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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慈孝宮。

    太皇太後手裏捏著描金釉彩的茶蓋撇著茶碗裏的茶葉,一邊皺著眉聽著女官的回稟:“東宮的袁淑人伸手就抓住了世子妃的衣袖,神色很是激動,不知道她說了些什麽,世子妃有那麽一瞬間臉色大變,十分難看。”

    女官音色平和,提起世子妃臉色變化時,聲音也一如以往的不起波瀾。

    太皇太後睨了她一眼:“本宮一把老骨頭了,還看不出來你有話瞞著?盡管說出來,本宮還會怕她一個姓袁的淑人不成?”

    女官微歎了口氣:“您老人家火眼金睛,真是什麽都瞞不過。”隨即把袁淑人截下蕙芷的事情從頭至尾對太皇太後講了一遍。

    沒想到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太皇太後勃然大怒,摔掉了手中的茶盞:“本宮就知道他們袁家沒有一個好東西!”

    女官宮娥隨即呼呼啦啦全部匍匐在地。

    回話那女官小心翼翼地勸到:“太皇太後,您千萬要仔細身體,莫要被他們這些不相幹的人氣壞了身體!袁淑人不過是個東宮向來不得寵的,如今又在孝期慫恿太子不尊孝道,白日宣淫,太皇太後吩咐下去自會有人處置,您又何必如此動怒!”

    太皇太後扔了茶盞,發了一通脾氣,已然覺得心中的火氣散了大半,吩咐女官宮娥都平身,女官向旁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宮女不多時便奉上了一盞綠豆湯。

    太皇太後喝了兩口,消了消氣,隨即向女官低聲吩咐了幾句,女官便退了下去。

    太皇太後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窗子上貼著的高麗紙,眼神恍惚。

    她姓蕭,蕭家是世代的忠臣良將,前朝時便是當朝的大將軍府,她的姑姑更是朝代更替時名動天下的巾幗女將。

    而後姑姑同姑父隱居山林,太祖特許他們手握一支五百人的白虎衛隊,在山林之中定居下來。

    姑父精通奇門遁甲,與姑姑布陣山穀,在山林中的一處煙霧繚繞的穀中創建了無音穀。

    幾十年前,她的夫君孝帝駕崩之後,她守著幼子苦於支撐朝政之時,無音穀曾通過蕭家送來印信,她這才知道姑姑借蕭家秦家之手,在她身邊布防了一支白虎衛。

    蕭秦兩家同為開國功臣,是太祖打天下的左膀右臂,算得上是世交,隻是恐怕蕭家秦家早已不知他們兩家祖上曾經親近如斯吧。

    也是這支白虎衛助她安穩後宮,披荊斬棘,幫襯著幼子長大成人、大婚親政。

    這麽多年來,她對白虎衛的存在秘而不宣,卻不知道是誰知道了白虎衛的存在,竟然引來了太子和皇後的虎視眈眈。

    不能稱之為皇後了,袁氏已經薨了,皇帝卻還沒有下封號給她。

    恐怕太子如今瘋瘋癲癲的所作所為,會連累的袁氏連死,都不能正正經經地按皇後禮下葬。

    太皇太後輕笑一聲,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當真不可活啊。

    袁氏與太子當初為了追查白虎衛、無音穀的下落,竟然敢趁她離宮禮佛的時候動用殺手羞辱欺殺她蕭氏一門的後輩,她心中恨極,卻沒有辦法對付他們。

    一個是中宮皇後,母儀天下,一個是東宮太子,未來儲君。動哪一個,都會傷及國之根本。

    第二天一早,蕙芷剛起身坐在梳妝台前麵讓丫頭梳頭,便看見裴顧早早地撩了簾子進來,衝她輕輕笑了一下道,“宮裏傳來了消息。”

    蕙芷看著他的臉色,雖帶著笑,卻有些陰沉,心知定然恐怕是有什麽大消息要說的,隨衝身邊的丫鬟們使了個顏色,攜芳帶著幾人魚貫退出內室。

    裴顧走到蕙芷身邊,順手拿著把玉梳給輕輕給蕙芷通投,聲音低沉緩慢:“袁皇後以妃位下葬,並無封號,僅稱袁妃,太子昨天一早似是喬裝打扮出了宮,至今下落不明。”

    蕙芷大驚,猛然要回頭過去,頭發被梳子纏住,疼地她直咧嘴,裴顧頓時慌忙了起來,一下子手忙腳亂起來,滿手纏著頭發,一時難以控製梳子,又怕拿著梳子再揪著她的頭發,直到叫了攜芳進來,將蕙芷的頭發整理穩妥,挽了一個家常髻,問道要不要先傳早膳。

    蕙芷看了看裴顧,裴顧點點頭道:“傳了早膳過來,就不用人伺候,我跟世子妃有要事要談。”

    攜芳頷首,不過片刻布好了早膳,又帶著丫鬟們退了出去。

    這一通折騰兩人都哭笑不得,蕙芷方才聽到消息的驚訝已經淡下去了大半,也能夠心平氣和地一邊夾著愛吃的小菜,一邊淡定地聽裴顧說這則震驚朝野的消息。

    裴顧看著蕙內室裏擺著的之前為皇後哭喪準備的孝服,立馬對蕙芷說:“這孝服可以撤下去了,既然是妃位下葬,又沒有封號,顯然皇上是麵子都不想做了,入宮哭喪也就沒有必要了。”

    蕙芷點點頭,“太子又是怎麽一回事兒?昨天宮裏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裴顧給她夾了一筷子小青菜,深色頓了頓,隨即道:“昨天命婦出宮了以後,淑妃娘娘奉太皇太後和皇太後懿旨,帶著人去東宮綁了袁淑人,夜裏袁淑人就暴斃了。”

    蕙芷想到昨天在宮裏袁淑人攔住她的事,雖然昨天裴顧已經溫柔倍至地安慰過了她,她卻還是覺得有些驚嚇,疑惑道:“可知道是什麽罪名?”

    “教唆太子孝期不尊長輩,荒誕行事。”裴顧瞧著她的神色連忙道。

    就差說“跟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來安慰蕙芷了。

    蕙芷臉色果然好了一些,“那皇後…現在應當稱之為袁妃了吧,袁妃的封號又是怎麽回事?”

    “太子不孝,袁氏有失察之責。”裴顧說著不由得撇了撇嘴,“這理由,也隻能擺在台麵上堵一堵眾人的嘴罷了。今天宮裏已經派了人去江南,準備治袁家的罪了。”

    蕙芷思索良久,輕輕地歎了口氣,問出了心中許久的疑惑:“太子是東宮儲君,沒有什麽差錯,這天下遲早是他的,就算袁妃病重,可後宮並不會牽製他太多,他為什麽這樣荒誕行事,難道是生怕自己會穩坐太子之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