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灰沉沉的天空，雖然雪小了，隻是零零星星的飄蕩著，仿佛，一些孤獨的他鄉旅客，明明同在一片區域漂泊，卻心扉的閉塞與戒備，沒有任何的交接，孤獨的旅行。

    在往昔，這個時分，除了街道兩邊的店鋪繼續敞開門戶，一般人，都午休了，即便是繁華熱鬧的菜市場也沒有例外，故而，通常，繁華的街道，也會冷清下來的。

    然而，這一日，事情有點反常，街道上，居然人來車往的，忙忙碌碌的，似乎忘記了午休這一節。

    更奇怪的是，原本該是敞開門戶做生意的許多店鋪反而提前打烊了，如果相熟的街坊走在大街上的話，定是會非常詫異，他們熟悉的那些店鋪掌櫃和夥計，走進了街道上的人群之中，行色匆匆的貌似在做著非常重要的事情。

    這個時分，白府裏麵，白老爺子居然也沒有午睡，不僅在他，便是他的幾個兄弟白楚雲、白楚生、白楚傑，也沒有，都聚在一起。

    白四叔白楚傑看著白老爺子道：“大哥，趙家已經開始動手了，我們怎麽做？”

    白三叔白楚生看了乖寶寶般坐在一邊的白永貞一眼，道：“是呀，大哥，永源被害，我們決不能讓安無風好過呀，無如，趁趙家這趟渾水，我們伸手抓一抓？”

    白二叔白楚雲心裏一緊，白家二代裏，就隻剩下自己兒子了，說什麽為了家族利益不惜犧牲什麽的，都是他麽鬼話！此時此刻，他更關心的是他的兒子，當下輕輕道：“安無風此獠太過厲害，連永源都不是他對手，別的再多人前往，怕也是送人頭之舉，無如等等安西王的決策出來再說。”

    白四叔輕哼一聲，道：“二哥，別傻了，等安西王的決策？當他決定向安無風動手的時候，不僅僅表示他放棄了安無風，連我們也放棄了。”

    白二叔微微一怔，道：“老四，你說什麽？”

    白四叔冷冷道：“我們要認清一個事實，雖然我們白家呆在京城不少年頭，為安西王效力不謂淺薄，但是，總的來說，隻能把京城各大勢力劃分開來，形成鼎足而立之效果，實則卻是陷入泥潭的膠狀之中，而隨著萬安寺仙姑替代，安無風和她聯手施展手段，把苗家剔除，趙家與我們白家內耗，局勢方見明朗，也就是說，安無風從中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白二叔更奇了，道：“老四，你這話說的，我都雲裏霧裏的，即使是安無風除掉了苗家，折斷了愛育黎拔力八達的一支臂膀，咱白家是效力於安西王的家族，遭受如此重創，安西王也沒討到好處，形勢不會比以前更好才對呀，甚至，被其他勢力所趁，為何你反而說局勢明朗，或說是對他更有利呢？”

    白四叔淡淡道：“二哥，但凡行軍作戰的將領都知道，兩軍對壘，先行衝鋒的那一支隊伍十有八.九決勝不了，但還是必須要支使出去作戰！這是為何？”

    他微微一頓，道：“一則，自然是有先才有後，有前方戰士的奮勇開路，榜樣使然，後麵的士兵自然不敢怠慢；二則，通過先行部隊的衝擊、作戰，從中獲取對方實力信息和爭取到轉換戰略之時間。”

    “以目前狀況看來，”白四叔幾乎使用肯定的語氣道，“顯然，安西王屬於後者，也就是說，通過安無風的搗動，他認清了形勢，並在轉換戰略之後，取得了決定性的成功，所以，他將我們棄子啦。”

    白老爺子頗為讚許的點點頭，道：“老四分析的相當有理，怕真相的確如此。”

    白二叔滿臉的不甘心，道：“這些年來，我們為他付出了那麽多，難道他就不念一絲半點恩情？”

    白四叔冷笑一聲，道：“有道是最是無情帝王家，在王權的傾軋之下，他們連兄弟都可以放棄，相較之下，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又算得是什麽？”

    白二叔悻悻道：“難道，他就不怕我們跟安無風聯合起來反撲與他？”

    這會兒，連白三叔都搖頭了，道：“不可能！安西王之所以放手讓我們對付安無風，實則便是把我們之間拉上了仇恨，雖說在大勢之下，沒有永遠的仇恨，隻有永恒的利益，但問題是，他知道，即便是我們和安無風聯手反撲，也翻不起大浪——因為，如果，我們反撲與他，在世人眼裏是背叛故主，道德喪失，愛育黎拔力八達即使有心收下我們，在輿論之下，也會妥協棄之，除非，我們把他安西王擊殺之——但這是顯然行不通的，當新政啟動之時，極之可能，我們會被套上刺殺皇室大罪為理由，遭受朝廷的製裁，怕是連根都會被拔起！”

    “吃——”白二叔倒吸一口涼氣，“如此說來，我們豈非進退兩難，莫不是就此坐著等死？”

    白老爺子歎了口氣，道：“最好的選擇，是抽身退出京城。”

    白四叔道：“大哥，安無風殺害永源此莫大仇恨，難道就此罷休？”

    白老爺子神色黯然，眼裏掠過一絲英雄遲暮的悵然，淡淡道：“仇恨？這正是安西王希望看到的，成功在即的他，為了他的王朝穩定，最是樂意看見的，便是一切潛在的不穩定因素一一清除，而恰恰，武林各大勢力，正是其中最危險的一種。”

    微微一頓，他眼裏掠過一絲悲苦，苦笑一下，道：“讓我難過的是，把安無風從安西王身邊驅逐出去的主意是我們自作聰明做的，真應了那一句天作孽猶可活，人作孽，不可活。”

    眾人沉默了。

    因為，事實如此。

    如果，不是他們白家擔憂安無風搶了他們在安西王身邊的位置，推動安西王排斥安無風，或許，今時今日，不會是這個結果。

    但是，在現實生活中，沒有那麽多的如果。

    白老爺子緩緩站起，看了白永貞一眼，道：“永貞，把你大哥的後事處理好，把京城的生意都關了，三天後，全部撤離京城。”

    白永貞道：“是，大伯。”

    白二叔道：“大哥……”

    白老爺子擺了擺手，道：“就這麽定了。”

    ******

    黃昏前。

    安西王府。

    安西王從宮裏回到家中之時，洪元剛和屠空空都在。

    安西王臉色紅潤，眉目隱隱發亮，似乎難掩心頭之喜悅，顧盼生輝。

    洪元剛和屠空空雙雙起立，相視一眼，然後一齊向安西王含笑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咦？”安西王故作詫異無比，“兩位莫非天神臨凡，專來相助小王成就輝煌功業來著？要不然，怎麽知道喜事？”

    洪元剛道：“王爺乃真命天子，自有百神庇佑，天順意願。”

    “天順意願，說的好！”安西王猛一點頭，伸手虛按，“兩位無須客氣，坐下說話。”

    他知道他沒坐下他們兩個是不會坐下的，所以很快坐下他的主人位子，待得他們二人落坐，才輕輕一笑道：“兩位果然是我之子房，按照兩位策略推動之下，局勢逐漸明朗，尤其是，當白家折兵損將，我們的實力下降，讓皇後意識到巨大的危機，迫使她不得不立刻作出計劃調整，加快進程速度！”

    屠空空目光一閃，道：“如此說來，豈非結果快出來了！？”

    安西王道：“很快。”

    洪元剛和屠空空立刻離座，匍匐在地，整整齊齊，恭恭敬敬道：“聖上萬歲！”

    安西王麵色一正，頗為嚴肅道：“兩位愛卿平身！”

    然後，他大笑起來了。

    洪元剛和屠空空也笑了。******

    果然很快，這一日早上，進駐中原，正式統治政權的元朝第二代皇帝，勃兒隻斤.鐵穆耳，駕崩。

    與夢中遊記得的曆史編年，至少提前了三個多月。

    或許，此乃夢中遊這個非當代的人物參與所導致了蝴蝶效應使然。

    也正是如此，尚在返回雁蕩山途中的夢中遊極為意外，頓生計劃趕不上變化之遺憾，怕是交代安無風的任務還沒布置妥善，便遭如此突兀衝擊化為烏有了，隻能抱一線希望，安無風的節奏比他計劃快出一些……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