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養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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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艦隊……毀了你的家?你現在效忠的這支艦隊?”柔嘉猝不及防,睜大眼睛看牧歌。她讀取到沉重的傷感,味道像生吃一把鹽。
牧歌一口接一口地撕咬牛排,然後吮了一下手指,低頭看著食物:“我的養父是個礦工,沒有錢購買天然的陽光。為了治愈我的白化症,他在暴雨裏苦苦哀求駐防的艦隊武士,‘哪怕讓孩子沐浴一絲陽光也好,’養父哭著抓住武士的護脛,‘我願意用房產做抵押。’可是……那名武士在‘黑日’建成以後,就再也沒有答應過凡人的任何要求,哪怕醫治神族幼兒都不答應。他的自私讓他飛黃騰達,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名太陽神。”
牧歌不能忘記,他歪在窗口望見的那一幕。養父在暴雨裏用膝蓋爬行,那沾滿煤泥的雙手死死抱住艦隊武士的黃金脛甲。那名武士嫌棄地回頭怒吼,狠狠把養父蹬在泥裏,揚長而去。牧歌記得自己當時衝進雨幕,回憶裏充斥著暴雨的咆哮和卑微的呐喊:“哪怕一小時也好,讓孩子沐浴一點陽光吧!”
一想到這童年,牧歌就咬牙切齒忍眼淚,低頭裝作啃食物,不讓別人看穿他內心。再抬頭時,他的淚水蕩然無存,眼睛裏隻剩下通紅的決心。
柔嘉看到牧歌眼睛裏噴的火。她迫不及待地問:“那你豈不是恨死艦隊了?你明明是受害者,為什麽還為艦隊而戰!你這不是認賊作父嗎?!”
“如果我沒有加入流星武士團,你現在就不會被我救下來。”牧歌盯著手裏的牛排搖頭:“你不懂。”歪頭就咬。
柔嘉還想問,甚至還想罵;可是她看見牧歌倔強地沉默著,她甚至嗅到了空氣裏淡淡的仇恨味道。她想,要在層出不窮的“忠誠考核”麵前將這份摻雜仇恨的初衷雪藏,牧歌一定很不容易。
她心一軟,就換了種口氣,柔情脈脈地凝視牧歌,溫柔似水地問:“你現在脫穎而出,白化症想必是被養父治好了。”
“養父偷偷挖穿一條礦洞,從地道裏把我運到日照區,讓我趴在草叢裏偷偷曬一小時太陽,讓我補充貧乏的光粒。我塗著迷彩,屏息靜氣地匍匐一小時,享受痕癢的溫暖;而他在濕漉漉的地道裏凍得瑟瑟發抖,抵擋侵骨的濕寒。我十四歲的時候,白化症消退了。而養父體內的寒毒和濕氣卻攻破血脈肌腠,無藥可解,他死的時候骨瘦如柴。”牧歌食欲全無,皺眉看著牛肉,眼睛一閉,淚珠就打在手背上。他揉了半天臉,才說完下半句:“養父解釋過初衷,他是要報一個人的恩。可是在我心裏,他是我永遠的父親。”
柔嘉沒想到,牧歌竟有這樣耐人尋味的一麵。她心裏依舊不明白,牧歌為什麽加入這個傷他至深的聯邦艦隊;但是柔嘉已經不忍心拷問真相。她想,牧歌雖然是個混蛋,但是也是個吃過苦的混蛋。
“你覺得,養父看見你在為艦隊賣命,他會高興嗎?”柔嘉猶豫著問。
牧歌毫不猶豫:“養父死後,我曾有機會刺殺那名暴雨中的武士。可我當時無法全身而退,所以猶豫了。但是,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放過他。隻要我往上爬,總有一天能看到那張令我刻骨銘心的臉——而我之所以拚命努力,就是為了在拔刀的刹那,我能有義無反顧的資本。此生不想再後悔。”
柔嘉聽了,就抬頭看他,目光閃閃發亮。可牧歌在低頭吮拇指。她想說輕鬆的話題來挽救氣氛,就有點刁蠻地挑釁:“那你有沒有後悔救我?沒有吧?白撿一個善解人意的美少女啊,告訴我,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牧歌狼吞虎咽地吃完,指著小鹿亂撞的柔嘉說:“可你還有大堆曆史遺留問題沒有解決,遠遠不能享受夫人級別的待遇。拜拜。”他冷若冰霜地說完,仿佛絲毫不領情,麵無表情地走了。
柔嘉感覺心中的小鹿已經撞死了。她第一次對一個男人怒不可遏。
柔嘉穿上小皮鞋,站在牧歌睡的沙發上奮力跳躍,蹦得臉紅氣喘才出了一口惡氣,然後她披著淩亂的發絲,輕輕拍掉沙發上的腳印,氣定神閑地走去拖地。
“果睡去吧,討厭。”她含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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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捷表彰會以後,流星武士團休整兩天。這兩天裏,吳宇大擺筵席,喝得軍營烏煙瘴氣、東倒西歪,營帳裏不時傳來少女的哭號。軍紀處來檢查了一次,扣了吳宇的績效考核分,並沒有太嚴重的處置。反而吳宇成了民主旗的英雄。
“兄弟們別怕!分,扣我的;責,我扛著。酒,繼續開;開心,不要停!”吳宇醉醺醺地喊著口號,“軍紀處如果再來,我去談。打了勝仗還不許慶功啊?隻要我吳宇在,你們的好日子就在。來,幹杯!”
陳光武眼睜睜看著譚華被吳宇灌得人事不省,眼睜睜看著民主旗群雄爭相喊吳宇叫“宇爺”。
而牧歌,整整兩天無影無蹤。
第二天假期的晚上,張殊娜抱胸站在武道艙裏,冷冰冰地吩咐牧歌:“四倍重力,先跑十圈,最後一圈衝刺,跑到透支。”隨後紮緊武道服的腰帶,曼妙的身子遮得嚴嚴實實,一點便宜都不讓牧歌占了去。
牧歌舉步維艱地走進武道艙,自己關上艙門,滿頭大汗地支膝望著殊娜:“你還生氣呐?關鍵你也沒說不許我認識其他女孩啊。”
殊娜轉身不看牧歌,下巴揚起來:“嘖嘖,想讓我為你生氣?先適應4倍重力再說吧。走兩步就氣喘籲籲,你太弱啦。”殊娜想起一個比喻,說追逐不平等的女人,就像小狗攆汽車,就算追上了,它也開不了。這本是個笑話,她想起來,心裏卻歎一口氣。
她忽然聽見牧歌得意地笑道:“殊娜。”
一聲光塵爆發的悶響,牧歌宛如炮彈出膛,掠過一道殘影,風兒竟刮得殊娜的武道服飄起來。她睜大眼睛,心裏不敢相信這事情,一句“怎麽會”還含在口裏,腰肢就被一個人粗暴地摟住——她被撞得胸脯一拋,已經睜大眼睛被牧歌擒住了。(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