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睿突然聽到王導的疑惑，也是愣了愣，因為這個問題，真的是把他也問住了。雖說探子稟告這些消息，可自己又沒去證實，這裏麵到底有沒有水分？那個探子的話，又有幾分可以相信？

    一時間，司馬皇叔的後脊梁不由的冒出一股冷汗，看來自己是太心急了。不過他也算是見過大世麵的人，隨即咬了咬牙，堅定的說道：“長安真的涼了！”

    王導聽到此處，不禁又傷心了幾分，悵然歎曰：“想我大晉王朝，立國不足百年，竟然接連生如此不幸之事，讓我等臣子，將來有何麵目去見武帝啊！”

    “將軍說的是啊！想我司馬家，嘔心瀝血，才完成三國大一統，沒想到內憂外患如此嚴重，胡人猖獗、國人內鬥，諾大的王朝，支離破碎。現如今，連皇上都……”司馬皇叔話沒說完，早已泣不成聲，比起他在王府中的悲傷，有過之而無不及。

    王導在一旁看的是一愣一愣的，不禁暗暗感歎：乖乖，我那麽大歲數了，衣冠南渡，算來也有數十載，至今水土不服，就服你！

    然而長安真的涼了嗎？讓我們暫且調動時光卷軸，回到五日前，來瀏覽一下，長安到底生了什麽？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這說的正是華夏第一古都——長安。看那層層疊疊的宮殿大門如九重天門，迤邐打開，深邃偉麗；萬國的使節拜倒丹墀，朝見天子，威武莊嚴。

    然而此刻的長安城，雖說還算雄偉，可讓人難以繼續仰望。

    刺骨的北風，不帶著一絲溫柔，呼呼的刮著。

    這裏沒有一絲喧囂與繁華，有的隻是無邊的孤寂與冷漠。若不是還能看到幾處零星的人煙，幾乎可以把它當是一座空城。

    在街角處，迎風站立著一位衣衫襤褸的少年，他注視著飄在空中的那片黃葉，像是一隻飛來飛去的蝴蝶，如同自己一樣，在孤獨的世界裏隨風搖曳。

    少年的身後跟著兩位衣不蔽體、搖搖欲墜的老漢。一行三人，在漫無目的的遊蕩。

    原來是長期戰亂，城裏城外斷絕了聯係，這才弄的一比潦倒！

    住家戶也不滿百了，人吃人也不怪了，死的、逃的、半死不活的，慘不忍睹。

    各種馬車、牛車、騾子車，前前後後還能湊出來四輛，官員們連朝服都找不到了。

    若是司馬皇叔看到此情此景，可能要哭暈過去。

    若是少年生活在現在，此時也隻能默默地點上一根鬱悶的黃鶴樓，怒吼般的唱出汪峰那，讓人無奈的歌曲《為了讓生活繼續》：

    可以置身事外嗎？

    可以視而不見嗎？

    可以低頭不語嗎？

    為了日子好過點。

    可以忍住眼淚嗎？

    可以表達憤怒嗎？

    我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可我已經無路可退！

    這歌確實有點力量，就連上天似乎都感受到了少年的無奈，天空中竟然慢慢地飄落起雪花來了。

    “皇上，要不咱逃吧？”一位老漢不合時宜的打斷了少年的思緒。

    “我特馬還能逃去哪啊！”少年眼含熱淚委屈的嘶吼道。

    “那咱回吧，宮裏也有這樣的西北風。”另一位老漢也是瑟瑟抖的勸了一聲。

    少年不禁打了幾個冷顫，抬頭看了看天空飄灑的雪花，似乎是在向世人證明：他大爺的，誰說下雪不冷化雪冷，讓他脫光了站在雪地裏試試。

    諸位看官，這三位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那少年正是大晉王朝末代帝王——司馬鄴。兩個搖搖欲墜的老漢，一個是驃騎大將軍曲允，另一個是禦史中丞吉朗。（老哥倆都是大官）

    隨著一聲歎息，司馬鄴又回到了住處。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他肚子也早就叫了。曲允小心翼翼的從懷裏取出珍藏的一塊小米餅子，砸碎熬粥給司馬鄴喝。

    司馬鄴正是青春年少長身體的時候，這幾口粥哪夠他吃，三兩口就吃個幹淨，連湯都沒有剩下。可憐兩位老漢還眼巴巴的看著，以為能指望喝上一口呢。

    司馬鄴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原來他還沒有吃飽，這種日子已經持續好久了。

    按規矩，領導吃完飯，一抹嘴，又要給大家簡單的說兩句。

    司馬鄴揚了揚高貴的頭，義正言辭道：“將軍，如今窮困危急到這種地步，內沒有糧草，外麵沒有救援，要說為社稷而死，那是我應該的！”

    兩位老漢一臉懵逼的看著司馬鄴，領導又要玩新花樣？

    “但是！”

    轉折來了，就知道沒那麽簡單，兩位老漢暗暗點了點頭。

    “想到將士們遭受的磨難，應趁城未陷落而行全身之計，或許可以使百姓免受屠戮之苦。”

    兩位老漢若有所悟的點了頭，領導就是不一樣。

    凍死他迎風站，餓死他挺肚行。

    都這時候了，還能說出如此慷慨激昂的話來，真不得不給他點個讚！

    禦史中丞聽到領導的話，也是反應敏捷，立馬看著曲允沉聲道：“將軍！計將安出？”

    曲允瞪大眼睛看著吉朗，心裏先把他親戚問候了個遍，又暗暗咒罵，老家夥膽兒挺肥啊，我的台詞你也敢搶？這丫要是有辦法，我不早就說了嘛。

    最後他隻能憋屈的搖搖頭，歎息一聲。

    司馬鄴看著曲允磨唧了半天，也沒憋出一個字來。最後握了握拳頭，咬牙切齒的打出了，自己手上唯一的一張王牌。

    “投降吧！”

    兩位老漢聽到司馬鄴親口說出“投降”二字，雖然早料到會如此，心中還是不免一陣悲哀。

    投降代表什麽，他們心裏是一清二楚，上一代帝王司馬熾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投降的日子生不如死不說，最後恐怕還是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

    唉！一夜無言，各自安歇，默默垂淚到天亮。

    第二天，司馬鄴雙手拉開宮殿門，乖乖，陣陣寒風教他做人啊。看到外麵的冰雪世界，司馬鄴雖然打了幾個冷顫，可心中卻產生一絲難以察覺的欣慰。

    朕之冤情，難道被上天現了嘛？我就說我不能那麽衰，好在上天還算是可憐我，降一場大雪為我送行。

    上天要是能說話，此刻一定會給司馬鄴一個大大的白眼，然後再淡淡的告訴他：小杆子，哪年北方臘月老子不降雪？降雪不是告訴你冤，是想告訴你，你已經徹底涼了！

    為了表達誠意，司馬鄴在幾輛戰車中，挑了一個好的羊車，脫去上衣，光著上身，口銜玉璧，讓侍從抬著棺材，從長安東門出來，正式出城投降。

    司馬鄴可憐兮兮的看著劉曜，希望他能看在自己那麽有誠意的份上，可以給個機會，讓自己的日子好過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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