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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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公子,近日可好?”不鹹不淡的問候,禮貌且疏離。

    他不耐的眼神收起,  不明白她搞什麽花樣。以前她非要喚他裴大哥,  生怕別人不清楚他們的關係。

    “尚可,  傅三妹妹近日如何?”

    “很好。”她答著,  暗道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的。

    重活一世,  可以睜著眼睛避免上一世的不幸。世間之人,  何人有她幸運?

    裴林越好看的眉皺起,  覺得她這般回答,有些奇怪。

    她不應該是一上來就訴苦,質問他做詩之事嗎?她不應該淚水漣漣,一臉委屈嗎?怎麽如此平靜,  平靜得就像是看熱鬧的無關之人。

    “傅三妹妹,近日可曾聽到什麽傳言?”他終是城府不夠,先問出口。

    芳年淡笑,看吧,  這就是她前世苦苦思戀的人,也不過如此。

    “裴公子是指哪個?京中市井閑話多,  芳年聽到過一些,無非是誰家姑娘要許人,誰家夫人不守婦道之類的。芳年不知裴公子對這些事情也感興趣。”

    “你…”裴林越色變,  心道傅芳年果然還是之前的傅芳年,  心胸狹窄,  無容人之量。

    芳年沒有理會他的臉色,似想起來一般,輕拍一下腦門,“還有一件,與裴公子有關的。都說裴公子傾心陵陽侯府的二小姐,兩人郎情妾意,已在花前月下互許了終生,不知可有此事?”

    裴林越的臉色更加難看,坊間竟傳成這樣了嗎?那不是對成二小姐的閨譽有損?

    “全是一派胡言,成二小姐光風霽月,怎麽可能會與人私相授受?你莫要聽風是雨,與婦人一般以訛傳訛。”

    “是嗎?芳年還以為裴公子中意成二小姐,要向芳年表明呢?”

    “你什麽意思?”

    這下輪到裴林越不解,怎麽聽傅芳年的意思,並不介意自己中意別人。他的心像倒了五味瓶一般,說不出什麽滋味。

    原本心儀自己的女子,突然變得滿不在乎,這感覺還真說不上好。

    “就是你想的意思,若裴公子真想娶成二小姐,芳年也不介意兩家退親。隻不過我始終是無辜之人,就算是退親,也不能有損我的名聲。裴公子明白嗎?”

    他明白,卻不懂她為何要這麽做?

    “這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傅家的意思?”

    “有區別嗎?”

    “當然有,自古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萬沒有我們自己做主的道理。”

    他義正詞嚴,她卻隻感到好笑。

    果然是個沒擔當的人,怪不得前世娶了自己。一麵委屈著,一麵裝著深情,令人不恥。

    “裴公子,芳年為你和成二小姐的深情感動,不願介在你們之間。你可知,此前我與祖母在孝善寺中,遇見了成二小姐。成二小姐多番在我麵前試探,說起你與她的事情。這麽一個有情有義的女子,你千萬不要辜負啊。”

    “她真的…”裴林越有些不敢相信,麵上湧現狂喜,似又覺得不妥,努力壓抑著,臉色頗為古怪。

    “裴公子,你想想,成二小姐那般高傲的人。為了你都能拉下臉麵,你堂堂男子,怎麽能讓女人出頭?”

    裴林越應該是信了她的話,目露深思,喃喃道:“沒錯,萬沒有這樣的道理。”

    芳娘冷然,深沉的目光瞄到湖邊的一處樹後,似有人在探頭探腦,月白色的裙袂一隱而現。

    她心中了然,看著傅珍華閃出身子,似乎想靠近湖邊。

    裴府的湖是命人挖出來的,並不大,芳年猜測著傅珍華的舉動,心道真是天助。

    傅珍華猶豫幾下,飛撲進湖裏,嘴裏拚命地喊著救命。小寒急得在岸邊直哭,好像才看到芳年和裴林越一般,大聲求救。

    裴林越方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驚聞救命,再看到湖中掙紮的傅珍娘,諷刺道:“你們傅府姑娘的教養真是令人不敢恭維。”

    他要是連這點都看不透,就白得一個才子的稱號。

    芳年戲謔的目光望著他,“我們傅府的教養不勞裴公子費心,裴公子是想袖手旁觀,還是英雄救美?”

    他自是不想去救,正想去叫人,芳年哪會讓他置身事外,千載難逢的機會,怎麽能白白浪費。她拚盡全力,像站不穩似的,把裴林越一撞。裴林越不設防,一下子跌進湖中。

    “大姐,你不要怕,裴公子來救你了。”

    接著她在亭子裏大聲喚人,很快府中的下人們趕來。

    水中的傅珍華看到裴林越下了水,心中狂喜。其實她的腳已探到湖底,這湖並不深,她也是買通了府中的下人才知道這個秘密的。

    裴林越哪能不知湖水的深淺,他往湖邊遊去,想脫身離開。

    傅珍華拚命往這邊劃,他快地上岸,怒目瞪著亭子裏的芳年。芳年無所謂他恨不恨的,隻要能擺脫這門親事,管他是娶是成玉喬還是傅珍華。

    兩位老夫人趕來時,傅珍華已被下人用竹竿拖到岸邊。傅珍華似暈死過去般,死死地閉著眼。好在秋裳略厚,不至於曲線畢露。府中有眼色的下人早就拿來披風,把她包起。

    傅老夫人當下就黑了臉。

    芳年適時地擠出一滴淚,裝作害怕的樣子,“祖母,大姐不知為何落了水,還是裴公子大義,奮不顧身地去救她。”

    “傅老夫人,林越情急之下,跳入水池。後一想不妥,為了傅大姑娘的名節著想,便命下人們救她起來,還望老夫人見諒。”

    裴林越立馬出澄清,他本就是斯文的男子,這番解釋,隻讓傅老夫人對他更加欣賞。

    然後他深深地看一眼芳年,向兩位老夫人告辭去換衣服。

    傅老夫人覺得麵上都在燒,剛剛她和裴老夫人的交談中,因為裴林越做得確實不妥當,她還占著上風。才一轉眼,就來這一出,都是多年的深宅婦人,女人間的那點小伎倆大家心知肚明。

    她紅著一張老臉,差點把傅珍華的臉瞪出一個窟窿。傅珍華直到被抬進屋子,都還在裝暈。

    傅珍華被安置在裴府的客院,大夫也來看過,隻道是嗆了水,沒有什麽大礙。等大夫一走,傅老夫人臉就冷下來,命人把她抬進轎子,不管她有沒有醒來,立刻回傅府。

    裴老夫人挽留不住,由著她們離開。

    一進府門,看到暈著的女兒,衛氏就要哭喊。

    傅老夫人眼一瞪,“你敢哭一聲試試?”

    衛氏愕然,珍姐兒暈了,她連哭都不能哭,這是哪裏的道理?

    “瞧瞧你教的好女兒,我這張老臉都被她丟盡了。好的不學,盡學些歪門邪道不入流的手段。幸好林越知禮,要是碰到一個不沉穩的,我們傅家就要在京中顏麵盡失。”

    邢氏趕來,聽到這段話,用眼神詢問女兒。

    芳年搖頭,示意回去再說。

    傅老夫人說完,看都不看衛氏一眼,吩咐不準人請大夫,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衛氏不敢哭,忙命人把女兒抬回去。

    一到房間,傅珍華就醒了。她當然不會說實話,隻說自己不小心落了水。

    很快,怡然院的方婆子來了。送來了兩本書,一本《女德》,另一本《女戒》。並轉達了老夫人的命令:大小姐禁足一個月。

    衛氏不服,傅珍華忙扯著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反駁。

    方婆子離開後,傅珍華才說自己失足落水,丟了姑娘家的顏麵,祖母怪她不夠端莊,才會罰她。

    衛氏氣得跺腳,“珍姐兒,你祖母實在是太過偏心。這事要是擱在芳姐兒的頭上,她肯定是心肝肉的叫個不停,好吃好喝的侍候著,哪裏會不聞不問。”

    “你還敢在背後妄議長輩,我看你也該好好背背女德。”傅萬程憤怒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緊跟著黑著臉踏進房門。

    他一回府,就被母親請去,沈婆子把在裴府生的事情原原本本是說了一遍。都是慣在官場混的人,妻子女兒的心思他又是知道的,哪裏看不出珍姐兒的意圖。

    母親敲打的話說得極重,堅決道若是芳年嫁不成裴府,也絕對不會換成珍華。

    “爹…”

    “你個不知羞的,我勸你趁早死了心。”

    衛氏不依,“夫君,你怎麽能這麽說珍姐兒?”

    “哼,我要怎麽說她,娘的話說得很明白,就算是二房和裴家退親,這門親事也不會落到珍華的頭上。”

    “娘這是什麽意思?”衛氏疑惑地問道,什麽叫就算二房和裴家退親,難道裴家想和二房退親嗎?

    “就是話麵上的意思,珍姐兒這個月就好好呆著,莫要再惹得你祖母不喜。”傅萬程說完,拂袖離開。

    衛氏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要去楊氏那裏,楊氏是傅芊娘的生母。

    “娘…”女兒委屈的聲音把衛氏的心神喚回來,衛氏心裏恨恨,琢磨著明日楊氏來請來時,如何的磋磨一番。

    他對她而言,是活在傳說中的陌生人。仰視一般的存在,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為何重生之後頻頻遇見,短短兩三日內,見過三次,次次交鋒,實在是令人費解。想來因為她重活,許多事情定會和前世不一樣。

    她如此想著,心裏釋然一些。

    “回王爺,臣女是來尋慧法大師的。通靈符珍貴,臣女的祖母命臣女來向大師道謝。”

    元翼自是不會相信她的話,若是她真是來向慧法大師道謝的,為何要鬼鬼祟祟地躲在樹後?

    “既是來道謝,怎麽不進去?”

    “臣女怕打攪大師清修,正在猶豫,恰巧碰到王爺。”

    她說的話,他一個字也不相信。這女子膽子不是一般的大,睜眼說起瞎話來,臉不紅氣不喘,想來是慣用如此伎倆的。

    兩人站著,他身姿高挺,足足高了她一個半頭。她在女子中,算是身量中等的,比起他來,可用小鳥依人來形容。

    元翼低垂著眸子,剛好能看到她鼻尖處細小的汗珠,一顆顆晶瑩剔透,像透明的甘露。

    想必定是清甜無比,他想著,喉嚨處滾動一下。

    憶起那香甜的鮮血,體內似有什麽東西在蘇醒一般,他忙念了一遍清心咒。

    這個女子倒是有些與眾不同。

    昨日裏他故意引得毒,命自己的心腹隱一取來其它女子的血,那血還未端到跟前,他就能聞到其中的鐵鏽腥味,厭惡至及,根本無法入口。

    不僅一個如此,試了十來個,皆是如此。

    他趕緊揮退隱一,趁著神智尚清,獨自去寒潭泡著,方才回來。剛剛換好衣服,就看到腦海中念著的女子正貓在菩提樹後麵,賊頭賊腦。

    這個不安分的女人在此地做什麽?

    他心裏想著,在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站在她的身後。麵對他的質問,她謊話說得有鼻子有眼。這個謊話精,膽子可真夠大的。

    要是以他平時的性子,這女子早就死得不能再死,在山洞之中,就憑她明目張膽地打量著他的身子,就足夠她死一百回。

    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會容忍她活著。

    現在他知道原因,是因為她的血,她的血是良藥。

    芳年不會知道,在這瞬息之間,對麵的男子心思如此複雜。她低著頭,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謙卑恭順。

    饒是如此,看在元翼的眼裏,她仍是那麽的放肆。就連她上的髻子,也與眾不同。不是時興的元寶髻或是仙姑髻,而是並不常見的雙平髻。髻子未用頭油抹平,幾根碎短翹起,和她人一樣,不服管教。

    “既然傅姑娘要尋大師,正好本王也要去,不如一起同行?”他這句話不像是相商,倒像是命令。說完他就邁開長腿,朝慧法大師的院子走去。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 手機版閱讀網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