我先前還有怎麽多事啊!而且你小子又去那做甚?”瞿精明二詰之。

    “我,我是回樹林裏找那付安生掉在那裏的芙蕖雞啊!”

    “哼,混賬東西!怎麽都過了這麽多天才提起?”

    “老爺,我當時整個人都懵了,回家都是魂不守舍的,家父家母都沒告訴。”李習方滿臉愧意,身子都想跪下來了。

    “哼,當真混賬東西!”瞿精明怒不可遏。

    “今日早晨,我前去林中欲找回那芙蕖雞的下落並將其處理掉。可那莫沉餘田先我一步找到了它,現在估計那隻雞已被他們用做證物保存起來了......”

    “你說話要提綱挈領!”瞿精明似乎沒見過世上竟有如此愚笨之人。

    “我聽到他們兩人交談聲後,躲於灌莽之中,後來他們竟聊到成仙之類的,再後來那莫沉竟說有踏入仙途的契機在他家的地窖中。”說完這句,李習方如卸重擔,神色也沒有之前慌張了。

    “你先坐著。家興啊,再去多沏幾碗茶來送到內房!”

    “是。”之前給瞿精明端茶的那位仆子應聲道。

    瞿誌彪見開了門之後竟是管家便樂的笑嗬嗬的,並說:“我就知道嘛,我父親是不會因為我丟了個付安生下井而軟禁我一月的!”

    管家見了,先是向瞿誌彪施了一禮,再道:“少爺,此時有變老爺傳你去正殿議事。”

    瞿誌彪連聲叫好,屁顛屁顛地跑出去。

    “來了?”瞿精明望著正殿內的九峰一川圖,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後問道。

    “回老爺,少爺已帶到。”

    “嗯,咱們去裏邊說。還有啊,常民?方才家興也在場,而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家興這個人是不能留了,你去處理他吧。”瞿精明轉過身來說。

    “是,老爺。”

    “爹,什麽事啊?得做掉家興?”瞿誌彪不解。

    “還不是你的那件事牽出的?你可知道?李習方今日欲去尋回那雞骨頭的時候,竟聽見莫沉說他家有脫凡入道的大機緣!”

    “啊,什麽?脫凡入道?”瞿誌彪驚訝地道。

    “還有,你怎麽現在才想起來去撿那雞骨頭?”瞿誌彪轉頭對李習方說。

    “我...我那時忘了...這件事,今早才想起。”李習方顫顫巍巍地說。

    “忘了?怎麽會忘了?不是被嚇傻了吧?一個農民家而已。”瞿誌彪的話裏充滿鄙夷。

    聽完這句,李習方嚇得腿都軟了,甚至沒力氣從椅子上站起。又想起自己的身份亦是一農家之子,上下齒便咬合得更緊了。

    “哼,什麽好事情找得到你們?棄人於井被人發現救起,尾事料理得也不細致,又被人家找到一物證,真的是敗事有餘!好了,說會正事。那個莫沉與餘田我會找人看著緊,看那大機緣當真與否,你們之後各自回房去,莫要見麵了。至於那付安生,我可以來一個死無對證。”

    這時,誰也沒有注意到,牆外有一個身影忽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