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已經命人讓退下，但是程含桃卻是站在那裏一動也沒有動。

    她笑意盈盈，恍若一枝春日河邊新栽的初柳。

    “皇後娘娘，如今太醫已經說了您肚子裏麵的龍胎安然無恙，臣妾在此是想好好的恭賀一番，皇後娘娘這麽著急著趕臣妾走，難道不會被別人認為是容不得臣妾嗎？”

    剛才程含桃在給慕擎君整理寶冠的時候，親昵的模樣就已經讓自己的眼角刺痛，墨瑾熙不論何時，都不願意失了自己的皇後氣度，悠然一笑，目光裏帶著顯而易見的不屑。

    “若是程婕妤真心想為本宮恭賀的話，不如就把昨日在長信殿裏為皇上演奏的那曲子，再來為本宮演奏一遍吧。”

    她想了法子要靠近皇上，且忘了自己才是這後宮裏的一宮之主，任何的小小把戲都不會瞞過自己的眼睛，既然她善於吹洞簫，那就讓她在自己麵前吹個夠。

    “皇後娘娘明鑒，昨天傍晚的時候是臣妾路過雲台閣，感慨那裏的風景秀麗，一時之間起性吹奏了一曲，誰料皇上竟然在長慶殿中聽到了，這才傳召臣妾前去吹奏，還多虧了皇後娘娘派遣窈娘和臣妾一同為皇上獻藝，這才是龍心大悅，果然最體諒皇上心思的人還是皇後娘娘。”

    程含桃撫了撫自己的鬢，莞爾一笑，“既然皇後娘娘也有此雅興，想要聽臣妾奏曲，那臣妾便在皇後娘娘麵前獻醜了。”

    說著就吩咐清茗去取自己的洞簫來。

    “程婕妤一曲洞簫喜人，皇上最是風雅，窈娘曾經是皇上與本宮一起前往忻州微服出巡之時，在船上救下來的一介民間大家，因為皇上喜歡她的才情，這才特意召進宮中，調教宮裏的樂師，程婕妤昨日與窈娘一見，不知如何？”

    趁著清茗去拿簫的時候，墨瑾熙狀似隨意的和程含桃說著話。

    “窈娘的才情極好，臣妾自歎不如，不過人說技有所長，窈娘既然是以樂技為生，臣妾也並不因此而妄自菲薄。”

    自從慕擎君走後，墨瑾熙就故意沒有再給程含桃賜座，她也不以為意，兩個人說話的時候都各自打著機鋒，偏又保持著表麵上的和睦。

    “曲藝才情本就是修身養性之事，程婕妤是世家小姐，又不失樂師伶姬，自然不用妄自菲薄了。”

    墨瑾熙重複著程含桃的意思，暗示她昨日之舉，恰如伶人樂姬，所舉令人不齒。

    程含桃的臉色顯然因此陰沉下來，不過隻是瞬息，趁著清茗把洞簫取來接過來的空隙，她深深的舒了口氣。

    拿起洞簫，換上了一副巧笑之色，"皇後娘娘，也難得您有興致和臣妾說上幾句玩笑話，皇上那裏昨天臣妾奏的是來良宵引，皇後娘娘可要換曲子?"

    "不用，就這個極好。"墨瑾熙把手臂放在一旁的四方小枕上，歪著一個舒服的姿勢，靜等著程含桃吹奏。

    洞簫之音悠揚而出，剛剛吹奏了幾個音節，墨瑾熙就開口，"這未央宮的大殿裏太過空闊，在這裏吹奏有些吵的慌，金珠，請程婕妤前去院子裏吹奏吧。"

    程含桃眼看墨瑾熙是在為難自己，但是之前自己恭賀的話已經說出口，隻好應了一聲，隨著金珠一起走出大殿。

    "程婕妤，這裏地方寬敞，也不會耽誤來來往往的宮女們做事，正好給皇後娘娘奏曲。"

    金珠走下正殿的台階，看著海棠花旁邊的一處空地，道。

    "金珠姑娘，好歹搬張椅子來，本婕妤奉命給皇後娘娘吹奏曲子，你為何這樣怠慢?"

    圍著海棠樹轉了一圈，程含桃眼見金珠傲慢，直點其痛處。

    "程婕妤這麽說，奴婢可真是惶恐，皇後娘娘並沒有交代要奴婢給程婕妤賜座，難道程婕妤服侍皇後娘娘的心不誠?若是程婕妤覺得為難，奴婢可以這就錢去稟告了皇後娘娘，皇後娘娘也不是強人所難的人，一定不會為難程婕妤的。"

    金珠貌似恭敬的躬身行禮說話，但這話裏，確實字字誅心，程含桃隻得咽下了這口氣，擺擺手。

    "罷了罷了，本婕妤以為皇後娘娘體察係下情，向來對本婕妤關照，看來，是本婕妤自作多情了。"

    她自嘲一笑，還準備再諷刺幾句金珠的時候，隻見從大殿裏又出來一個小宮女。

    "金珠姐姐，皇後娘娘剛才再問呢，怎麽程婕妤的簫聲還沒有響起?又說，這簫聲須得聽個通透，不宜坐著吹奏，還行程婕妤委屈一下，皇後娘娘說了，若是程婕妤吹的好，會好好的賞賜程婕妤的。"

    "好，好，我知道了，程婕妤一時換了地方，可能忘了調子，你去跟皇後娘娘回一聲，就說這就好了。"

    兩個宮女在此對答，程含桃隻覺得一股子邪氣湧入後頸子，忍著作的話，冷笑一聲。

    "得了，你們這些把戲，想著本婕妤不知道呢，你們還是回去好好服侍皇後娘娘吧。"

    洞簫繼續湊近口邊，聚氣吹奏，悠揚婉轉之音飄蕩在未央宮的宮牆紅瓦間。

    墨瑾熙聽著隱隱的洞簫之聲，對著身邊的銀珠嗤笑道，"這才封了個婕妤，就敢在本宮麵前這樣的猖狂，要是真的哪一天，得幸於皇上，還不鼻子眼睛都長在天上!"

    屋子裏服侍的宮女都低下了頭，銀珠笑道，"皇後娘娘三言兩語的就打了她，就這樣的人，怎麽會入了皇上的眼?主子這麽說就是看的起她了。"

    墨瑾熙做的久了有些乏，伸著胳膊舒展身體，聽著曲兒，賞著花兒，的確是件雅事，今日也讓你們飽飽耳福，聽一聽婕妤娘娘的曲子。"

    銀珠把墨瑾熙的心思猜的不錯，建議著，"主子，昨日您不是說，嫌新拿出來的衣裳有些潮氣，不如趁著這會兒日頭好，讓奴婢帶幾個小宮女，把給小皇子做的小衣裳拿出來翻曬翻曬?

    "好啊，不過有一點，曬衣裳歸曬衣裳，不能出什麽響動，饒了程婕妤的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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