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傷眸光微微一凝：“魔祖要補天？”

    “本座知曉，顧道友自太一之身得了太易所有痕跡，故而可開洪荒，然而，顧道友此時也當知曉，太易，並不完全吧。”

    紅衣道人負手立於竹林之外，麵上帶著一絲笑意：

    “本座此來，欲為洪荒補上最後一塊殘缺，顧道友以為如何呢？”

    羅睺說話雲淡風輕，笑容不減，眸光深處卻無一絲笑意，唯有森冷入骨的寒意。

    顧少傷麵色漠然，羅睺所說不錯。

    他開辟的太易洪荒之中，還有一絲殘缺。

    力道可以推動粒子運轉，衍生萬道法理，時空，陰陽，五行，因果等等大道都可初步顯化，但卻唯獨缺了人道。

    人道之誕生，不是必然，隻是偶然而已。

    力道可以推動粒子演變無窮法理，卻不能誕生出人道源頭。

    而除卻媧皇之外，縱使三皇五帝，太初之仙秦祖龍，也都隻是人道的掌控者，而非是締造者。

    造人，任何一尊大羅都可以，但是，欲要締造人道源流，卻不是那般簡單了。

    畢竟，人道自太易之後億萬劫，無窮歲月，間接衍生承載著八萬四千後天大道！

    其重量，無可形容，無人可以承載。

    諸天萬界，恒沙無量時空之中，唯一的人道源頭，便是媧皇！

    而自媧皇騎乘鳳凰補天之後，諸天萬界之中，早已無有媧皇了。

    即便是太易再現，洪荒重開，也再無媧皇了！

    傳說仍然在，媧皇卻再無顯聖了。

    顧少傷跨行諸天，遊走萬界，所見過的媧皇，也皆是其曾經的道蘊映照而已。

    真正的媧皇，縱使顧少傷開辟了太易，也無捕捉到一絲痕跡。

    “世間再無女媧了......”

    提起這個名字，羅睺的眸光之中泛起一絲漣漪。

    “縱使世無媧皇，人道，也必現！”

    沉默刹那，顧少傷淡淡開聲。

    其音浩蕩震動穹天，宛如天憲垂流，無形之中的法理道蘊都隱隱發生著變化。

    “縱有人道，何人來補天呢？”

    羅睺似笑非笑，道：

    “聽聞那李老君曾化身女媧補天，道友莫非也要試試？”

    顧少傷眸光垂下：

    “東華補天，有何不可？”

    “哈哈哈！”

    羅睺聞言大笑三聲，笑的好似眼淚都流出來一般：

    “人道承載八萬四千後天大道，連那李老君，元始老兒，靈寶教主，接引禿驢的道統，都與人道相連。”

    “此等氣量，便是三分都可締造三皇，一分流溢便能成就五帝，道蘊顯化，便可鑄就千千劫，萬萬界的人道天命之主！道友開的了天，卻哪裏承載的了人道之重量？！”

    說著說著，羅睺笑容漸漸消失，眸光直視顧少傷：

    “人道之重，有大道三分，道友承受的了嗎？”

    大道之下，諸道並行，萬道同存於世。

    道不分高下，也無高低，然而道源締造者，卻有高低，卻有高下！

    作為真正意義之上的首位超脫者媧皇之道，人道，更勝天道！

    顧少傷麵色平靜無波，心中無喜無怒，聲音都沒有什麽波動：

    “那如此說來，魔祖想必是可以了。”

    “本座，自然可以。”

    羅睺麵上再度浮現笑意。

    “你來補天，人人如魔嗎？”

    西王母看著羅睺，麵色不善：

    “便是請了李老君老補天，也不必你來插手！魔祖若無他事，便退了吧！”

    道祖超然，佛祖慈悲，魔祖毀滅。

    佛道未必偉光正，但卻也比起魔道好太多了。

    “道友卻是對本座有很深的成見啊。”

    羅睺看著西王母，有些頭疼，這女人出了名的難纏，便是他也無從下手。

    莫說他在此界人人喊打，便是光明正大的行走，想要打發了她，也不是個簡單的事情。

    啪！

    顧少傷輕按西王母手掌，示意她不必多言，轉而看向羅睺，道：

    “補天也未必不可以，卻是要魔祖說一說，你真正的目的。”

    顧少傷看著羅睺，眸光深處閃過一絲流光。

    無盡無限多元宇宙海之中，大羅不計其數，混元不在少數，但如羅睺這般存在，可就太少了。

    雖然大道之下容納不了太之本體，但也無疑是大道之下，境界最為高遠的存在。

    “道友既有興趣，本座便說一說。”

    羅睺沉吟片刻之後，點點頭，緩緩說著：

    太易之年，鴻鈞道人與紫霄宮中引三千大神魔坐而論道，劃分先天後天，談論萬道法理，追尋更高的道路......”

    羅睺不急不緩的慢慢開口，不見一絲惡意，似乎果真是帶著友善而來。

    顧少傷端坐不動，靜靜聽其訴說著。

    羅睺之所言，西王母大多也都曾經說過，不過，當年之西王母雖然也是巨擘，比起羅睺卻還是差了一籌，對於一些真正的內幕，有所不知。

    西王母輕皺眉頭，沒有發難。

    她此時也走到最後關頭，聽一聽那幾位的超脫之路，或許能有所得。

    至於首次接觸這般隱秘，心中也頗有興趣。

    “.......三次論道千千劫之後，鴻鈞那老道似乎果真看到了前路，以千千劫之中汲取的三千大神魔道蘊，開始合道！”

    說到此處，羅睺稍稍一頓，麵上泛起一絲意義難明的冷笑：

    “那老雜毛想人之未想，欲要合大道，成為真正的大道！還真讓他成功了，可惜，成功，也是失敗！”

    “大道不是生靈，本就是萬界萬靈萬道萬有的一個集合，合大道便是合萬界萬靈萬道萬有為一身！也就是，奪舍諸天萬界，一切有情無情生靈，一切有形無形之物！”

    “奪舍諸天萬界一切有情無情生靈.......”

    王林瞳孔一縮。

    他曾經見過一人，奪舍天道，成為真正的天道，當時還曾驚訝，但比起鴻鈞道人，卻又遠遠不如了。

    若其果真成功，什麽太易太初，什麽時空陰陽，什麽混沌鴻蒙，五行太極，因果命運，便全是他的意誌了！

    一人成道，便要斷絕所有後世人的成道之路了！

    “好在，他還是失敗了！大道無情，卻並非死物，那老道成功，卻無法超脫，隻能夠成為大道的一部分，無思無覺，無情無性.......”

    羅睺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王林，看的後者心頭發冷，方才有些感歎的繼續說道：

    “若是任何人走到這一步，後果也隻能成為大道，再不複自身。那老道卻早有算計，其假三千大神魔之力，靈寶天尊之手逆斬了自身，竟是脫了隕滅之厄，那時，本座也曾出手......”

    “事事留有餘地，未必是好。”

    顧少傷輕歎一聲：

    “若其斷絕一切後路，也未必不能夠取大道而代之，成為大道鴻鈞，而非大道一部分。”

    老謀深算固然是好的，但是留有餘地，便不能夠拚死一搏，百步走了九十九，卻還是功敗垂成。

    可惜了.....

    “留有餘地，尚有重來的機會，不能說不好。”

    西王母搖搖頭，若非如此，鴻鈞道人哪裏來的歸來之機會。

    “西妙道友說的不錯！留有餘地，總有再來的機會，若成了大道，可就再無機會。。”

    羅睺點頭表示讚同。

    看西王母麵色不變，搖頭繼續說：

    “然則，當時之鴻鈞道人已然與大道合一，斬他如斬大道，一戰之後，大道殘缺，我等皆受道傷，那時，從不被我等在意的女媧，騎乘鳳凰而來，以人道補全大道，飄然而去，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尊超脫者。”

    “女媧......”

    西王母喃喃一句，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尊騎乘鳳首而來，人道補大道，光照萬界，絕世風采掩蓋了太易一切存在的女神。

    “人道補全大道。”

    顧少傷眺望虛空，眸光悠遠。

    他斬妖皇，得到太易痕跡，開洪荒，得萬古時空一切隱秘，可惜，卻也看不到那一段曆史。

    那或許是媧皇所為，或許，是大道掩蓋，即便是他，也不能洞徹。

    諸天萬界之中，也隻有羅睺等寥寥幾位還有那時之記憶，其他參與那一戰而不是的巨擘，都丟了那一段記憶。

    便是西王母，尚知曉有那一戰前因後果，其中細節，卻朦朧不可見。

    “正是那一戰，讓魔祖看到了超脫無極藩籬之路了吧。”

    西王母看向羅睺，眸光微動。

    自太易之初，直到太初之初，億萬劫無窮歲月，無量量大千界之中，超脫無極藩籬者寥寥無幾。

    但大多，都參與過那一戰。

    當然，也有例外者，如那來曆莫測的無量天尊陳教主，以及那太易之後，太初之初，一尊突如其來，取太一陽之道，名為羲的存在。

    “諸位道友隻以為本座降下無量量劫之道，阻了無數道友之路，無窮大界為之翻覆，時空為之覆滅......”

    羅睺一臉唏噓，道：

    “殊不知，極惡便是大善？無本座降劫，大道怕是也會降劫啊！諸位道友，卻是誤會本座太久太久了，真正的罪魁禍首，應是大道才對！兩位實在不必對本座的善意有所懷疑。”

    極惡便是大善？

    王林眉角跳動，這老家夥扯起謊來一套一套，若不是親眼看到無數大世界覆滅在量劫之下，他險些都信了。

    “好一個極惡便是大善.......”

    西王母麵色緩和下來，無量量劫對於一切有情無情生靈來說自然是極惡，對於大道來說，或許便是大善了。

    否則，羅睺也未必能以此道超脫於外。

    極惡便是大善這六個字，便是羅睺對於自身超脫之道的一個敘述，對於她有所觸動。

    可見，羅睺此來，的確是抱有善意。

    至少，沒有針對他們的惡意。

    “魔祖言媧皇方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超脫者，換而言之......”

    顧少傷若有所思。

    雖然他此時隻是混元，但他的境界，卻已然遠遠超出，或許不如西王母大天尊的積累深厚，卻也相差無幾了。

    羅睺的一番話，對他觸動也不小。

    “怪隻怪鴻鈞那老雜毛。”

    羅睺麵色首次有些低沉，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鴻鈞接三千大神魔之道蘊先合道，再脫身，讓本座與大道結下了因果.......非五大紀盡皆演變過後，才能真正超脫......”

    饒是羅睺這般存在，此時心境都微微泛起漣漪。

    若無鴻鈞道人造下的因果，他此時隻怕已然如那女媧一般真正超脫了。

    但，若無鴻鈞道人，他也看不到前路，萬萬劫也未必能超脫於外。

    “與我所料相差不多。”

    顧少傷心中微微了然。

    無論三千大神魔是否無意抵擋大道，都在鴻鈞合道，脫身之中與大道結下了因果。

    欠人十分都要還十二分，欠了大道，可想而知要付出什麽代價。

    羅睺還算是好的。

    真正斬了鴻鈞，傷到大道的三清道人，可比羅睺還要慘的多。

    一口鍋，背了不知多少劫了。

    以太清之無為，都會主動對鴻鈞道人出手。

    那位通天教主，會因羅睺出手阻擋他斬殺鴻鈞道人而殺意勃發，窮搜諸天尋覓無劫魔淵之所在。

    這一切，便十分之清晰了。

    “太易為一切時空，世界，道蘊之源頭，最初的最初，起源的起源，若本座能夠補天，或許.......”

    羅睺說道此處，再度一頓，才道：

    “話至此處已盡，兩位道友，是戰是和，可一言而定了！”

    呼~

    竹林之中一片平靜，似乎氣流都不再流動了。

    羅睺麵上帶著讓人如浴春風的笑容，聲音也十分之平和。

    但王林心頭卻泛起了十二分的寒意。

    他知曉，此刻羅睺的姿態放得越低，圖謀越大，被拒絕之後，將會爆發的雷霆之怒，便會越發恐怖！

    他可不相信，這個自太易之初便存的萬魔之祖，一切毀滅之源頭，無量量劫的締造者。

    會真的是個人畜無害的老好人。

    “道友情真意切，誠意十足，按理說顧某不應該拒絕.......”

    看著負手含笑而立的羅睺，顧少傷輕輕一歎：

    “可惜，魔祖以為，我來此，便隻是為了做一做東華嗎？”

    “嗬......”

    羅睺眸光垂下，緩緩閉上眸子。

    呼！

    話音飄蕩之間，顧少傷再度看向羅睺，麵色平靜：

    “太易我要開，洪荒我要辟，盤古我要做，人族我要立，

    天——

    也要我來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