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鸞因是誠心要來學東西，因此，拿出了當年準備高考的拚勁兒，學得很是專注。

    今日，是頭一天，白氏準備的內容本就簡單，就幾個發音。因此，不過一會兒，就掌握得差不多了。

    “先生？”謝鸞因杏眼閃閃發亮地抬起來，征詢地望向白氏，眼底，全是歡喜。

    沒想到，卻撞上了白氏望著她，發怔的眼神。

    還是，四目相對，白氏這才恍惚醒過神來，慢吞吞“哦”了一聲，這才道，“不錯。”

    謝鸞因卻已是淡了兩分笑意，“先生可是有什麽話要與我說麽？”她也不是那沒有眼色的，如果不出意外，她日日都要與白氏打交道，她可受不了她時時用這樣的眼神將自己看著。

    白氏眼下閃了閃，卻是沉默著，似在思量，好一會兒，才抬起頭，望向謝鸞因，眼底恍惚閃動著什麽，嘴角翕翕了幾下，才道，“他……他走的時候，可還安詳？”

    原來如此。

    謝鸞因杏眼一閃，定是昨日嚴夫人留在這兒時，想讓白氏盡心教她，是以，將她是最後見到莫叔之人的事兒和盤托出了，今日，才有了這麽一出。

    說實在的，謝鸞因就是想起了那件事的大概，也早記不清莫叔長什麽樣了，不過……瞄著白氏瞬也不瞬望著她的樣子，她掩去了喉間一聲歎息，輕輕點下頭去。

    白氏心底似是憋著一口氣，見謝鸞因點下頭去的刹那間，便泄了。

    渾身不自覺的緊繃，瞬間鬆懈下來，她垂下頭去，抬手，抹了一下眼角，幽幽道，“那便好。”

    從謝鸞因的角度看過去，剛好瞧見她嘴角上彎的弧度，想來，自己到底做對了吧？

    回了府，下晌的時候，謝鸞因也沒有歇著，略略午睡了一小會兒，交代李媽媽將她喚醒，她寫了會兒字，又在床上練了會兒瑜伽，到得黃昏後，涼快些時，又讓人在院子裏豎了個靶子，練了會兒射箭。

    既然齊慎有必須要走的路，她別無選擇，隻能努力充實自己，以期自己就算不能幫上忙，也決計不能成為他的累贅。

    夜裏，洗漱好，剛躺上床時，高素娘卻來了。

    “夫人那日說的汗蒸房，我已經在著人問手藝好的匠人，看能不能做出來，不過，先用這個替代著，看看效果。”

    說著，遞給謝鸞因一個藥包。

    熟悉的藥香彌漫鼻端，又從高素娘手中接過一隻燒好的手爐，謝鸞因眼睛一亮，不由讚道，“素娘真是聰明。”

    一邊誇讚著，一邊不用高素娘指點，便已是將上衣掀起，露出雪白柔嫩的肚皮，將那藥包放上去後，再將手爐也放了上去。

    高素娘卻是語調平平道，“夫人才是真正聰明。”且不說她說的那汗蒸房，也許與古時的黃泥汗蒸有所淵源，就今日，她還沒有說明這藥包如何用，夫人便已是心領神會，那自是聰明了。

    何況，相處了這麽些時日，夫人，又豈止是聰明這般簡單？

    熱熱的感覺透過體膚蔓延至周身，謝鸞因舒服地喟歎了一聲。

    謝鸞因忙了一整天，本就累了，現下被那藥包和暖爐貼得暖和，不一會兒便犯了困。

    高素娘伸手去探那手爐的溫度時，這才發覺，她竟已是睡熟了。

    暑熱，漸漸盛了起來。

    這些時日，雖然齊慎不在，謝鸞因每日裏，卻都是安排得滿滿的。

    晨起，稍稍活動一下筋骨，便去莫府跟著白氏學倭國話。白氏待她是真好，雖然她性子清冷，但教謝鸞因是再耐心不過。

    謝鸞因見她素日裏一個人實在是寂寞，便試探著問能不能在那兒用午膳。

    白氏居然也答應了，雖然麵色還是淡淡的，看不出什麽喜怒來，可據她身邊伺候的人說，午膳豐富了許多。

    這些年，白氏就跟個出家人一樣，穿素衣，吃素食，就差沒有青燈古佛了，有謝鸞因在，她好歹有些人氣兒，她身邊伺候的人，尤其是她的乳娘徐嬤嬤，見到謝鸞因，都是高興得不行。

    用過午膳回到馬蹄巷子，謝鸞因便敷著高素娘給她做的藥包小憩一會兒，醒來後，便是複習功課，再做做瑜伽。

    高素娘是個能幹的，居然還真給她倒騰出了一間汗蒸房來。

    雖然比不得後世的，但也很不錯了。

    謝鸞因每隔兩日，蒸上半個時辰，等到小日子再來時，半點兒感覺也沒有，隻覺得渾身上下都輕鬆了許多。

    高素娘為她把脈時，雖還是那副平淡如水，什麽都看不出來的樣子，但等到李媽媽耐不住性子，悄悄追出去問了回來之後，卻是一副眉開眼笑的樣子。

    高素娘說，每日的藥膳，加上藥包熱敷，還有汗蒸多管其下，效果比她想象中好了許多。

    加上夫人並非一般的閨閣女子，她這些日子都在勤加鍛煉，身體素質不錯，加上心態更是平穩，忌嘴也忌得很好，如今，是慢慢好轉了。

    事實上，謝鸞因對自己當真是挺狠的。

    從前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知道後，她是半點兒不任性，全都遵照醫囑，高素娘說怎麽做就怎麽做，什麽不能吃，她就半點兒不碰，至於那些藥膳，不管味道好是不好，她吃膩沒有，都是眉都不皺地盡數喝下去。

    高素娘頭一次見到這般配合的病人。

    謝鸞因卻是笑嘻嘻道一句，她怕死。

    她自然怕死。

    如今的日子，她還挺滿意的。

    她想給齊慎生猴子，想跟他長長久久，平平穩穩地走完這一生，她不想在他的生命中，半途退場，是以，她自然是要保重自己。

    說起齊慎，白天，她的時間安排得太滿了，沒有閑工夫想他。可是，每到了夜裏，一個人躺在沒了他，覺得愈發空蕩蕩的床上，才覺出思念來。

    然後，那思念，一經起了開端，便是無休無止，從眼角眉梢處蔓延，絲絲縷縷地鑽進體膚，融入心間，竄至四肢百骸。

    謝鸞因半晌沒有睡意，圓睜著一雙杏眼，望著帳頂，捧了手，按住心，忍不住歎息道，“好想你啊！齊略商！”

    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呢！

    有沒有如她這般想他。

    如今，她是信了，什麽叫做相思刻骨。

    什麽叫做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了。

    這種病，大概隻有再見他，才能好，喚作:相思。

    而他，便是她的那味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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