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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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幾人依次坐下,老夫人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她身後的沈婆子先夾了一筷子。姐妹幾人才開動起來。

    飯畢,  傅老夫人帶著孫女們念了幾遍經,  把芳年留下來。

    傅珍華出門時,  都略帶不甘,祖母偏心芳年,從小如此。

    芳年知道祖母必是有話要和自己說,等祖母坐好,她乖巧地給祖母捏起肩來。

    傅老夫人覺得十分的熨帖,暗道自己沒白疼芳姐兒。

    她閉著眼,似自言自語般:“今日成家二小姐的話,  你有什麽想法?”

    芳年手上的動作沒停,  她猜到祖母留下自己,定是和此事有關。

    “成二小姐的話外之意,芳年不敢揣測。”

    “哼,  她是什麽意思,你不用理會。你隻要記得,將來你才是裴家的少夫人,林越是個有分寸的孩子,  定會敬重你這個嫡妻。”

    裴林越是什麽樣的人,  沒有人比芳年更清楚。芳年停下手中的動作,  跪在祖母的跟前,  泫然欲泣。

    傅老夫人大驚,  “芳姐兒,你這是做什麽?”

    “祖母…成二小姐的話,芳年確實不敢揣測,因為芳年是真的怕知道真相。”

    “芳姐兒,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祖母,去年…裴公子和裴老夫人上門道歉時,他明明白白地跟芳年說過,他有意中人,會尋個合適的機會退掉這門親事。”

    “什麽?”傅老夫人瞿然。

    記得去年裴老夫人攜裴林越登門時,她為了寬芳姐兒的心,破例讓兩個小兒女獨處。

    難道那天裴林越竟和芳姐兒提過退親一事?怪不得那次他們見過之後,芳姐兒哭得特別傷心。

    “他當真是這般說的?”

    “千真萬確。”芳年眼裏的淚水在眶在打轉,“他說得斬釘截鐵,芳年怕你們擔心,不敢吐露半句。”

    那次,她和裴林越說話時,摒退所有人,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說了什麽。事實上,裴林越並未說過這樣的話,那次她壯著膽子質問他,他一句話也沒有說,有的隻是嫌棄的眼神。

    她是哭著離開的,父母追問,她說不出半個字。

    傅老夫人心疼不已,怪裴林越不懂事。

    “芳姐兒,你莫要擔心。自古以來,婚姻之事,皆由長輩而定。林越年輕,被外麵的女子迷了心,但他自小知禮,不會胡來。等成親後,你替他管好內院,他必感念你的好,敬重你這個嫡妻。”

    芳年默然,她沒有指望能一次就說服祖母退掉裴家的親事。在長輩們的眼中,裴林越無疑是十分出色的。他容貌溫潤如玉,才情不俗,又是禦史府的獨子。

    家世人品都不錯,是京中難得的佳婿人選。

    傅老夫人見芳年似乎把她的話聽進去,倒有些不忍。女子難為,未曾出嫁前,誰不想嫁個良人,得到夫君的疼愛。芳年還未成親,就知將來的夫君心裏有人,換成任何人,都會傷心難過。

    但天底下的女子,誰不是這般過來的。縱然是婚前不知,婚後自會知道。男人們愛色,就算沒有鍾情的女子,也會有貌美的小妾通房。像裴林越這種的,其實未償不是好事,說不定他心裏有人,反而不會納妾。

    一個當家的主母,所倚靠的是娘家,是自己的子女。

    芳年要是知道祖母的想法,定然會啞然失笑。裴林越心裏有人,他以為是自己占了他心上人的位置。他不碰自己,他覺得那樣才能顯現出對成玉喬的真情。至於其它的女人,他是來者不拒。

    想想真是諷刺。

    “祖母,孫女知道了。”

    “好了,祖母知道你委屈,但你要記住,一個女人的立身根本,是賢良淑德,是生兒育女。”

    傅老夫人的話也有道理,芳年雖不認同,卻還是點了頭。

    她活了一輩子,早已看透。一個男人不喜歡你,你再如何賢良淑德,也不會換來他的另眼相看。

    這一世,她不會再嫁進裴家。

    她表現得十分懂事,傅老夫人越的於心不忍。芳年花朵般的年紀,還沒開始憧憬人生,就被無情地對待。裴林越的想法不代表裴家人的想法,自己還是要找裴老夫人上上眼藥。

    傅老夫人扶起孫女,滿心的憐愛。

    芳年清楚,看祖母的樣子,就算是知道裴林越心裏有人,也不會打消把她嫁進裴家的決心。

    祖母是疼她不假,但傅家不止她一個姑娘,要是家裏出了一個退親的姑娘,其它的姐妹也不好說人家。

    算日子,她們後天就該歸家。

    芳年想起自己的父親母親,恨不得馬上能見到。

    她已多年未見父母,父母在她的記憶中,隻剩下纏綿病塌的枯瘦之貌。前世中,她都活了七十,父母自是先她二十多年故去。

    自己婚後日子的不如意,令父母操碎了心。

    這一世,就算是為了父母,她也不會再嫁給裴林越。

    翌日一早,姐妹幾人齊齊把抄寫的經書交到傅老夫人那裏。傅老夫人眯著眼,一頁一頁一看著,看到芳年寫的那幾張時,不停地點頭。

    芳姐兒的字是越的好了,平日裏沒少用心。

    她把經書遞給沈婆子,命沈婆子等下去寺中的佛殿中燒掉。

    “你們都用心了,祖母很欣慰。你們切記,你們之中無論是誰,走出去代表的都是我們傅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相信不用我多說,你們也清楚。祖母希望你們能彼此關照,相互扶持,你們能做到嗎?”

    “能。”

    幾人異口同聲。

    “好了,明日我們就要回府,今日沒什麽事情,你們就好好收拾收拾。”

    “是,祖母。”

    “你們出去吧。”

    “是,祖母。”

    姐妹幾人又退出去。

    茜娘要自己收拾東西,芳年有三喜,不用親自動手。她想了想,走出客舍院,隨意地寺中逛著。

    寺中不比府裏,都是出家人,倒也不用講繁複的世俗規矩。她不是真正的十六歲少女,自是沒有太多的顧忌。寺中清靜,頗為合她的心意。

    不知不覺中,竟走到慧法大師的住處。她心神一晃,似在奇怪自己怎麽會走到此處?

    此處清幽無人氣,院子外麵兩棵幾百年的菩提樹鬱鬱蔥蔥,在秋意的落葉紛飛中格外的綠意盎然。

    院子裏,落葉滿地,人聲全無。她猜想,這裏許是孝善寺的禁地。

    日頭漸高,秋日豔陽毒辣。

    好在她立在樹蔭之下,菩提樹的樹冠散開,遮住日光。饒是如此,站了一刻鍾左右,她的鼻頭還是冒了一些細小的汗珠。

    她聞著樹木的清香,看著不遠處的樹葉飄落,落入葉堆中,寂靜無聲。

    從在山洞中醒來到現在,她都一直想不透,為何自己會重活一次?難道真是上天垂憐她前世的孤苦,今生要補償於她?

    崖底暗潭有什麽蹊蹺之處,才會成為她重生之地?

    還有七王爺。

    她想到那個性子古怪的男子,暗自猜著他會住在寺中的哪處。想來以他和慧法大師的交情,還有他那怪異的性子。應該住得離慧法大師的院子不遠。

    仿佛是印證她心裏的想法,遠處白色的衣裙閃現,衣袂飄飄,衣擺處的銀絲暗繡如流光般閃動,如波光粼粼,美不勝收。

    此女正是成玉喬無疑,她帶著一個小丫頭,行色匆匆。

    芳年身子一躲,避在兩人合抱的菩提樹後麵。心裏琢磨著要是成玉喬真的去尋七王爺,這裏定然是必經之地。

    樹幹很粗,足以遮住她的身子。她眼看著成玉喬繞過慧法大師的住處,轉入旁邊的小道。

    小道的盡頭,毛竹生成的籬笆一丈多高,不知出何處閃出一個黑衣男子,攔住成玉喬主仆的去路。

    不知他們說了什麽,芳年隻看到黑衣人麵無表情的臉和那丫頭在不停地說些什麽。

    成玉喬的丫頭指手劃腳的比劃著,似乎從袖出拿出銀票之類的東西,想塞給黑衣男子。男子冷臉拒絕,拒不通融。

    最後,成玉喬轉身,高傲的臉黯淡著,一步三回頭地走過來。

    “小姐,王爺今日又不在。”說話的是成玉喬的丫頭。

    一個又字,說明昨日她們也來過。芳年心道,看樣子她昨日的感覺沒錯。成玉喬來寺中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七王爺,不過看七王爺不肯相見的表現,或許她之前想得有些岔。

    以七王爺那陰晴不定的性情,倒是不難想像他對任何人都不假辭色的樣子。

    “王爺肯定在的,許是快到姐姐的忌日,王爺不願觸景傷心,才不肯見我吧。”這話是成玉喬說的,隨著她們的交談,主仆二人漸漸走遠。

    芳年貓在樹後麵,等她們的身影走遠,才慢慢站直身子。

    突然,她感到脊背一寒,壓迫感向她襲來。

    她轉頭,眼角餘光瞄到一雙男人的靴子。

    她接過靈符,行個佛禮,“阿彌陀佛,大師有禮。小女不會下棋,被王爺趕出來。靈符已取到,小女多謝大師,這就告辭。”

    慧法大師慈眉善目,半點責備之色都無。

    她不敢多停留,疾步走遠。若不是慧法大師在,她真想提裙狂奔。慧法大師的目光深邃,如無底的黑淵,望著她的背影,再念一聲阿彌陀佛。

    他走回屋內,屋內景象未變,棋盤如他離開時一樣,黑子白子分明。元翼坐在棋盤前,手中舉著一枚黑子,見他進來,波瀾不驚地道:“大師來得好慢。”

    “老衲來得正是時候。”慧法大師撩袍落坐,盤起雙腿,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執起白子。

    白子落下,黑子緊跟,棋局風雲突變。

    一刻鍾後,慧法大師眉頭深鎖,疑神一息,漸鬆開眉頭,朗聲笑道:“元施主棋藝又精進不少,老衲甘拜下風。”

    “精進?”元翼把黑子收進甕中,神色冷凝,“無欲無求,除了琢磨棋藝,本王似乎無事可做。”

    慧法大師沉默。

    七王爺中毒之事,他一清二楚,那後山崖底的寒潭之所,就是他告訴七王爺的。寒潭不能徹底解毒,僅能壓製毒性。

    這毒極為罕見,名為隔江望月。幾百年前,有位神醫,人稱雅醫,他既能醫白骨,也能令活人死。

    醫毒一家,雅醫是個中翹楚。

    他製的毒奇且邪,偏愛取些詩情畫意的名字。

    隔江望月就是其中一種,此毒隻對男子有用。男子服過後,不能動欲念,一旦壓製不住欲念,則會暴體而亡。

    若清心寡欲,根除紅塵雜念,此毒可延年益壽。前朝時就有位太監服過此毒,侍候了三代帝王,容顏不老。最後陪伴的那位皇帝不舍他,命他殉葬,他才自盡赴死。

    為求長生者絡繹不絕,重金求之。雅醫拒見,求者眾多,他不甘受擾搬離住所後不知所蹤。是以此毒不僅存世少,且極為金貴。

    而七王爺,是正常的男子。就算是再清心靜修,一年之中,總會犯個幾次,依靠著崖底的那眼寒潭,次次都有驚無險。

    皇室陰私,常人難已想像。

    慧法大師從不過問,他世外之人,塵世中的汙穢他不想沾染半分。

    七王爺想見傅家的小施主,他從中幫著,不多問一句。王爺自中毒後不近女色,王府之中連個婢女都沒有。

    他心中納悶,怎麽王爺會好端端的想見傅小施主?

    而且他觀過傅小施主的麵相,霧靄層疊,變幻莫測,他窺不見一絲玄機。如此奇特的麵像,不像是世間人,卻也不是陰界魂。

    一切虛無成幻,幻生變,變化成生機。窺不破的天機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他不敢一探到底,隻能靜觀其變。

    他慈眉白須,閉目合十,口中念著阿彌陀佛。

    元翼已將棋子收好,他與慧法大師,是忘年之交。體內之毒,多虧大師,否則他早就暴體身亡,死狀難看。

    隔江望月的毒無解藥,若他能狠心斷孽根,說不定還能活上百年。

    如此奇毒,渴望長生之人求而不得,何其諷刺。

    慧法大師已開始閉目誦經,入了禪境。他起身行佛禮,默然告辭離開。他的清修之所在慧法大師的院子後麵,與寺中隔開,幽秘不為人知。

    他走出屋子,負手立在院中,目光越過座座佛殿,望著客舍的方向。

    那個女子的血能壓製他的毒,是巧合嗎?是所有的血都有用,還是僅她一人可以?

    他決定找個機會,好好試一試。

    芳年一路小跑著,直到看不見院子,才定下心神。途經之處,隨處可見身著黃色僧袍的僧人,他們有的在掃地,有的拿著東西穿行著,並不多看她一眼。

    客舍內,傅老夫人已經醒來。她換上青色的常服坐在床上,髻梳得光亮,三個孫女圍在身邊。

    大孫女麵貌清秀,雖無國色天香之貌,卻有才女的清高之氣。她一身月白的裙子,頭縛靛色帶,淡掃娥眉。時下男子都愛女子的淡雅書香,大孫女的模樣正好。四孫女長得不如大孫女,裝扮差不多,衣裙的顏色為蜜合色,同色帶。她處處以長姐尊,凡事都緊緊跟隨。

    二孫女長得美,嬌嬌柔柔,性子太弱,怕是難為大婦。邢氏身為嫡母,一應吃穿從不虧待茜娘。隻是茜娘畢竟是庶出,生母又早逝,養成這般懦弱的性子,令人不喜。

    傅老夫人靠坐著,閉上眼睛。

    傅珍華手捧著一本經書,坐在她床邊的小凳上,開始念經文,傅芊娘則立在沈婆子的後麵,似乎在和沈婆子學捏背的手法。傅茜娘低著頭,芊娘慣會討好賣乖,她學不來那樣子。猛然瞧見香台的灰,她走過去,拿起香灰鏟,小心地清理著香台中的香灰。

    香台之上,塔香冒著青煙,散出舒緩安神的香氣。

    傅老夫人閉著雙目,轉動著手中的沉香珠串,珠串被人經年累月地摩著,包漿油潤。

    芳年進去時,傅珍華恰好念到“善惡一念,地獄天堂。孽禍降臨,天遣難避。”

    她念的是《因果經》,芳年聽到她念的經文,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她立馬低頭。

    沈婆子小聲地道:“老夫人,三小姐回來了。”

    傅老夫人睜開眼,看到芳年。她眼一花,似乎看到芳姐兒身後有萬道金光,金光之中,鳳尾搖曳。她一驚,定神一看,什麽也沒有,隻有俏生生的小姑娘。她暗道自己老眼昏花,朝孫女慈愛地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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