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館鎮風雲(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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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絕龍嶺。

    按當地的老人們說的是,在遠古的時代,九洲封閉,洪荒泛濫,在這一片汪洋之上,有一個頑皮的龍女戲水於此。某一朝,一個名字叫做禹的人,以他的大毅力和智慧,疏通天下水道,百川歸海,退潮之時,龍女擱淺於此,奄奄一息之際,幸得一個青年樵子援手相助,伐木做一龐大木架,借得多匹駿馬,將她拉到海邊,讓重回大海懷抱的龍女獲救了。後來,龍女感激救命之恩,化作人身與樵子戀愛。然後,他們雙雙墜入愛河,在村民的祝福之下,結為夫婦。然而,卻被龍王知悉,龍王大怒!堂堂的龍之貴族,可說是仙家之體,如何能夠下嫁凡人,況且還是一個身份低劣的樵子!盛怒之下,召集了他的蝦兵蟹將,鼓動海水要將這一帶的村落淹沒,把村民全部淹死。龍女挺身而出,以劍橫頸,以死相迫,讓她的父親退兵,然而,感覺丟臉丟到淩霄寶殿的龍王失去了理智,不為所動。於是,龍女大恨之下,刎劍而亡!而龍女倒下大地之時,九霄震動,降下雷鳴閃電,對蝦兵蟹將暴然轟擊,硬是把它們逼回大海。而龍女的身體化作一片山嶺,把海水堵攔住,使得善良的村民不再受到龍王海潮的傷害。

    人們為了紀念龍女的恩德,結合她的悲情結局,便以“絕龍嶺”稱之。

    這是一個淒美的故事。

    實際上,隻不過是,這一片山嶺的起伏形狀在遠處觀望,宛似一條受創的巨龍疲倦的臥倒一般。

    而且,絕龍嶺隻是這大片山嶺的總稱,其實,它還包括了“龍首嶺”,“龍須嶺”,“龍腰嶺”,“龍爪嶺”,“龍尾嶺”。

    吉老漢把醬臉漢子等三人送到的地方是“龍爪嶺”,而包老憨卻是把阿強等三個送到了“龍須嶺”。

    ******

    夜,極深。

    天空掛著下半玄月,月光有些暗淡,稀疏的星兒也是灰黃黯淡,仿佛疲倦不堪的樣子。

    於是,整個館鎮,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月色之中。

    灰暗的長街,靜悄悄的,隻聽見夜風吹拂而過,地上的紙屑樹葉子和著少許的塵土輕輕飄蕩,然後降落地上,發出輕微的沙沙摩擦聲音,益見寂寥。

    客如歸客棧。

    阿強還沒有睡。

    他的眉頭緊鎖著。

    他想不通,那一片山嶺根本就沒有人居住,也不太適合人居住。不說山地陡峭行走不便,便是荊棘滿布,根本就沒有人走過的痕跡,據附近的樵子所言,他們砍柴都不願意去那,隱藏著不少凶猛野獸和致命的毒蛇,一個不小心,命都會丟在那。

    但是,顯然,包老憨是不會說謊的。

    他的確拉過這麽一個頭發花白的女人。

    那麽,那個女人,她又是去了哪裏了,荒山野嶺的,她沒有任何理由故意乘車到那裏下車,然後又跑下山嶺來吧,帶著那麽多東西,她不嫌累嗎?

    他也想過了,包老憨決計不會說謊的。那麽,那個白發女人如此做,除去了費盡周折出於掩飾她的行蹤之外,另外一個道理便是,那婦人輕功奇高,內功精深,可以攜帶重物躍上樹,從樹上飛渡而去。

    然而,即便是整個“龍須嶺”走完,也不見一戶人家,且,最後到了山嶺邊緣,那是一麵深不見底的懸崖峭壁,即便是阿強頗有自負,卻也有自知之明,倘若像包老憨所說那樣,攜帶那麽多的東西,下這麵懸崖,怕是力有不逮。

    如果,當真那婦人能夠做到的話,她的境界之高,決不在夢大俠的眾多妻子之下,即使稍為不如仙子和方如詩,卻也足以匹肩於謙寶和崔羅莎了。

    倘若屬實,那麽,這樣的一個牛人,又豈是他們三個所能抵擋的?

    現在,讓阿強猶豫不決的是,該是立刻向總部發信求援,還是等明天白天更仔細的勘察一番再作決定呢?

    而且,明天間隔上次取錢剛好三天,她會不會再次出現錢莊呢?

    房門被敲響了。

    阿強道:“誰?”

    “我,阿寶。”

    阿寶推門而入,道:“強哥,我下去找了點吃的,路過此,看見你屋裏燈亮著,知道你沒睡了。來來,先喝幾杯再說。”

    他手中拿著酒壺和一碟花生米。

    阿強點點頭。

    兩人在桌前坐落,幾杯酒下來,阿強緊鎖的眉頭依然不見鬆緩。

    阿寶看了他一眼,道:“強哥,你是不是在懷疑那個白發女人是個高手?”

    阿強輕輕歎道:“我們都看過了那個山嶺,據黃山派的人說,那個地方叫做‘龍須嶺’,樹林茂密且不說,且說荊棘滿布,宛如龍須觸角,不容侵犯,尋常之人,是不可能在其中穿梭行動的,再則,我們尋遍整個‘龍須嶺’,並不見一戶人家,所以,我懷疑,極之可能,那麵崖壁之中或下麵,有她的洞府,也就是說,她絕非尋常之輩。”

    阿寶笑笑道:“所以,強哥是在猶豫該是不該傳信回總部稟告是吧?”

    阿強白了他一眼,道:“你還笑,好笑麽,攤上這麽個絕世高手,我們三個,塞人家牙縫都不夠!”

    阿寶含著笑給他續了杯酒,然後一端臉色,神色凝重道:“強哥,你隻是在糾結這個嗎?”

    阿強眼神一凝,看著他,道:“怎麽,這還不夠煩嗎,平時裏,我們‘十八個’可是在大家眼裏的天之驕子,好像無所不能的樣子,現在,隻是出來幾天,就要跟總部求助,我們的臉麵往哪兒放?怕是另外那些兔崽子也會嘲笑我們。”

    阿寶擺擺手道:“強哥,你想多了。如果猜測屬實,那個白發女人武功非我等能敵,隻顧麵子隱瞞不報,造成了失誤,才是我們的錯,被責備。及時上報事情,哪怕是暫時的猜測,起碼也是我們努力的結果,至於最後的分析和對策,那卻是總部的決定。”

    阿強點點頭,緊鎖的眉頭終於舒緩下來許多,和阿寶碰了一杯,然後,看著阿寶,道:“阿寶,你剛才之言,好像並不在意是否上報總部此事,那麽,你認為還有其他的事情比這更煩惱?”

    阿寶微微點頭,緩緩道:“強哥,難道,你不覺得,當我們在毫無頭緒,隻有守株待兔的等著那個白發女人取錢出現的消極無奈裏,居然忽然有人給我們暗中傳遞信息,那個白發女人於八月十六日曾經乘坐過包老憨的車,這事兒,不很蹊蹺嗎?”

    阿強微微一怔,道:“原來,我以為是黃山派所為,畢竟,我們在找一個白發女人這事已經隱晦的傳遞給了孟憲胡斌霍剛三人,何況,客棧是黃山派的產業,我們下去吃個飯回來桌上就有一封書信,能夠如此不動聲色輕易做到的人,也隻有他們黃山派的人了。”

    阿寶道:“怕是,事情並沒有如此簡單呀。”

    阿強道:“怎麽?”

    阿寶道:“早上,夢豪達夢掌櫃不是跟我們透露了一個消息,說黃衫派的總把子雲中龍日前跟黃山派廖掌門商議,要在黃山建立一個‘屠魔盟’分支據點,遭到了廖掌門的嚴厲拒絕。然後,雲中龍顯然並不死心,並強勢的留給廖掌門半個月的考慮期限,到時候,不管是否同意,皆強行入駐嗎?”

    阿強道:“嗯,有這麽回事,當時,我隻是在想著,大少已遭遇不測,這個什麽狗屁‘屠魔盟’與我們無關,他們黃衫派和黃山派對掐也與我們毫無關聯,所以,並沒有往心裏去。”

    阿寶道:“也就是說,現在,黃山派正處於危難之中,為了獲得援助,他們巴結我們還恐不及,他們會跟我們明言,好讓我們欠他們一個人情,出手相助之。故而,該是有另外一方人給予我們信息提示。”

    阿強緩緩點頭,道:“嗯,有理。那麽這第三方的人,又會是誰呢?”

    阿寶苦笑一下,道:“我也正是想不通這個問題。”

    阿強想了想道:“這人既想幫忙我們,卻又不想為我們所知,不知出於何意?”

    阿寶道:“最是離奇的是,貌似,我們來到這館鎮的目的,也隻是第一天,知道我們尋找白發女人的,除了茶莊的夢掌櫃和錢莊的李掌櫃之外,也就是孟憲三個。夢掌櫃和李掌櫃自然是會交代他們的人嚴守秘密,至於孟憲他們,這個,嗯,也唯有他們因為期盼心切,希望通過給予我們的幫忙換取對他們的援助,門下弟子毛躁起來,消息外泄了。”

    阿強道:“阿寶,你想過沒有,以今時今日夢家的江湖地位之顯赫,不知多少人想攀上關係,可是,這暗中傳達消息的人卻明顯沒有這個意思,至少,他不願跟我們拉上關係,難聽點說,是他不在乎。”

    阿寶臉色有點難看。

    雖然,他不姓夢,更不是夢家的嫡親。但是,他們在夢家集團裏,感受著的,是大家庭的歸屬感,早已把自己看成了是夢家的一份子。

    夢家讓人崇敬,他們與有榮焉。

    於今,竟然有人不在乎夢家的人情,他們心裏皆生抵觸。

    然而,問題來了,那誰誰,既然不在意夢家之人情,他又何故伸手暗助呢?

    阿強和阿寶都想不通。

    最後,阿寶搖搖頭,道:“強哥,早點歇吧,明天工作量增多了,一是須得再次去‘龍須嶺’勘查,二則要密切關注錢莊動靜,怕是,光我們三人不夠呀。”

    阿強道:“我已於傍晚時分交代了茶莊掌櫃和錢莊掌櫃,一旦那白發女人出現,讓他們出人吊著,然後通知我們,到時候,我們謀定而動,有機會的話,或許我們的任務可以大功告成也是未定。”

    阿寶微微點頭,道:“還是強哥想的周全,佩服。”

    阿強笑了笑,道:“自家兄弟,說那見外話幹嘛,睡覺罷。”

    阿寶站起身,走了。

    阿強目送阿寶走出去之後,也是站了起來,走向床邊,抬手一拂,將燈火熄滅。

    然而,便在燈火一黑之際,原本關閉的窗戶竟然撲入一縷輕風。

    阿強輕輕“咦”一聲,扭頭望去,視線裏麵是一團黑影撲麵而來,他一邊發自本能的一掌遞出,一邊低喝一聲:“誰......”

    也就是剛剛說出了一個字,他的身體一僵,喉嚨也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覺得身體一輕,仿佛掉進了夢魘裏麵,明明意識清醒,卻無力作出任何的反抗,然後,他感覺身體在空中疾速移動,夜風有些兒冷,他極力想掙紮,至少想知道是落在什麽人的手中,但是,除了看見一排排房屋迅速的倒退之外,還依稀感覺到高掛蒼穹的半玄月,彎彎的,昏黃的,仿佛死神飽經飲血的鉤鐮......(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