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司徒先生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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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新娘子真的很美,至少,那穿著豔麗的華貴的婚裝依然掩蓋不去她凹凸有致的妙人身段。
即便是,那豔紅的紅蓋頭還遮擋著她的臉,卻也可以從那裸露出一截粉白的脖子和安然恬靜放在雙膝上那一雙修長的白玉一般的手指,可以看出,這個女子不僅美,而且修養極深,即便是麵對著一個陌生之人,尤其是即將和這個陌生人發生一段屈辱的事兒,卻也可以勇敢而從容的應對。
司徒先生歎了口氣。
他看著這個貼著大紅喜字,紅燭高照,滿是喜慶的新婚房間,想著剛剛被送進來的時候,路過後花園看見躲在花叢裏頭埋頭拚命喝酒的還穿著新郎服裝的的男子,他的心堵得慌。
那坐著的新娘子似乎有些不耐煩了,抬起一隻手,將白皙的手掌遞到司徒先生的麵前:“時候不早了,趁早完事罷。”
聲音清脆如鈴,很好聽。
司徒先生眼裏掠過一絲異色,但是,他很快明白了,不是這個新娘子隨意放得開,而是,在規則使然之下,她無奈的選擇了認命的同時,更希望盡快結束這場屈辱,盡快見到她的愛人她的丈夫。
司徒先生伸出手,卻並沒有抓過新娘子的手,而是抓住了桌上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新娘子白玉般的玉手在空氣中停滯著,聽見了倒酒聲音,不由微微一愣,道:“閣下,你還等什麽?”
司徒先生道:“我想等天亮。”
新娘子道:“什麽意思?”
司徒先生喝了一口,擱下杯,從果盤拿起一個蘋果,咬了一口,感覺蠻爽脆的,緩緩道:“我的意思,就是,我就是在這兒等到天亮,然後走人。”
新娘子嬌軀一震,道:“閣下,你看不上我,是也不是?”
司徒先生道:“姑娘,我看都沒看過你,如果談之看上看不上?”
新娘子道:“那麽,你為何不.......”
司徒先生道:“我沒有奪取別人所愛的習慣,何況,那方麵事,沒有感情基礎,對我而言,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坎。”
新娘子縮回手,想了想道:“難道閣下從來就不曾出入風月場所?”
她的意思無疑是很明確了,風月場所便不是談感情,而隻是談金錢的交易地方。
司徒先生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羞愧,不無尷尬道:“沒有,至少,目前沒有去過,很沒見識對不對?”
新娘子歎了口氣,道:“想不到,你還是個乖男人,不過,我勸你,那些地方,你還是要走上一走的。”
司徒先生詫異,不,是感覺有些詭異。
腦補一下,他作為一個掠奪人家新娘子初夜的壞人,他的本質工作原本是在床上跟新娘子較量原始的人生技術課題的,但是,現在,他們卻在桌上探討風月之事,哦不是,正確來說,是新娘子引導他人生的活法。
——這個場景,是不是讓人感覺有些小尷尬呢?
他忍不住問道:“為何非得要去那些地方?”
新娘子緩緩道:“男人的心裏,總是有著一個浪子情結,骨子裏便深深隱匿著一種放蕩的情懷,所謂的好男人,隻是太多數的時候強行壓抑著不讓它放縱而已,但是,一旦當他們壓製不住的時候,就會墮落,變得放任失度,最終迷失了自己。反觀一些早期放開思想的男人,他們在適度的放任釋放心境,然後,在放蕩形骸之中逐步掌控自己,並最終在厭倦之後獲得思想升華宛若新生,可以收放自如完全掌控人生的舵向,此方為大境界大丈夫。閣下,你認為可對?”
司徒先生呆住了。
因為,這個時候,他又想起了他的老爸,好像正是這個樣子的。
然而,即使他老爸的形象在他的心裏很高,卻是由於某些始終難以放開的心結,使得他很小的時候,就生出叛逆,做事方式處處與他唱反調,是以,才走到了今時今日此般糟糕地步。
那麽,是老爸沒有錯,新娘子說的也是有理,是自己錯了嗎?
他忍不住輕輕低喃:“難道,真是我錯了麽,不,不,我沒有錯!我沒有錯!......”
“閣下......”
司徒先生眼裏溢流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深深的痛。
新娘子忍不住玉手一抬,掀開了紅蓋頭,直視麵前這個“善良”的壞人,卻是忍不住一怔,脫口道:“你不是蒙古人?”
司徒先生也是一怔,因為烏達王爺對他說的這個新娘子的如花似玉根本不足形容她的美豔。
胭脂薄施的嬌臉,美豔如畫,最是難得的是,她的美不僅僅是單純的嫵媚,而是蘊含著一種幽深的端莊婉約,一言蔽之,是那種美的讓男人生出犯罪衝動又可以拚命克製著怕傷害了她的女人。
新娘子也是意外,原來,這個壞人不僅不是野蠻狂野的蒙古大漢,而且還是一個年輕俊俏的漢家少年。
再則,從交談之中,可以獲知,他還是一個極有素養的年輕人,這是極之難得的。
這一刹那,兩人四目相對,卻是一時無言,似乎,都有些尷尬。
好一會兒,司徒先生打破了沉默,道:“沒想到,姑娘如此貌美。”
新娘子輕輕一聲淺笑,臉頰出現了兩個淺淺的酒窩,益發動人,輕輕道:“你是否開始後悔了?”
司徒先生道:“後悔什麽?”
新娘子道:“後悔隻是坐等天亮呀。”
司徒先生汗了一把,道:“現在反悔行不?”
新娘子道:“你說呢?”
司徒先生歎息道:“姑娘的丈夫真幸運,娶得個智慧與美貌並重的妻子。”
新娘子道:“你是個好男人,你的運氣一定不會差的。”
司徒先生苦笑一下,道:“我老爸說,當女人給男人發好人牌的時候,就是表麵安慰,實則卻是瞧不起這個男人的意思。”
新娘子訝異道:“你老爸居然有如此透徹見解,想必是個了不起的人。”
司徒先生點點頭,道:“他的確非常了不起。”
新娘子道:“有個了不起的老爸,至少,你是幸運的。”
司徒先生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道:“算是吧。”
新娘子似乎感覺到了司徒先生心裏的煩躁,深深看了他一眼,站起來,給他和自己倒了一杯酒,輕輕道:“喝了這杯酒,我們就上床睡吧。”
剛剛端起酒杯的司徒先生一愣,道:“這怎麽成?我不能......”
新娘子伸出左手握住他的手,道:“謝謝你,不過,在你走了之後,會有人過來驗收的,如果我們沒有按照官家要求做的話,輕則接受兩個或三個蒙古大漢的折騰,摧殘,重則打入大牢,等待著的,將是非人的折磨,你說,你要我怎麽樣?”
司徒先生大恨,咬了咬牙,道:“簡直畜生所行!”
新娘子眼睛濕潤了,抓住他的手緊緊的一握,道:“與其遭受其他畜生糟蹋,不如讓你......你會疼我的是不是......”
“我......”
這一刻,司徒先生感到如此的無力與無奈,好像他是全世界最無用之人,連一個弱女子都保護不了她的安寧,大丈夫,仗三尺青峰,傲立於世,究竟為了哪般?
這一刻,他迷茫了。
但是,不管他的心裏是多麽的難過,多麽的憤怒、不甘,然而,現實就是現實,當你的力量不足改變現實的時候,剩下的,隻有無奈的妥協,向現實規則妥協。
於是,紅燭熄滅,洞房漆黑。
洞房之外,那一處昏暗的花叢中,那個婚服男子酒喝得更狠,好像跟壺裏的酒有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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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今夜是個喝酒的日子。
不單止新郎官喝的稀裏嘩啦的,遠在一方的西風苑裏,司徒姑娘也跟酒懟上了。
當司徒先生稀裏糊塗的滿載迷茫的都不知是如何走下新娘子的床,也不知如何坐上了老王的車,更不知如何下車走進西風苑的時候,看見了,寂寥的深夜,更深夜靜的亭子上,孤獨的坐著一個妙人的身影,低垂著腦袋,手裏握著酒壺,連桌上的酒杯都給省下了,嘴對嘴猛幹著。
司徒先生心頭一痛,三步並作兩步迅速走上亭子,一把將酒壺奪過。
司徒姑娘沒有抬頭,伸出一隻玉手,含糊不清道:“小翠,小李子,不要鬧,給我酒,給我......”
司徒先生慢慢的在她身邊坐落,伸出手,輕輕的,環過她的纖腰,把她摟入懷裏。
司徒姑娘嬌軀猛地一震,試圖掙紮,可當她睜開迷霧般的醉眼看見是司徒先生的時候,又是一顫,卻沒有掙紮了,反而閉上了眼睛,似乎貪婪的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一刻溫存。
看著她滿臉的愧疚與自責,司徒先生原本心裏充斥著滿滿叱責她的話全部塞在喉嚨,然後,慢慢的吞咽下肚裏,苦的要命。
很安靜。
安靜之中,司徒姑娘的眼角忽然滑落下晶瑩剔透的淚珠,仿佛呢喃:“我是不是很傻,把自己愛的人往別的女人懷裏推......”
司徒先生恨恨道:“你知道錯了嗎,哼哼,你就等著懲罰吧,我要扒下你的褲子,打你的屁屁。”
司徒先生說到做到,攔腰把姑娘抱起,邁動步伐,向她的閨室走去,貌似果真要關上門,狠狠揍上一頓。
然而,實際上,司徒先生隻是將她放在她的床上,給她蓋上薄薄的被子之後,轉身便走。
司徒姑娘緩緩的睜開眼睛,望著他的背影,忽然問道:“她,美嗎?......”
聽得出來,她的聲音雖然很平淡,但是,隻有細心品味,便可以從中品出酸溜溜的味道。
司徒先生身子一僵,然後,卻是沒有作答,默默的走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走出了屋子的司徒先生這才自言自語道:“周儀慈,她是一個可憐的女子......”
這一刻,他的腦海裏,漂浮著新娘子嬌弱無助的身影,當他下床離去的那一刻,忽然緊緊的抓住他的手,久久不願鬆手,在漆黑裏,她的眼睛卻是寶石一般明亮,她的聲音溫柔似水,緩緩道:“好教你得知,好像我這樣新婚初夜被丈夫之外的男人占有之後,便是頭胎懷孕之時,會處理掉的,但是,如果我有幸懷上你的骨肉,我會想辦法保護下來的......”
司徒先生心酸的要命,卻是無言安慰,隻能默默忍受心痛的撞擊。
新娘子繼續道:“記住我的名字,周儀慈——我不是為了什麽,隻是希望,你記住,曾經,有個名字叫做周儀慈的女人,在你的生命裏走過,僅此而已。”
她慢慢的鬆開了手,司徒先生卻感覺的是她已經成功的把她的某些東西掛上了他的肩膀......
“周儀慈......”
司徒先生一聲歎息,走出了西風苑。
不過,當他剛剛走出大門的時候,立刻停住了腳步。
原來,不知何時,對麵的馬路上,一個腰掛寶劍的白衣中年人負手而立,一動不動的,仿佛一座亙古便在的塑像那般,巋然不動。
端木白。
“司徒先生是吧,”端木白輕輕道,“我可以請你喝杯酒嗎?”
司徒先生道:“我可以拒絕嗎?”
端木白道:“你高興。”
端木白嘴裏說的隨意,好像他如此深夜等候司徒先生,隻是適逢路過偶遇而已,但是,如果司徒先生當了真,那就錯了。
端木白雖然說的平平淡淡的,但是,那骨子裏透著不容質疑不容拒絕,卻是鋼鐵一般的硬實。
司徒先生笑了笑,道:“我一向都樂意聽從長輩的話,您是長輩,自然得聽您的。”
端木白嗬嗬一笑,道:“走。”(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