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始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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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接過靈符,行個佛禮,  “阿彌陀佛,大師有禮。小女不會下棋,  被王爺趕出來。靈符已取到,小女多謝大師,這就告辭。”

    慧法大師慈眉善目,  半點責備之色都無。

    她不敢多停留,  疾步走遠。若不是慧法大師在,  她真想提裙狂奔。慧法大師的目光深邃,如無底的黑淵,望著她的背影,  再念一聲阿彌陀佛。

    他走回屋內,屋內景象未變,棋盤如他離開時一樣,黑子白子分明。元翼坐在棋盤前,  手中舉著一枚黑子,  見他進來,波瀾不驚地道:“大師來得好慢。”

    “老衲來得正是時候。”慧法大師撩袍落坐,盤起雙腿,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執起白子。

    白子落下,  黑子緊跟,  棋局風雲突變。

    一刻鍾後,  慧法大師眉頭深鎖,疑神一息,漸鬆開眉頭,朗聲笑道:“元施主棋藝又精進不少,老衲甘拜下風。”

    “精進?”元翼把黑子收進甕中,神色冷凝,“無欲無求,除了琢磨棋藝,本王似乎無事可做。”

    慧法大師沉默。

    七王爺中毒之事,他一清二楚,那後山崖底的寒潭之所,就是他告訴七王爺的。寒潭不能徹底解毒,僅能壓製毒性。

    這毒極為罕見,名為隔江望月。幾百年前,有位神醫,人稱雅醫,他既能醫白骨,也能令活人死。

    醫毒一家,雅醫是個中翹楚。

    他製的毒奇且邪,偏愛取些詩情畫意的名字。

    隔江望月就是其中一種,此毒隻對男子有用。男子服過後,不能動欲念,一旦壓製不住欲念,則會暴體而亡。

    若清心寡欲,根除紅塵雜念,此毒可延年益壽。前朝時就有位太監服過此毒,侍候了三代帝王,容顏不老。最後陪伴的那位皇帝不舍他,命他殉葬,他才自盡赴死。

    為求長生者絡繹不絕,重金求之。雅醫拒見,求者眾多,他不甘受擾搬離住所後不知所蹤。是以此毒不僅存世少,且極為金貴。

    而七王爺,是正常的男子。就算是再清心靜修,一年之中,總會犯個幾次,依靠著崖底的那眼寒潭,次次都有驚無險。

    皇室陰私,常人難已想像。

    慧法大師從不過問,他世外之人,塵世中的汙穢他不想沾染半分。

    七王爺想見傅家的小施主,他從中幫著,不多問一句。王爺自中毒後不近女色,王府之中連個婢女都沒有。

    他心中納悶,怎麽王爺會好端端的想見傅小施主?

    而且他觀過傅小施主的麵相,霧靄層疊,變幻莫測,他窺不見一絲玄機。如此奇特的麵像,不像是世間人,卻也不是陰界魂。

    一切虛無成幻,幻生變,變化成生機。窺不破的天機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他不敢一探到底,隻能靜觀其變。

    他慈眉白須,閉目合十,口中念著阿彌陀佛。

    元翼已將棋子收好,他與慧法大師,是忘年之交。體內之毒,多虧大師,否則他早就暴體身亡,死狀難看。

    隔江望月的毒無解藥,若他能狠心斷孽根,說不定還能活上百年。

    如此奇毒,渴望長生之人求而不得,何其諷刺。

    慧法大師已開始閉目誦經,入了禪境。他起身行佛禮,默然告辭離開。他的清修之所在慧法大師的院子後麵,與寺中隔開,幽秘不為人知。

    他走出屋子,負手立在院中,目光越過座座佛殿,望著客舍的方向。

    那個女子的血能壓製他的毒,是巧合嗎?是所有的血都有用,還是僅她一人可以?

    他決定找個機會,好好試一試。

    芳年一路小跑著,直到看不見院子,才定下心神。途經之處,隨處可見身著黃色僧袍的僧人,他們有的在掃地,有的拿著東西穿行著,並不多看她一眼。

    客舍內,傅老夫人已經醒來。她換上青色的常服坐在床上,髻梳得光亮,三個孫女圍在身邊。

    大孫女麵貌清秀,雖無國色天香之貌,卻有才女的清高之氣。她一身月白的裙子,頭縛靛色帶,淡掃娥眉。時下男子都愛女子的淡雅書香,大孫女的模樣正好。四孫女長得不如大孫女,裝扮差不多,衣裙的顏色為蜜合色,同色帶。她處處以長姐尊,凡事都緊緊跟隨。

    二孫女長得美,嬌嬌柔柔,性子太弱,怕是難為大婦。邢氏身為嫡母,一應吃穿從不虧待茜娘。隻是茜娘畢竟是庶出,生母又早逝,養成這般懦弱的性子,令人不喜。

    傅老夫人靠坐著,閉上眼睛。

    傅珍華手捧著一本經書,坐在她床邊的小凳上,開始念經文,傅芊娘則立在沈婆子的後麵,似乎在和沈婆子學捏背的手法。傅茜娘低著頭,芊娘慣會討好賣乖,她學不來那樣子。猛然瞧見香台的灰,她走過去,拿起香灰鏟,小心地清理著香台中的香灰。

    香台之上,塔香冒著青煙,散出舒緩安神的香氣。

    傅老夫人閉著雙目,轉動著手中的沉香珠串,珠串被人經年累月地摩著,包漿油潤。

    芳年進去時,傅珍華恰好念到“善惡一念,地獄天堂。孽禍降臨,天遣難避。”

    她念的是《因果經》,芳年聽到她念的經文,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她立馬低頭。

    沈婆子小聲地道:“老夫人,三小姐回來了。”

    傅老夫人睜開眼,看到芳年。她眼一花,似乎看到芳姐兒身後有萬道金光,金光之中,鳳尾搖曳。她一驚,定神一看,什麽也沒有,隻有俏生生的小姑娘。她暗道自己老眼昏花,朝孫女慈愛地招手。

    芳年把通靈符拿出來,交到祖母的手上。傅老夫人接過端詳半晌,把其中一個還給她,另一個轉給傅珍華。

    “你們昨夜裏都受了驚,無論是珍姐兒,還是芳姐兒,戴上這道通靈符,以後都會平平安安的。”

    芳年心下感動,把通靈符收好。

    傅珍娘也放下經書,接過靈符,跟祖母道謝。

    傅芊娘很是眼熱,但她是個庶女,又沒受到驚嚇,實在不好意思開口要。茜娘替芳年高興,她已倒好香灰,輕輕地站到芳年的身邊,小聲道:“芳妹妹,要是你不嫌棄,我給你繡個小袋打個絡子,你可以把靈府隨身佩戴著,你看可好?”

    “自是好的,二姐的女紅最好,我歡喜都來不及,怎麽會嫌棄。”

    傅珍華斜了茜娘一眼,不冷不淡地道:“茜娘既是要繡,不如也替大姐繡一個吧。”

    茜娘垂,低聲應下。

    以前,芳年知道傅珍娘和傅芊娘常欺負二姐,她和母親一樣,都未阻止過,也沒有幫二姐撐過腰。二姐自是不會和任何人訴苦,總是默默受著。

    她的記憶中,二姐永遠都是怯生生的。

    以前的她,聽到傅珍華這樣的話,隻會當做沒聽到。但現在,她對二姐起了憐憫之心,她不許別人再欺負二姐。

    她皺起眉頭,不解地道:“大姐,二姐憐惜芳年,芳年是妹,她才主動提出幫我。大姐你是姐姐,怎麽能讓妹妹幫你做事?祖母常說,姐姐護妹,大姐這般做法,芳年倒是瞧不明白。”

    傅珍華臉白了一下,緊接著變紅,她被芳年堵住話,下不了台階。

    “三姐這話說得不對,祖母是教我們姐姐護妹。可是大姐驚了夢,正要靜養著。二姐幫她做事,也無可厚非,三姐太過計較,差點傷了我們姐妹的情份。”

    傅老夫人看著幾個孫女,一言不。

    芳年暗道,傅芊娘這人倒是八麵玲瓏,頗有些手段。怪不得前世嫁得那麽不好,都能活得不錯。

    “芊妹妹說得對,三姐恍然大悟,但二姐身子弱,做不了許多話計。要是大姐想要絡子,我那裏倒是還有一些,不如挑幾個送給大姐。”

    傅珍娘背著眾人,瞪了茜娘一眼,不情願地就應著,“那就多謝三妹了。”

    “大姐客氣,一家子骨肉,理應相互體諒。就像經文中說的一樣,前生同樹花,今世姐妹緣。祖母,您說,孫女說得對嗎?”

    傅老夫人滿意她的話,開懷笑起來,連說兩個對字。

    傅珍華聽到祖母的聲音,才不情願地放下簾子。隻雙眼還迷離著,未曾注意到馬車內異樣的氣氛。

    傅老夫人很生氣,往常珍華小家子氣一些,她也沒當回事。但這幾日的相處,實在是令她失望透頂。

    七王爺是何等身份,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扒開簾子盯著看,被別人看到怎麽想她們傅家,怎麽看傅家的姑娘們?

    反觀芳年,明明要小兩歲,舉止端莊,身形都沒有動。

    “珍姐兒,你是要議親的姑娘家,不可以隨意拋頭露麵。”

    傅珍華白了一下臉,低頭應是。

    女孩子家臉皮薄,萬事輕提點,不能重說。傅老夫人說完這句話,就沒有再說什麽。

    外麵人群的議論之聲傳入車廂,芳年聽到婦人們羨豔的嘖嘖聲,還有一些女子嬌羞的讚歎聲,混成一片。

    從前的自己,每每聽到這樣的聲音,心裏都是讚同之感。

    而今,她隻想冷笑,那人就是個道貌岸然的瘋子。

    嘈雜的議論之聲隨著七王爺的遠去慢慢變得稀疏,最後人群散開,百姓們各自忙著之前的事情。

    小販們吆喝著,女人們重新進鋪子裏挑揀貨品,街道慢慢空出來。過了一刻鍾左右,馬車緩緩開始行動起來,一路行至傅府。

    傅府位於城東的舉業巷,這裏大多是京中四品左右的官員府邸。傅府根基淺,位置較偏。

    門口處,兩尊石獅守著,大房二房的兩對夫妻領著兒子們都出來迎接。

    馬車停穩,芳年聽到父親的聲音,很快沈婆子扶傅老夫人下車。傅萬程和傅萬裏兄弟倆上前攙扶母親。

    傅家兩兄弟長得有些像,隻給人的感覺不一樣,人到四十相由心生。傅萬程眉宇間透著一股精明世故,而傅萬裏則還是一片書生氣,儒雅溫和。

    接著下車的是珍華和芳年,大夫人衛氏和二夫人邢氏也上前來。衛氏的穿衣打扮略比邢氏富貴,邢氏與尋常夫人一般,偏愛簡單大氣的衣裙。她臉上帶著笑,關切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芳年見到溫婉年輕的母親,先是一愣,這一刻,她才真切地感覺到,重活一世真好!

    她撲進邢氏的懷中,哽咽地喚著娘親。

    邢氏摟著女兒。輕拍著她的背,芳姐兒從未哭得如此傷心過,這是怎麽回事?

    傅老夫人的眼神閃過一絲心疼,暗想著芳姐兒怕是那夜裏嚇得不輕,在自己麵前不好意思撒嬌,一見到親娘就忍不住。她看了一眼衛氏,由著兩個兒子扶她進府。

    芳年自知自己失禮,快地抹幹眼淚,嬌聲嘟噥著:“我想娘了。”

    “你這孩子…”邢氏心疼不已,忙拉著女兒進府。

    後麵的衛氏撇嘴,拉著傅珍華,詢問女兒寺中的事情。傅茜娘和傅芊娘自是沒人理會。茜娘自行回到住處,芊娘的姨娘尚在,正在小院子裏等著她。

    芳年和邢氏進了二房的院子,院子裏草枯樹黃,台階兩邊各擺著兩盆菊花,和記憶中的一樣。她這才有空打量自己的弟弟們,看著年少的他們,自是一番姐弟情深。

    傅興明和傅興齊兩兄弟倆相互擠著眼睛,邢氏看到喝了一聲,“你們兄弟倆做什麽,擠眉弄眼的,有什麽事盡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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