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長征軋石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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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疏通引流、順溝開槽、護坡填腳的施工方案很快在顧長楨和孟向東的商議中決定下來。

    一,  堤壩可見處就有四塊巨石,得用炸.藥破碎後,  再開挖u型排水渠,  二,  生泥石流的坡麵得用鉛絲籠護堤,  防止再次生滑坡,  三,  運送山石的道路得先清理出來。

    錢雪往旁邊的一塊石頭上撣了撣灰,好整以暇坐下,一邊欣賞湖光山色,  一邊含笑偷看孟向東和顧長楨或蹲或走,  渾然忘我地測量和商討,那頎長緊斂的背影,  正氣瀟灑的步伐都牽動著她的心神。

    “是不是很帥?”

    “那是,相當地帥!”

    身旁傳來吃吃的笑聲,  錢雪這才反應過來,  侯亮正蹲在她身旁望著她笑,她不由臉紅了,可他卻端肅起表情,認真道:“謝謝你們在新婚期間能來幫忙。”

    “你不是打報告了嗎,  現在就是任務了,用不著感謝。”錢雪搖搖頭。

    “那還是得謝謝。”

    “侯大哥,  我們幸福服裝廠現在相當不錯了,  縫紉機都有三台了,  怎麽樣,戰士們的軍裝……”

    侯亮拍拍屁股底下的灰,好像蟲咬了一口,跳起身就指揮起來,“那個誰誰,你們兩個人,從旁邊爬上去,把滑坡麵測量一樣,需要多大的網子才能披上,還有那個誰……”

    錢雪小豬般哼哼兩聲,朝他背影扮了個鬼臉,卻不防侯亮轉過身來,朝她做了個更大的鬼臉。

    “哼,大滑頭。”她撿個小石子朝他腳下扔去,逗得侯亮暢快大笑。

    其實她也隻是開個玩笑,知道他們部隊嚴格,再說服裝廠現在運轉良好,根本不用她拉單子。

    “一條大河波浪寬……”

    她張嘴就來,清亮的歌聲在山水間飄蕩,水秀山清內餘音嫋嫋,回音層疊中歌聲越舒展肆意,一歌曲被她唱成天外飛音。

    “好!”

    曲停,戰士們哄然叫好。

    錢雪起身,朝他們含笑鞠躬。

    孟向東也跟著回過身來,雙指比到額角,笑著朝她吹了聲讚揚的口哨。

    錢雪笑得更歡快了。

    “再來一,再來一。”

    戰士們哄然道。

    “去去去,幹活還得負責給你們唱歌解乏啊。”侯亮故意板起臉把他們哄了開去,回頭卻笑嘻嘻道,“再來一唄,這幫猴崽兒聽了這個想來會幹得更加歡快。”

    錢雪並不扭捏又給唱了幾,贏來十多人把掌聲拍得賊拉響。

    她看著孟向東與有榮焉笑出一臉陽光的樣子,隻覺得特別快樂。

    轟隆隆的卡車開過來了,一百多個戰士拿著鏟子鎬頭清理山路,勞動的號子響起來,寂靜的青牙山一下熱鬧生動起來。

    轟隆,一道低沉悶響炸起,這個大堤壩前頭二十米開外,一個微型小壩先被炸開,碎石飛起一米多高,一道兩米寬的水流嘩得一聲衝過炸開的壩口,飛快往下遊淌去。

    小湖內水位順著預測好的度下降,小半天時間就把這個小湖泄幹淨了。

    侯亮朝孟向東翹了翹大拇指,戰士們上前,揮鏟把露出來的碎石運到小車鬥裏,艱難在小路上前進,堆進一輛輛卡車裏,往外運去。

    “孟同誌的炸.藥量控製地相當好啊,炸.藥安放得也到位,瞧瞧這個渠口,跟計算好的一模一樣呢。”顧長楨不顧濕滑的石塊,一腳踩進雲,拿著卷尺在泄幹淨水流的缺口丈量著,激動地連口稱讚,“侯連長,你請了個技術專家呀,有他在,那個大壩一點問題都沒有了,我看,下遊的百姓也不需要轉移了。”

    “顧同誌,要是沒有你精確的計算我也做不到這樣。”孟向東忙道。

    “不不,我隻是算了個數字,全是你爆.炸控製得好,這可不是捏兩個數字出來就行的,這炸開的方向,動靜,都得提前摸準了才行啊。”

    “哈哈,剛才爆.炸聲一起我就知道成了,瞧瞧兩邊的山體,連個樹枝子都沒晃動。哈哈,都別謙虛了,下頭的大堤壩就靠你們倆了。”

    侯亮大笑。

    戰士們汗透衣衫,跟著笑起來,一個個幹勁十足。

    距青牙鄉二裏多路的山腳下有個長征軋石廠,軋石機隆隆作響,飛塵漫天,一塊闊大的空地上堆滿了幾大堆小山般的碎石,大如嬰兒拳,小如蠶豆,正是上好的建築材料,不時有運貨拖拉機嘎嘎響著駛進駛出。

    幾個漢子鼻頭前紮著擋塵巾子,揮著鏟子把從山體上炸下來的大小不一的碎石裝到履帶上,等著運送進機器軋碎。

    更大一些的石頭還需要兩人或三人抬上履帶,這工作實在是個又髒又累的重活。要不是看在不需要手藝,三十塊錢一個月現結的高工資麵上,哪個願意跑這來吃灰灑汗的。

    就算這樣,來這幹活的也都是四十朝上的中年人,可在這群搬石頭的工頭中間,卻有個與眾不同的年輕漢子,擋塵巾子上頭一雙眼睛目光沉沉,對視間恍如一隻蟄伏在夜間的野豹子,瞬間就能暴起要了人的命。

    這漢子幾乎沒話,來幹了半年多活計,工人們難得聽到他的聲音,心中又有些怕他,所以沒人和他走的近,隻不過與他同來的一個年輕小夥,倒是話挺多,與大夥處得不錯。

    如他們猜測的,這兩人也是因為成分不好偷躲出來的,大家難兄難弟,就別互相嫌棄了。

    軋石廠的日子如軋石機器轟隆隆轉著,要是沒來這兩年輕人,估計會一直平靜地轉下去。

    出去偷懶了一整天的汪勇軍在傍晚開飯時溜了回來,端了碗幹飯跑到阿虎身邊蹲下,邊吃邊跟他小聲匯報,“虎爺,我打聽清楚了,這幫當兵的是過來疏通三定河的,去年這裏生了一個小地震,前頭山體滑坡了,把三定河堵了起來,怪不得門前這條河裏的水這樣淺呢。”

    阿虎往嘴裏塞了一大口飯,目光盯著軋石廠大鐵門外,一動不動,也不知聽清汪勇軍的話沒有。

    “聽青牙鄉人說,那個堵起來的大湖可大了,比整個青牙鄉還大。”汪勇軍已經習慣了虎爺的沉默,自顧說道:“還有,這次解放軍來了一個連,一百多號人,打算搶在桃花汛前頭,把攔河的碎石給通了。”

    阿虎大口嚼著米飯,把兩塊肥肉跟著扒到嘴裏,一起使勁咽了,聽到這兒,目光微微抽動了下,“哪個連隊的?”

    汪勇軍對上他的目光,打了個寒噤,重重點了下頭,“正是省城部隊,就是前頭害死馬爺和謝爺的那個,他們的連長叫侯亮。”

    說完這句,他就閉上了嘴,如願看到阿虎兩根指頭捏斷了一雙筷子。

    他連忙跑去重新拿了雙筷子,恭敬遞上,低聲問,“虎爺,您打算怎麽幹,一槍.崩了那狗.日的。”

    這幾年,汪勇軍真是吃了天大的苦,北麵勞.改農場的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翻地種糧,除草墾荒,冰河采冰,水蕩子割蘆葦,北風把他一張俊臉都吹皺了,一雙手伸出來簡直像個糞耙子了。

    而這一切都是拜侯亮所賜,要不是虎爺來了勞.改農場,他還逃不出來呢。

    “虎爺,不管您想怎麽幹,我都跟著您。”

    汪勇軍借機再次表了態,不跟著這頭老虎,他一個人還真不敢逃,也不敢象這樣窩在這裏,吃實實在在的幹飯,雖然碗裏沒幾片肉,不過也算是有油花了。

    “今天晚上去探一探。”阿虎道。

    “好咧。”

    虎爺身邊還藏著把槍,抽冷子報個仇還是可以的,到時候也能吐口惡氣了,汪勇軍輕鬆想到。

    夜色沉沉,星月無光,寒風甩動樹枝,出低沉的嗚咽聲。

    小破廟內還有幾點燭光,不過很快也熄滅了。

    錢雪和孟向東並排躺在炕上,身周暖融融的,奔波一天後的疲憊不翼而飛。破廟廂房有炕,戰士們又通過炕道,柴禾一燒,溫度很快就上來了。

    “向東,那些戰士擠在大堂裏,隻有幾個暖盆,這冷冷長夜該怎麽過呢,我們占了這麽好的炕,是不是不應該啊。”

    錢雪有些愧疚。

    “那怎麽辦,你回家,然後我和戰士們一起擠擠。”孟向東輕笑道。

    “那不行。”錢雪一口否定,“過兩月你就要回部隊了,我不舍得你走。”

    她伸手抱住他。

    “沒事,戰士們都是吃過苦的,你就安心睡吧。”孟向東的手扶上她的背,親親她額頭,低聲道。

    “向東,你說我們要不要疏散轉移下遊的群眾啊,雖說汛期還沒到,又有這麽多戰士一起清理,看你炸石頭的把握還挺大,可怎麽,我這心裏還有些不放心哪。”

    “等山道通出來,鉛絲籠護好坡,把大石頭炸了,排水渠開出來,應該沒問題的。”孟向東想了想道,“不過,該做的預防還是得做好,我明天再跟侯大哥商量一下,跟下頭的鄉做個通報。”

    “對,還是得通知到位,就算有個意外啥的,百姓們也能心中有數。”

    “沒有意外。”

    他的聲音低沉厚實,堅定有力,如同鍾鼓擂響,沉沉地砸在耳邊。

    “嗯,一定要順利。”錢雪握了握拳。

    他的手滑到她的身上,她朝他靠近了幾分,倆人你儂我儂,正待再進一步展,卻聽到黑暗中從隔壁傳來兩道清嗓子咳嗽聲。

    “這樣一個簡單任務還要讓我們跑一趟,天寒地凍的,真是考驗人。不過沒辦法啊,上頭下達的任務,總得認真完成了。老顧,你說是吧。哎,你那頭暖和嗎,我這咋冷冰冰的,這炕倒底燒熱了沒有啊。”

    “睡吧,戰士們那邊都還沒炕呢,這是最好的房間了。”

    緊跟著傳來顧長楨平淡的應答聲。

    “算來算去,還得吃半個多月苦,真他.娘的鬼天氣,人都要凍成冰棍了……”

    王浩嘀嘀咕咕的抱怨聲清晰可聞,錢雪吐了吐舌,在黑暗中揪了把孟向東的手,拉開些距離。

    房屋簡陋,隔音不好,再大的熱情也不敢動作了,孟向東輕輕親了她兩口,抱住她平靜呼吸,慢慢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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