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著保密的原則，王楓乘坐的船隻隻在東山島略作修整，之後直接奔登州府而去，南安接受的流民有一半是從這裏上的船，東山島的很多產品也放在這裏出售，在大多數時候即使你是猛龍想要在另外一個地方賺錢，也要同當地的地頭蛇合作，除非你這猛龍猛到無敵那就是另外一說了。

    王楓現在連猛龍都算不上，頂多算得上是一條比較肥大的地頭蛇，所以在登州有一個合作夥伴，姑且算是吧。

    登州的這個合作夥伴是姓李的一戶人家，原本的外號叫做李半縣，十年前家中一名子弟出息了高中進士，現在在真定府做知府，所以現在李家號稱半府，據說整個登州府三分之一的土地是他們老李家的，這就是王楓來找他們家合作的最大原因之一。

    大明禁海，但是大明上下多的是私人碼頭，船入水門，已經有人等在這裏，老遠的便喚了一聲：“船上來的可是王管家？”

    王楓定睛一看，一名矮個男子，站在碼頭上揮手，根據描述，王楓知道他是李府的二管家李明星。

    船上的王楓越上碼頭，拱手道：“在下正是姓王，敢問仁兄台甫？”

    “在下李明星，是李府的管家。在下和劉管家相熟，劉管家的來信，五天前見到，算日子也就是這兩日王管家能到。”此人麵色稍黃，這是長期在外跑的緣故，雙目有神，給人精明之感。

    “這麽說，王某來此用意，李管家也是知道的咯？”

    “劉管家確實在信中交代清楚，隻是小的不過是家裏的一個跑腿的，做不得太大的主意。”李明星的姿態很低，但是就言語而言，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似乎此次，未必就能順順利利的達成。

    心裏有了一個大概的認知後，王楓也沒太在意。合作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利益驅動。這裏本來就是人家的地盤，在別人的地盤上，該做的讓步王楓有心理準備。

    “如此，那就先住下，有什麽事情明日再說。”

    “這是自然，老劉在信中也有交代，王管家隻管放心便是。來接人的車馬已經備好，請王管家上路。”李明星打了包票，這會商船已經停穩了。王楓道：“捎帶片刻，某交代幾句。”

    兩個輪子的馬車坐著真不舒服，車廂很矮，顯得逼仄。王楓不願意乘坐，幹脆和李二牛這一小隊家衛騎馬而行，隻是將行李放在馬車裏，咿咿呀呀的車軸摩擦聲，在三寸厚的塵土中漸行漸遠。

    李明星坐在另一輛馬車上陪著王楓一道走在前麵，邊走便介紹之前的情況。

    “家裏的諸多買賣，都是大少奶奶在打理。合作之事，我家老爺不置可否，大少爺在外做官，家裏的事情從不過問。大少奶奶的意思，得見了王管家，當麵談談再定奪。”李明星說的這些。都是泛泛。看看身後不遠跟著兩個家丁打扮的男子，王楓也能猜到一二。於是不動聲色，隻是偶爾點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這李府並不在府城裏，就在離海邊十幾裏的一處村莊上，畢竟這李家也做海麵上的生意，住在外麵有些什麽事情處理起來也方便。

    李明星將王楓引到李家莊的一處小院子後說道：“王管家，這裏是李家招待貴客的地方，你先住著，也就這幾天大少奶奶就會抽出時間來見你的。”

    王楓微笑的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一老者領幾下人肅立於堂前。李明星介紹道：“王管家，這位是李二，園子的管家。有什麽需要，可對他講。王管家一路風塵，先住下，晚間在下設宴為王管家洗塵。”

    王楓點點頭道：“有勞！”一名管家，穿的是絲綢質地的服裝，李家人真的如此奢華？

    李明星匆匆進了一座大宅，跟著一丫鬟快步往裏，至一處池塘邊，見一中年女子在喂水中的錦鯉，也不去打擾，站在一邊等著丫鬟去通報。

    女子打扮華麗，見了丫鬟便拍拍手，在身後丫鬟端著的銀盆裏洗了手。沒一會丫鬟請李明星過去，見禮之後道：“大少奶奶，海州王管家已經到了。”

    女子麵無表情，嗯了一聲：“小門小戶的管家倒是不少，今個兒劉管家，明個兒王管家，這海州王家的管家光是我見著的就有七八個了吧。”

    沈高林道：“據說這些小管家都是王家小少爺的手下。”

    女子突然笑了笑，聲音冷冷的道：“一個個偏遠之地的七品縣令，手下倒是不少，這樣也好，晚上好好接待，明日起你帶他去城裏城外的轉轉，也讓他長長見識。”

    女子打了李明星，緩緩步入內院，進了一個院門，裏頭小廝見了見禮道：“少奶奶來了，老太爺正在釣魚。”女子道：“帶我去吧。”跟著下人去了一林間湖邊，見一個便衣老者正在垂釣，女子上前盈盈道福：“媳婦見過公公。”

    老者歎息一聲，丟了魚竿，一臉懊惱：“魚都被你嚇跑了。”

    女子笑道：“公公容稟，人已經住下，該怎麽談，您得拿個大主意。”

    老者看看她，悻悻站起，漫步林間，隨口道：“這個事情，你看可做得？”

    女子緩緩隨行，低聲道：“聽李明星說，此人在海州島的作坊，無有不一本萬利者。媳婦以為，此言有誇大之嫌。如今咱們糧食種的好好的，這猛然改種棉花，誰知道收成幾何，媳婦以為，看在肥皂香水的買賣上，對他客氣一點也就是了。回頭讓他自己識趣走人，如何？”

    老者步入一停，石桌上有紫砂壺一把，壺下壓了一張《寰宇集》，拿起紫砂壺，抽出報紙遞給女子道：“這本書，你怎麽看？”

    女子看了一眼，也不伸手去拿便道：“上麵的話本倒是頂好的話本，別的媳婦也看不懂。”

    老者淡淡道：“糊塗，憑此物，江南士子之心，三成入轂矣。眼下不過初創，日後影響，不可限量。這個王楓，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不僅書讀的好，而且買賣做的也好，你真的以為，是誰都有這個能耐？短見！”

    “媳婦受教了，還請公公明示。”女子趕緊躬身說話，站起後低著頭。

    “無論如何，不可怠慢了人家。明日去見一見，聽聽他都說些什麽。如果有利可圖，何不聯手做大？如今李家看似財雄勢大，與之合作不過是錦上添花。然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即便不能合作，也要把話講清楚，不可因此留下芥蒂而去。你要知道一個十六歲進士的分量，不要因為他隻是一個偏遠的七品縣令而看低，別忘記了咱老李家的長孫都快二十了。”

    “媳婦知道怎麽做了！”女子再次道福，老者揮手示意她離開後，坐在石凳上呆。咱家看上去家大業大，可是後繼無人啊，幾個孫子沒有一個是讀書的料，這世道沒有官麵人物撐著這家業可是說散掉就散掉啊。

    老爺子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心情，家裏這些後輩，根本就無法理解。這個大兒媳不錯，是個精明能幹的。可惜見識差了點，隻看見眼前的利益，這王楓雖然官小，可是說不定幾個孫子像自己這麽老的時候人家還在當官呢。實際上老爺子自身，對於王楓提出的種植棉花的方案，也並不看好。

    自家土地種植糧食這麽多年了，這突然改種棉花那些佃戶就夠麻煩的，為了那點銀子不值得麻煩的，一斤棉花三斤稻子，多出的那點還不夠跑一趟船的。

    十幾裏外的另一個村子，一座大宅子裏頭也在談王楓的事情。談話對象也是兩個男的，一個為一名五十來歲的老者，另一個三十來歲，一身的儒衫，看上去也是一個讀書人。

    “爹，李家有那個自作聰明的女人，一定不會選擇合作的。換成兒子，不是仔細打聽過，也不會選擇跟他合作。當年我們錯過了肥皂香水的買賣，如今再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那真是自己蠢死的，怪不得人家。”

    老者嗬嗬一笑道：“家裏的事情，既然是你決定了，那就去做。不要顧慮太多。你雖然在讀書上比不了你三弟，也比不了李家那大小子，可是經商上爹信你。”

    男子道：“家業都是祖輩掙下的，兒子也隻是適逢其會罷了。”

    老者道：“我知道，你去忙你的吧。家裏隻要你爹還在，必然不會有掣肘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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