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  你們當中所有人都明白這場比賽意味著什麽。”

    在球隊即將出前往今晚比賽的基輔奧林匹克球場之前，本托將他所有的弟子們都召集到了一起。葡萄牙主帥仔細地看過一張又一張屬於球員的麵容。

    每一張麵容的神情都是相似的,  期待、忐忑、激動、不安以及野心。沒有人會對歐洲杯冠軍的榮譽無動於衷，尤其他們已經站在了這裏。

    尤其他們中的一些人曾經在八年前失去過一次,  尤其葡萄牙母親飽含渴望,  期待著一座真正有分量的大賽獎杯。

    “在這個時候，我能為你們做的已經十分有限。”本托低沉卻有力說道，他的目光緩慢而堅定地看向每一個球員,  務必使他們的眼睛和自己對視，仿佛要用這種方式來堅定他們的信心,  “關於意大利隊,  以及我們應當采取的戰術，昨天我就為你們分解的很詳細了。而你們所要做的,  就是相信自己，並且全力以赴。”

    “我們今天能夠去往決賽的場地，說明我們至少是最好的兩支球隊之一。也許你們當中有些人還沒意識到這個事實，但是上帝知道，比賽的結果知道。我們一路走過來，從死亡之組突圍，又接連淘汰了捷克,  以及兩屆大賽的冠軍西班牙！我們的表現令所有的評論員嘖嘖稱奇，可是我們要告訴他們這還不是終點！在歐洲杯之前,  他們用偽強隊來稱呼我們,  我們沒有反駁,  因為那沒有意義。到現在，或許依然有人認為葡萄牙隊走到這裏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好運，認為我們不能再前進一步了。”

    “我要說，這些人是蠢蛋！他們隻會固守從前的看法，隻會人雲亦雲，而不肯看見新的變化，不肯看看我們葡萄牙是多麽雄心壯誌，又是多麽兵強馬壯——他們要等到我們奪冠之後的一兩年才會漸漸反應過來，說‘啊，葡萄牙，2o12年的歐洲杯冠軍啊’！是的，我們必須用自己的反應把那些沉睡的人給叫醒，我們葡萄牙母親自從登上大賽舞台以來便不乏出色表現，這麽多年了，我們是時候一錘定音，補上至高的那份榮譽了！”

    “當然，我說這些並不是希望你們膨脹。我希望你們用平常心來麵對這次的比賽。我希望決賽會是你們迄今為止踢出的最好的一場比賽——保持對勝利渴望的同時，也保持頭腦的冷靜和對比賽的專注。既不要過度緊張，也不要過度鬆弛。我們既是一支充滿鬥誌的球隊，又是一支成熟穩定的球隊。”

    “比賽前，你們有任何問題，可以隨時來找我，找到葡萄牙的任何一個工作人員。我相信大家作為職業球員都應當懂得如何調節自己的心態。但是如果，如果你感到信心不足，你可以去尋找我們的隊長克裏斯蒂亞諾。”

    “而如果你感到過於緊張，伊利克森，你願意給你的隊友一個擁抱嗎？”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本托的臉上出現了一點點的笑意。他用溫和而鼓勵的目光一一看過自己的球員，最後落在兩位被特別提出來的弟子身上——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神情堅毅，如同深沉而明亮的火炬之焰；而伊利克森·薩米特微微羞怯地咬著嘴唇，但目光卻一如既往地明亮而純淨。

    他們是葡萄牙的希望。葡萄牙的鬥誌，與葡萄牙的歡樂。他們缺一不可，他們無可分割。

    本托欣慰地想，上帝這一次是真的垂憐了葡萄牙——他賜給了他們通往奇跡的鑰匙，而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憑借自己不懈的努力去爭奪那最大的奇跡。

    “好的，如果沒有別的問題的話。”本托說道，“我們上車吧。上車以後，我會告訴你們參與決賽的名單——提前一點也沒什麽不好，不是嗎？”

    ————————————————

    “球迷朋友們，球迷朋友們，這裏是歐洲杯決賽的現場，烏克蘭的基輔奧林匹克球場！這裏是烏克蘭，而我是你們的老朋友馬丁·泰勒。很快這裏將舉行歐洲杯的決賽，而對陣雙方分別是葡萄牙和意大利！在決賽開始之前，又有誰能想到這一點呢？”

    “也許你們還記得幾周之前‘足球皇帝’貝肯鮑爾的預言，他認為決賽將是西班牙對陣德意誌。而巧合的是，葡萄牙和意大利分別在半決賽淘汰了這兩支球隊才來到了決賽會和！”

    “也許你們也還記得小組賽期間貝利曾經誇讚過葡萄牙擁有奪冠的實力？哈哈，現在看起來球王的詛咒也許失靈了！不過大部分球迷還不太敢相信，這一點從歐洲杯決賽的冠軍歸屬，葡萄牙的賠率2.3倍於意大利就可以看出！不知道在大家心目中，誰才是決賽的熱門呢？”

    “也許正應了一句俗語，好事多磨！今天來參加決賽的兩支球隊，小組賽打得都是磕磕絆絆。意大利一度陷入隻重防守的誤區，而葡萄牙更是在死亡之組艱難求生！可是經過了小組賽的坎坷，兩支球隊紛紛浴火重生！意大利在半決賽擊敗德國的時候同時展現出了穩固的防守和很強的攻擊力，新近得知自己要做父親的前鋒巴洛特利更是梅開二度，擊敗日耳曼戰車堪稱蕩氣回腸！而葡萄牙隊麵對o8、1o兩屆大賽冠軍的西班牙毫不畏懼，沉穩地打出了自己的風格，球隊戰術紀律極強，最終憑借點球大賽的勝利晉級決賽！可以說，無論哪一支球隊，都配得上歐洲冠軍的榮譽！”

    “從雙方的所獲榮譽進行比較：意大利曾經作為東道主獲得1968年的歐洲杯冠軍，另外他們還拿到過2ooo年的歐洲杯冠軍。在世界杯上，意大利也曾四次奪冠。可以說，過往戰績輝煌，而他們現在也積極謀求著國家隊的複興！而葡萄牙那邊，他們作為東道主曾經在家門口丟失冠軍，也就是2oo4年的歐洲杯亞軍！另外他們還曾有過1966年世界杯季軍的成績。葡萄牙的黃金一代曾經雄心勃勃地劍指冠軍，卻因為時運不濟一次次淚灑疆場。如今黃金一代紛紛退役，由c羅領銜的新葡萄牙能否拿下本屆大賽冠軍，彌補八年前的遺憾？讓我們拭目以待！”

    “另外，從雙方曆次的交手成績來看，意大利以18勝2平4負占據了絕對優勢。他們也是葡萄牙史上輸球最多的對手——這或許也是葡萄牙賠率之高的原因，但是，葡萄牙能否在決賽破除魔咒呢？畢竟他們已經幾乎破掉了球王貝利的詛咒了呀！上一次，葡萄牙成功擊敗意大利，還要追溯到1976年聖誕節的前三天。那個時候，現在這支葡萄牙的球員還一個都沒有出生，而他們的主教練本托還隻是一個四歲的孩子！三十五年過去了，葡萄牙究竟能不能一雪前恥呢？這也是本場比賽的一個很大看點。”

    “或許我們可以將意大利與西班牙的小組賽作為決賽的一個模擬——從踢球風格上來說，葡萄牙的確與西班牙更為相似，他們同樣都是較為細膩的拉丁派打法。小組賽中，西班牙與意大利是1-1戰平的，其中西班牙隊的托雷斯丟掉兩個單刀，而意大利隊的巴洛特利也因為最近傳為笑談的‘思考人生’丟掉一個單刀！但是，從整場比賽來看，還是意大利踢得更有統治力。西班牙人空有控球，卻被意大利隊的防反磨死，鋒無力現象嚴重。而葡萄牙隊近來表現出色的cri1組合，能夠撕裂意大利人的防線嗎？”

    “從剛才出來的雙方名單來看，葡萄牙的主教練本托肯定考慮了這個問題。中前場除了伊利克森以細膩盤帶見長，其餘球員都是更為偏向度或者力量型，比如波斯蒂加擠下阿爾梅達再次占據！比如納尼的運用！而意大利隊的433則沒有生太多的變化，卡薩諾和巴洛特利出任前鋒，皮爾洛稍稍拖後！中後場更是星光熠熠，想必今晚的比賽一定會十分好看！”

    “好了，雙方的球員們馬上就要出場了！讓我們一起期待比賽的開始！”

    ————————————————

    在球員通道裏，伊利克森和巴洛特利幾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彼此。

    盡管因為賽前教練的警告，以及隊友們自自覺的身體隔絕，他們沒有能夠一見如故地湊到一起聊起天來。但是巴洛特利還是對著伊利克森露出了爽快明朗的笑容。他咧開嘴，翻過胳膊，把自己手臂上的紋身展露給伊利克森看。

    意大利黑人先指了指自己左手臂上紋著的“微笑的麵孔”，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然後又指指伊利克森。接著，他又指了指自己右手臂上紋著的“生氣的麵孔”，使勁搖了搖頭。最後，他指了指自己右小臂上紋著的“獅子頭”，然後得意洋洋地指了指自己。

    伊利克森先是愣了一下，繼而笑著點了點頭。他舉起手，四指蜷握，大拇指抬起，然後低下頭吮吸著大拇指，露出純淨又快樂的笑容。接著巴洛特利也開心地笑了起來，他再次舉起手，做出那個醜了吧唧的“蝴蝶飛飛”手勢，接著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又使勁搖了搖頭。

    “那個……”終於有圍觀了全場的葡萄牙球員忍不住出聲詢問道，“你們在幹嘛？”

    還不等周圍人製止他——賽前被帶偏畫風，一看就不是什麽好征兆！伊利克森已經回過頭，高高興興地說道：“這樣啊！馬裏奧告訴我，他這場比賽肯定會贏的，所以他比完賽會是笑著的。但他同樣也希望我能微笑起來不要哭。接著，他又對我說，不論誰贏了，對方都不許生氣。最後，他說自己像獅子一樣雄壯威武，吼~”

    葡萄牙球員：“……哈哈哈哈哈。”尬笑中。

    而伊利克森繼續解釋道：“我告訴他，他馬上要有一個寶寶了，我為他開心。其實我的意思是，就算他輸了也可以笑，因為他要有寶寶了嘛！然後馬裏奧非常高興，他就做了那個手勢表示喜歡我，接著他又想起來蝴蝶一起飛不就是要進球的嘛！所以趕快搖了搖頭，把剛才那句話呸掉。”

    葡萄牙球員：……真是難為你們到現在才湊到一起了，真的！

    而意大利隊那邊，巴洛特利也試圖把自己剛才和小夥伴的手語分享給隊友們，但是由於他顏值太低，在隊內並沒有小蝴蝶的隊寵身份，所以慘遭各位大佬鎮壓，未能分享成功。巴洛特利噘著嘴，十分之不高興！

    然後他就看到他新交的朋友小蝴蝶拚命衝他招手，對他打手勢說：嗨，不要不高興，你的紋身可酷了！

    然後巴洛特利又重新高興起來了。他覺得小蝴蝶真不愧是他的好朋友，他一定要把自己的紋身師推薦給小蝴蝶！巴洛特利露出大白牙使勁招手！

    ……被嫌棄他丟臉的意大利隊友們拖回去了。

    而伊利克森那邊？

    “你跟他就有那麽多話聊嗎？”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略帶醋意地問道，“我都在這兒站了好一會兒了。”

    伊利克森回過頭去，無限委屈地看向自家隊長。

    “qaq可是最近幾個小時我都被我們隊友給抱怕了啊！你說隊長為什麽沒人去找你握手，反而個個都來找我要抱抱啊！”

    其實找他來要抱抱的葡萄牙球員未必是信心不足，他們隻是覺得小蝴蝶鼓著臉蛋的樣子十分可愛，忍不住欺負一下。然後更多球員跟風……就這麽抱起來了啊。再說還能蹭蹭祥瑞，這波不虧。

    克裏斯蒂亞諾一邊嘴角抽搐，一邊再次用凶的眼神逼退了想要上前索抱的佩大師。他站在這邊給伊利克森當了十幾分鍾的門神，難道就是為了給他和巴洛特利交流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

    你羅不信，他絕不認輸。

    “那你給不給我抱？”克裏斯蒂亞諾微微抬起手臂，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說道，他心裏想得則是更遠，“而如果我們能贏下比賽的話，你願不願意……”

    他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就在克裏斯蒂亞諾的話說到一半的時候，伊利克森已經一個飛身撲到了他的懷裏。年輕的金球員抬起雙手摟住自家隊長的脖子，眼睛晶亮，快樂無限，大聲說道：“當然願意，給你抱抱！”他的身體緊緊貼著克裏斯蒂亞諾的，表現出無限的信任與依戀來。

    那一刻，克裏斯蒂亞諾突然很想低下頭親吻他的額頭。不要等到賽後，就是此刻，就是現在，就在這裏。

    但他努力克製住了這種衝動。

    他僅僅是伸出雙手，同樣熱烈而鄭重地回抱了伊利克森，對他低聲說道：“這樣的話，就太好了。”

    他們一定會取得勝利，一定會的。

    作為背景板的佩大師：……行了啊機器人，抱來抱去有完沒完？你把蝴蝶兒給我蹭一下又怎麽了，啊？蝴蝶明明很喜歡我的，我知道的！

    克裏斯蒂亞諾：呸。

    “行了啊。”不知何時已經來到球員通道的主教練本托，用溫和中略含譴責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幾個球員，“該出去了。”

    葡萄牙球員們趕快咳嗽幾聲，排隊列好。克裏斯蒂亞諾不情不願地放開伊利克森，伊利克森也不情不願地從自家隊長懷裏鑽出來。

    本托冷酷無情地注視著這一幕，突然間劈手把還沒從克裏斯蒂亞諾懷裏完全離開的伊利克森拖了出來。拖到了佩佩麵前！

    伊利克森：？？？

    “吸吧。”教練先生滿臉嚴肅，像是在說什麽正經大事，“別耽誤比賽。”

    佩佩遲疑地伸出手，摸了摸蝴蝶兒的頭毛。與此同時，他感到背後一陣寒戰，克裏斯蒂亞諾正不滿地看著他。

    佩佩嚇得立刻收回了手。

    “嗯，可以了。”本托看上去滿意極了，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這樣就可以了嘛。”

    “比賽之前，要滿足所有勝利條件，也要排除所有不利因素！”主教練先生諄諄教誨道。

    您知道自己的樣子有多迷信嗎？克裏斯蒂亞諾想噴他，想想自己好歹被他帶到了歐洲杯決賽，又憋回去了。

    他看著一臉委屈巴巴的伊利克森小跑著回到自己身邊，精致的小臉氣鼓鼓的，然而誰都知道伊利克森不是真的生氣，需要的時候，這個男孩可以用最大的愛與善意鼓勵每一個隊友。

    克裏斯蒂亞諾的心裏突然之間有一種極為奇妙的感受。

    他感到葡萄牙走到這一步，除去自身的努力之外，同時還受著某種奇特魔法的庇佑。這種魔法絕不是來源於上蒼——葡萄牙一路走來進球運就沒有好過。也和球王貝利不小心烏鴉嘴功力施法反了無關——葡萄牙分明遭遇過不佳的運氣，最後憑著毅力扛了過去。

    那應該是一種……虛無縹緲，卻又真實存在的魔法。沒有人能看見和摸著它，可是它又真實地存在在哪兒，某一個瞬間，你就能體會到它的存在。它幫助著葡萄牙，也鼓勵著葡萄牙。而克裏斯蒂亞諾此刻正是突然地感受到了那種魔法力量的存在。

    那不是命運，那僅僅是一種獨特的魔法。而在伊利克森淺金色的頭很近地劃過他眼前時，克裏斯蒂亞諾突然間一個恍惚，一種奇妙的直覺告訴他，這種魔法是和伊利克森有關的。或許這麽說十分可笑，或許這樣會被人嘲笑迷信，但是……真的，克裏斯蒂亞諾感到伊利克森身上有那種奇特的魔法。他改變了這支葡萄牙隊。

    他是魔法的源頭，也是魔法的維係。哪怕他笑容純真一無所知，也無法否認這一點。伊利克森帶給葡萄牙的不僅僅是歡樂，絕對不僅僅是歡樂——還有那種奇特的、不可思議的魔法。

    突然之間，克裏斯蒂亞諾心頭一陣森寒的預感——任何魔法都是有時限的，灰姑娘的裙子會在十二點鍾變回原形。那麽伊利克森的魔法呢？

    他有一種極為不好的感覺，仿佛會突然有什麽東西帶走伊利克森，帶走這種魔法。但是這種感覺隻是轉瞬即逝。克裏斯蒂亞諾搖了搖頭，揮散心底荒謬的錯覺。外麵明亮刺眼的光線照亮了他強壯健美的身影，克裏斯蒂亞諾好笑地心想，自己剛才究竟在想些什麽呢？他不是從來都寧肯憑人力去勝天，而不願沉溺虛妄的運氣之說嗎？他最虔誠的夢想，他多年的心願，隻能、也隻應當由他自己親自去實現。

    沒有人能代替他。上帝不行，魔法不行，好運不行，伊利克森也不行。

    他深沉地吸了一口外麵的空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

    克裏斯蒂亞諾走上了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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