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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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年先和陵陽侯夫人行過禮,  才輕啟唇道:“昨日得了兩道通靈符,芳年奉祖母之命,去向慧法大師道謝。”

    “原來是這樣,  通靈符難得,  是該向大師道謝。”陵陽侯夫人道。

    成玉喬把眼底的淩厲之色收起,恢複清高的模樣。淡淡的眼神把芳年從頭到底掃視一遍,  似乎想明白什麽,傲氣更盛。

    芳年是重活一世的人,要是看不出成玉喬眼裏的深意,  豈不白活一世。剛才那打量的目光,  怕是在評估她能否引起男人的憐愛吧。

    她隻覺得無比的好笑,  成玉喬在擔心什麽,  難道以為自己也是去尋七王爺的?

    自己巴不得離那個危險的男子遠遠的,怎麽可能不怕死地湊上前?

    “侯夫人,成二小姐,芳年還要去給祖母複命,就此告辭。”

    陵陽侯夫人點頭,  隨口地誇了她一句懂事。

    芳年並不放在心上,微笑地離開。

    回到客舍的院子,  她細思一番,先去見祖母。

    傅老夫人在自己屋子裏念著經,  自傅老太爺去世後,  她就迷上了佛經。在府中,  有一個專門修建的小佛堂,平日裏,她無事就常呆在那裏。

    老夫人看到自己最疼愛的孫女,滿臉慈愛。

    “祖母,方才孫女覺得屋子有些悶,隨意在寺中走動,不想竟走到慧法大師的住處。孫女記得祖母平日裏的教誨,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大師慷慨,我們要知恩,遂再次道謝。”

    “你做得很好,知恩圖報,別人的點滴恩惠,我們都要銘記在心。”

    芳年點頭,她感謝佛祖。佛祖無處不在,俯視著萬物蒼生。也許她的重生,就是冥冥之中神靈的牽引。

    “祖母教誨,孫女謹記。”她上前,把祖母從蒲團扶起。

    沈婆子在屋裏默默地忙活著,老夫人的東西比她們都要多,歸置起來頗費時間。芳年自然地立在祖母的身後,替她捏肩。

    “祖母,方才孫女在回來的路上,還碰到陵陽侯夫人和成二小姐,她們似在燒香祈願。”

    傅老夫人感慨,她和陵陽侯夫人的母親都出自韓家。雖多年沒有往來,總歸是有些牽扯的。

    “唐家那位大公子驚才絕豔,是難得的人才。林越剛嶄露頭角時,就有人說過他有唐公子之風。要是唐公子還在,唐國公府就不是如今的模樣。”

    唐國公府的二公子,與其兄長差之甚遠。不僅無才氣,為人也十分不堪。小時候追貓攆狗,大了吆五喝六,調戲民女,打架鬥毆是常有的事。唐國公夫人每每怒其不爭,都會想起自己的大兒子,氣得病一場。

    唐曄失蹤的那年,正是七王妃去世不久。陵陽侯夫人先是痛失愛女,緊接著娘家侄子又音訊全無,當年也是大病一場。

    隨著成二小姐長得越來越似其姐,侯夫人才從長女早逝的悲痛中走出來。

    芳年不認識唐曄,不知他人品如何。聽到祖母說裴林越像唐曄,她也想起這茬,瞬間對唐曄沒了好感。

    她不吭聲,傅老夫人像是想起什麽,提到七王爺,“說起來,七王爺一直在寺中修行,那真是天下難有的癡情男子。隻可惜咱們來過幾回,也沒見過王爺的麵。”

    女人對於癡心不二的男人,有別樣的情懷。縱使年老如傅老夫人,也不妨礙她心生向往。

    芳年的手一頓,想起這幾次見過的男子,別扭著道:“祖母,王爺身份尊貴,哪是我們輕易能見到的。”

    “那倒也是。”傅老夫人讚同。

    京中不知有多少人家,都盯著七王爺的後院。無奈王爺對王妃矢誌不渝,加上常年住在寺中,她們無從攀起罷了。

    要是…

    她搖搖頭,自家府上的姑娘還是別想吧。光是出身一項,就不太夠資格。

    陵陽侯府的二小姐一直沒有議親,說不定侯府也是有此打算的。成二小姐長得似七王妃,成算比其它人都要大。

    傅老夫人這般想著,覺得陵陽侯夫人來寺中,應不止是為侄子祈福。

    但別人家的家事,她不便多加揣測。

    此時,芳年對於七王爺癡情漢的身份,起了濃濃的懷疑。一個那般冷血無情,性情捉摸不定的男子,實在是難以想像他深情的模樣。

    或許他的溫情隻給了他的妻子,別人無緣得見吧。

    傅老夫人被她捏得舒服,漸漸打起盹。收拾東西的沈婆子放下手中的活計,輕步走過來,小聲地道,“三小姐,老夫人該小睡一會了。”

    芳年也瞧出祖母的困色,會意地點頭。

    沈婆子扶著傅老夫人躺下,芳年躡手躡腳地出去。

    她的屋子裏,三喜已把東西歸置完畢,正在隔壁幫著芊娘整理。

    這是芳年授意的。

    床鋪疊得十分的齊整,該收好的東西都裝進箱籠中。珍華的丫頭小寒小聲地問好,告訴她三喜在芊娘的房間。

    她點頭,表示知道。

    傅珍華正靠坐著,手中捧著一本經書,眼神往她這邊瞄了幾下,也不知那經書究竟看進去幾頁?

    “芳妹妹這是去了哪裏?連三喜也不帶,雖說寺中都是出家之人,但全是男子,總該避嫌。”

    “大姐慎言,佛門聖潔之地,怎能容你這等汙濁之心?你自己心中汙穢,看待他人,自是以為別人與你一般無二。”

    “芳妹妹…”傅珍華丟下手中的書,駭然色變。

    自小到大,芳年從未用這種語氣,對她說如此刻薄的話。

    她的手抖起來,她一直不敢去深思的問題又冒出來。那晚,芳年到底是如何爬上來的?

    怎麽像變了一個人般?

    莫非…

    她打了一個寒戰,看向芳年的眼神,猶看鬼魅。

    芳年用眼神示意小寒出去,小寒看一眼自己的主子,珍華自然不想有第三個人知道自己的秘密,默認芳年的意思。

    小寒出去後,芳年站起來,似笑非笑地望著傅珍華。

    “大姐心虛了?”

    “我…心虛什麽?”傅珍華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故作鎮定。

    芳年朝她走去,“你說心虛什麽?大姐,你看看這佛門淨地,處處都有神靈,他們在天上盯著,看著有人行善,看著有人作惡。你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實則都被佛祖看在眼裏。佛祖心明如鏡,懲惡揚善,不是不報,是時辰未到。真報應到你的頭上,你躲都躲不掉。”

    傅珍華被她語氣中的森寒驚得差點尖叫出聲,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嘴。眼神胡亂地張望著,意圖看出哪個角落裏站著神明。

    “別看了,佛祖已把你作的惡記在功過簿上,等時機一到,你的報應就會降臨。”

    “你少在這裏危言聳聽,我沒有…什麽報應…你在胡言亂語什麽?”

    芳年已走到她的根前,俯視著坐著的她,嘴角勾起冷笑,“會的,你的報應不會太遠。”

    對於一個女人而言,不幸的婚事就是最大的報應。前世裏,就算自己不明真相,傅珍華也遭了報應。

    而自己,許是佛祖弄錯了,給了她一個無望的親事。所以佛祖最後查清楚,決定還她另一世,開始另一種人生。

    芳年想著,似乎窺到自己重生的原因。

    傅珍華被她的氣勢駭得無法動彈,這般強勢尖銳的堂妹,像換了人一般。

    “你是誰?你不是…芳妹妹…”

    “大姐,你看清楚,我就是芳年。我若不是自己,那我是誰?”

    她就是自己,隻不過是多了一世的記憶。無論是誰問起,小至幼年捉弄胞弟,大到年長後識字習文,樁樁件件,她能悉數道來。

    誰來質疑她,她都不怕!

    傅珍華驚恐地搖頭,“你…是人…是鬼?”

    “你猜?”她的臉變得詭異,泛起神秘的笑容。

    “啊!!”傅珍華沒能忍住,驚懼大叫。

    小寒從外麵跑進來,“大小姐,你怎麽了?”

    芳年換了一張麵孔,滿臉的擔憂,“大姐,前夜你是夢中魔障,怎麽今天晴天白日的,你也神神鬼鬼的?”

    “你…”傅珍華躲在小寒的身後,抖著手指著她。

    傅老夫人被尖利的聲音驚醒,忙問沈婆子,沈婆子也不明狀況,“老夫人,聽聲音像是大小姐的。”

    “快、快扶我去看看。”

    傅老夫人一趕到,傅珍華立馬飛撲上前,抖著聲,“祖母…芳妹妹不是人!”

    入夜後,她再一次失了覺。

    外麵秋風乍起,風吹落葉的聲音沙沙作響。三喜的輕鼾聲一如既往,均勻平緩。她扯了一下嘴角,人年紀越大,越容易失眠,倒真有些羨慕三喜。

    門被人重重地推開,一個男子的身影裹夾著風閃進來。

    隨著男子入室,門又被人從外麵關上。芳年已經坐起來,僅憑著身影,她也知道來的是何人。

    但這一次與前次不同,前次七王爺是冷靜的,而這次他身上的炙熱之氣,她在遠遠就能感覺得到。

    黑暗中,她看不清男人的臉。要是她看得清,就能看到他臉上的青筋已經暴起,眼底腥紅。

    元翼腦子尚還清明著,他一進入室內,聞著沁脾的女子馨香,覺得體內的燥熱更盛。

    他入目之處都是她的顏,她的色。

    那顏色引得體內的毒越的叫囂著,差點衝破他的理智。

    芳年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想著今日怕是難逃被人喝血的命運,頗有些認命地伸出手。

    皓白的手腕,纖細的玉指,似在召喚著他。

    他捉住她的手,傾身上前。虎目熊熊處,皆是她的粉麵紅唇。芳年驚得睜大眼,想擺脫他的鉗製,奈何男人猿臂似鐵,她掙了幾下都沒能掙脫,反倒地弄亂了自己的衣襟,寢衣滑落肩頭,她全然不知。

    那渾圓的肩頭出瑩玉般的光,他的目光艱難地從她的唇移過去,腦子裏轟轟作響,似千軍萬馬。

    體內的毒達到頂點,全身血脈僨張,要是自己就這般要了她,是不是馬上就會暴體而亡?

    神智中尚存的清明支撐著他,他的視線中僅存那一抹瑩白,猛地張嘴咬上去,牙齒深陷,血絲冒出來。

    甘甜的血,舒緩了他的毒,帶回他的理智。

    芳年覺得此時的他,就像傳說中的吸血鬼般,她能感受得到他吮了幾下,被咬的地方又痛又麻。

    他們身子相貼,她被濃烈的熱氣籠罩著,隨著熱氣漸散,男子的頭顱慢慢抬起,眼裏閃過厭惡。不知是厭惡她還是厭惡他自己。

    一個快起身,他瞬息之間離她三尺遠。

    她趕緊拉好衣襟,不顧肩頭的痛楚。

    男人的目光在黑暗中詭異難測,心裏湧起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這女子,對他的影響甚大。

    兩人默不作聲,在寂靜的室內,隻聞她略為急促的喘氣聲。而他早就調整好內息,輕不可聞。

    芳年的心還在狂跳著,暗忖著這七王爺莫不是練了什麽邪功?要真是如此,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擺脫他,要是不能擺脫,總不能白白失血。

    她舔舔唇,清了一下嗓子,“王爺,想必臣女的血對您而言是十分有用的。那若是臣女嫁了人,恐怕王爺您就不能如此隨心所欲。”

    “本王心裏有數,你以為你還能嫁人?”

    他什麽意思,難道她今生連嫁人都不行了嗎?那不是要一輩子當個老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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