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後怕的喘息與遺憾的歎氣聲交織在一起，整座球場都沉浸在剛才那次驚豔絕倫的進攻之中，震撼得久久無言。但是對於場上的球員來說，這次進攻在足球中柱反彈出邊線的那一刻就徹底結束了。

    切爾西的球員臉上寫滿了後怕和慶幸，巴薩的球員則是滿臉遺憾。梅西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又拍著心口向伊利克森示意這次是自己的失誤。伊涅斯塔和法布雷加斯紛紛上前給小蝴蝶安慰鼓勵的抱抱，告訴他他已經做的很不錯，一時運氣不好而已。瓜迪奧拉雖然麵露失望，但還是抬高雙臂鼓掌，把自己的鼓勵傳達給巴薩的每一個球員。

    唯一顯得不對勁的隻有伊利克森自己。

    他呆呆站在那邊，看著黑白的精靈被門框阻擋，反彈出了底線，心中有一種未盡的淋漓之情，堵塞得厲害。剛才進攻時的一幕幕，從人球分過到滑步閃避，再到彈地球間接攻門，如同慢鏡頭一樣拆分成一個個細節在他眼前回放……他感到在剛才的那一刻自己已經進入一個奇妙的境地，完成了一套不可思議的動作，但為什麽會差那最後一步呢？

    “剛才我嚇得根本喘不過氣，以為要不幸見證今年普斯卡什獎的誕生了！”切爾西的解說回過神來連連感歎，“不過說真的，這個球怎麽會不進呢？這個從進攻的開始就閃現著上帝眷顧靈光的射門怎麽會失敗呢？也許唯一的解釋就是上帝站回了切爾西這邊——這是我們的補償，遲到的公平。我想要對巴塞羅那這位非常有靈氣的前鋒說一句話：你的進攻非常美妙，連對手都會為這樣一個進球的夭折而感到遺憾，但，這就是足球！”

    “這就是足球！”差不多同一時刻，巴薩解說也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他搖著頭，臉色非常不好看，“說真的，我無法相信這個進球會在最後關頭被拒之門外，或許我們的運氣實在太差了，又或許真的有命運這種東西。一個從事足球相關職業的人是不能不信一點命的！我不想打擊士氣，但整場比賽到目前為止，巴薩的運氣都實在太差了！”

    “這不是我們的第一個門框——上半場我們的確與切爾西打得很膠著，但我們的前鋒並非沒有憑借個人能力創造出拱門的機會，伊利克森的這次進攻就是最好的縮影！但是……一個門框抵一個點球，這也許就是命運吧。”他的最後一句話輕得幾不可聞。或許巴薩的支持者對於收買裁判的言論嗤之以鼻，但他們中稍有理智者同樣清楚，三年前他們在斯坦福橋到底占了多大的便宜。

    而此時此刻，這位曾經對於切爾西的遭際保持緘默的巴薩解說終於忍不住感慨命運，他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上帝沒有站在我們這邊。從主裁判的寬鬆尺度，到巴薩前鋒齊齊丟失射門靴，切爾西占盡了地利與人和，我們隻能……等、等等？”他的語氣突然變得驚愕而不可思議，“下雨了？”

    球場上，伊利克森感到臉上冰冰涼涼的。他抬手摸了摸臉，隻覺觸手之處一片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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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半場比賽進行到一半，倫敦的天空突然開始飄雨。而到了半場將近結束時，甚至下起了瓢潑大雨。比起主隊所在地全年溫暖炎熱的巴塞羅那，顯然是切爾西更加適應倫敦陰晴不定的天氣。

    突然的降雨湊齊了天時地利人和中的最後一環。隨著場地變得越來越潮濕，巴薩的球員頻頻腳下打滑，梅西甚至差點拉傷。局勢開始向著切爾西一方傾斜。

    比賽第43分鍾，梅西中場搶斷米克爾後突破送出直傳，法布雷加斯禁區左側外腳背彈射越過切赫，但皮球被阿什利·科爾空門解圍。隨後伊涅斯塔禁區弧內左腳射門打偏，比賽進入半場補時。

    第46分鍾，切爾西成功打破僵局。

    斯坦福橋球場一瞬間爆出震天的歡呼聲，補時進球的刺激一下子把球迷們醞釀已久的情緒推上了最高峰。他們狂喜著站了起來，認識不認識的人擁抱在一起，激動得又跳又笑又叫，淚水與雨水混雜在一起澆濕了衣服都不管不顧。而球場之上，巴薩的球員們呆呆注視著這一幕，運動過後身體的熱度不及散便被冰涼的雨水澆了個透。他們也許積壓了很多的情緒，但真正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沉甸甸堵在心裏。

    球場邊上，他們的主教練瓜迪奧拉還在大聲地呼喚，讓他們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半場補時還沒有結束！但瓜迪奧拉的行李比誰都清楚，半場補時前突然來了這麽一出，巴薩的下半場難打了。

    切爾西在取得進球後完全可以踢得更加保守，上半場巴薩已經在他們的防守上吃盡了苦頭。更不用提的是德羅巴那個進球的產生——蘭帕德中場搶斷梅西後斜傳，拉米雷斯突入禁區左側傳中，德羅巴1o碼處搶點掃射破門。

    巴薩的球員們當時看得清清楚楚，在拉米雷斯橫傳之前，馬斯切拉諾明明能夠攔住他的。但就在那個關鍵的時刻，他偏偏腳下打了一個趔趄……巴薩的球員在雨勢漸大後普遍很不適應，但早不滑晚不滑偏偏在那個時候打滑——運氣這種東西看似縹緲，但最是影響球員的士氣。無形之間，雙方的氣勢開始此消彼長。到半場走入更衣室之前，巴薩沒能起足夠威脅的反攻，反而被切爾西的反擊險些洞穿球門。

    而下半場比賽開始之後，局勢也沒有生多大的改變。

    比賽第47分鍾，哈維傳球，梅西25碼處勁射被卡希爾封堵。第5o分鍾，梅西傳球，伊涅斯塔禁區左側的射門被伊萬諾維奇擋出近角。第51分鍾，馬斯切拉諾傳球，阿德裏亞諾突破至禁區弧邊緣的弧線球射門被切赫飛身撲出。第55分鍾，法布雷加斯傳球，梅西的突破射門再次被卡希爾飛鏟擋出。第58分鍾，法布雷加斯挑傳，伊利克森8碼處的單刀推射中右側立柱偏出……

    伊利克森麵上泛著不自然的潮紅。他趁比賽的間隙彎下腰去，雙手扶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稍作休息。中場休息的時候經驗豐富的老球員已經提醒大家換上了防滑的釘子鞋，然而對於初次經曆雨戰的伊利克森來說，要在短時間內適應濕滑場地還是有些困難的。下半場比賽開場以來，他的體力消耗得非常之快，但卻沒能製造出一粒進球。

    伊利克森上半場的那次突破之所以驚豔，之所以匪夷所思，就在於其出人意料。在切爾西後衛有所防備的情況下，伊利克森顯然無法複製那次進攻。更何況領先的優勢使得下半場的切爾西踢得更加穩健，手握一球的他們不願前壓，就連德羅巴都開始回防對付布斯克茨。這樣一來，無疑是給巴薩的進攻製造了更多的麻煩。

    巴薩太需要一個有著縱向快突破能力的傳統邊鋒了——伊利克森與伊涅斯塔都不是典型意義上的這種角色，但他們在這場比賽中竭力扮演。

    比賽第65分鍾。

    梅西連續突破梅雷萊斯與米克爾之後，禁區邊緣一腳勁射攻門被特裏擋出。出擊的切赫搶在伊利克森補射之前沒收足球，伊利克森收腳不及摔倒在地。

    “i1i！”雨下的越來越大，除了砰砰的心跳隻聽得到嘩嘩的雨聲，而隊友的聲音渺遠得幾不可聞。伊利克森使勁眨了眨眼睛，雨水使這個動作變得倍加困難，但他還是辨認出了眼前這個模糊的身影：“傑拉德？”

    “你的體力有沒有問題，i1i？”皮克大聲問道，同時把他從地上拉起，“教練好像有話對你說。”

    伊利克森用力甩了甩腦袋，金被雨水泡濕之後比往常重了很多，連帶著他整個人都不舒服起來，有一種被製約的感受。他感到昏沉、煩躁，但更強烈的渴望卻是擺脫這份沉重，重新進入上半場那種輕靈而美妙的境地，並且完成突破和進球。他還有很多沒做到的，他還能做到更多，他的身體也許有些疲憊，但他的能量遠遠沒有耗盡——

    “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我可以替換你下場。”瓜迪奧拉嚴肅地說道，“i1i，不要勉強自己，你剛才做得非常棒，在戰術上對我們的作用很大——你還可以嗎？比利亞和佩德羅隨時可以替你。”

    “我還可以，先生，我還可以。”伊利克森還有一些倚靠著皮克，但他抬起了臉，那張臉上湛藍的眼睛閃著光亮，他急促又匆忙地說道，“再給我一點機會，先生，拜托您，我還沒做完我能做的，我還可以做到更多！”

    “那麽十分鍾，i1i，隻有十分鍾。”瓜迪奧拉對他說道，“十分鍾之後，我無論如何都會把你換下來——我再給你十分鍾的時間，去做到你能做到的！”

    伊利克森感激地衝他點了點頭。

    他疲憊至極，他即將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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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利克森說的沒有錯，他的確還沒做完自己能做到的一切——他相信自己會有一個進球，這個進球越來越近，並且肯定會有。而所有看過這場比賽的觀眾都會確信，他的努力配得上一個進球。但是可惜的是，直到他被換下場的那一刻，這個進球仍然沒有到來。

    在那短短的十分鍾裏，輕靈而美妙的蝴蝶踏著他獨一無二的舞步重新歸來，製造出了一次又一次驚險的殺機。而直到瓜迪奧拉不得不讓助手在場邊舉起換人牌的前一刻，伊利克森才剛剛打出一腳質量極高、來勢洶洶的攻門，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這一腳是必進的——依然是中柱彈出，這仿佛就是巴薩今天所有射門的命運。

    在被換下場的時候，伊利克森顯得失落而茫然無措。他那張稚氣的麵容上出現的不是質疑，而是純粹的困惑和焦慮，他不斷地對瓜迪奧拉重複著：“可是先生，我還沒做完我能做的。”眼神中不自覺地流露出祈求來。

    ——我還沒做完我能做到的，我還沒有進球，我肯定還能進球，為什麽一定要在這個時候將我換下呢？

    但瓜地奧拉卻在擁抱了替補出場的佩德羅之後摸了摸伊利克森濕透的金，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溫和包容的語氣說道：“i1i，這就是足球。”

    時間到了，而進球沒有來，這就是最終的結果。一個主教練可以相信他的球員，但他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虛無縹緲的信念之上。瓜迪奧拉是對的，也許伊利克森也是對的，但無論他們中的誰在有限時間內的正確，都沒有能夠幫助巴塞羅那贏下這場比賽。

    伊利克森最終坐在替補席上看完了整場比賽。

    他的眼睛沒有離開過足球，可同時又是放空的，像是陷入迷惘的沉思與困惑當中。年輕的巴薩球員裹在一件長袖的隊服外套裏，手裏捧著一杯熱紅茶，熏蒸得眼皮又濕又燙。凍得有些泛白的臉頰也慢慢有了些血色。但伊利克森全然無法注意自己的身體了，他的每一份心神都交給了賽場，以及……他感覺依然沒有離開那個賽場的自己。

    比賽的最後二十分鍾，巴薩進入了最後的反攻。為了拿到一個客場進球，確保下回合回到諾坎普的優勢，他們大舉壓上，力圖打破切爾西的防守。但是整整二十分鍾，他們也是徒勞無功。

    從哈維高出橫梁的任意球，到梅西的禁區邊緣射門遭到封堵，再到普約爾的頭球後蹭攻門被切赫飛身救出……巴塞羅納的球員拚盡了全力，而他們的表現也的確不負豪門之名。但是巴薩，徹底地敗了！比賽第93分鍾，巴塞羅納錯過了他們的最後一次機會：梅西直傳，布斯克茨腳後跟回敲，佩德羅禁區左側邊緣弧線球射門擊中遠角立柱，布斯克茨12碼處補射高出。

    仍然是一次補射，仍然是一次中柱，這一切就像是一個輪回——三年之前伊涅斯塔壓線絕殺的奇跡沒能上演，巴薩客場o-1負於切爾西。

    賽後，一位評論員這樣在報紙上這樣寫道：

    “三年前，巔峰的藍軍死死壓製了巴薩，卻因為種種因素始終無法取得擴大比分的機會。而三年之後，同樣是在斯坦福橋球場，已經開始走下坡路的切爾西再次遭遇如日中天的老對手，卻如同得到了命運的眷顧。也許，這就是足球——它有些時候激勵你永不服輸地拚搏，另一些時候則展現出上帝的統治。”

    “從法布雷加斯勢在必得的射門打空，到伊利克森驚豔絕倫的進攻中柱，再到梅西已經越過人牆的任意球被皮克不慎擋出，以及終場前伊涅斯塔麵對空門腳滑打飛……冥冥之中有某種力量決定著這場比賽的結局。我們必須感謝巴薩球員的拚搏，帶來了這樣一場精彩的比賽，但我們同樣要恭喜藍軍——他們已經半隻腳踏入了決賽，他們三年之前曾經錯過的歐冠決賽！”

    而就在這份評論見諸於報端的時候，伊利克森正在和克裏斯蒂亞諾打電話。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　手機版閱讀網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