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睜開眼，什麽都還沒有看清楚，便已聽得一聲嘶啞的嗓音急急喚道，“阿鸞，你醒了？”

    謝鸞因轉過頭，望見了坐在床沿，以焦切的目光望著她的齊慎，不由怔了怔，抬起手摸上他的臉頰，“你怎麽把自己搞成了這樣？”

    齊慎滿臉的胡茬不說，頭發也有些淩亂，一張臉更是瘦得不行，臉色也不怎麽好。

    齊慎卻哪裏還顧得上這些，見她果真清醒了起來，臉上驚喜不已，眼裏甚至已是包了淚。

    將她貼在頰上的手握在掌中，嘴角翕動，千言萬語，卻隻能凝成兩個字，“阿鸞……”

    謝鸞因的手才不過抬起一會兒，便覺得有些撐不住，便是滑落了下來，就是剛剛說話間也覺得無力得很，不過短短一句話，就讓她不住地喘息。

    恍惚間，她有些明白了什麽。

    那一日，生孩子，本就是難產，胎位又不正，很是凶險。

    她一直咬著牙，跟隨穩婆和高素娘的指示行事，經過了漫長的煎熬，終於，將孩子生了出來。

    孩子離體的那一刻，她剛聽見了那洪亮的啼哭聲，嘴角忍不住滿足地彎起，睜眼想要看看孩子時，卻覺得眼中所見都漸次模糊了起來，身不由己地就墜入了黑暗中。

    如今這個狀況，她也隱約猜到了她發生了什麽。

    不過……她現在還活著，這是最重要的。

    牽起一抹有些虛弱的笑，她一雙杏眼倒是晶晶亮，“孩子呢？我還沒有見過呢，你去抱了來讓我看看，也不知是像你，還是像我？”

    齊慎見她說話雖然還是有氣無力，但看那神采卻很是不錯，看來，真如高素娘所說，清醒過來就沒有生命危險了。

    齊慎的心稍稍放下，聽明白她的話，這才呆了呆，“我也還沒有見過呢，我這就讓她們去把孩子抱過來。”說著，便是急急地往外而去。

    隻是，也不知是不是同樣的姿勢維持得久了，有些血脈不通，他起身時，險些雙腳一絆，栽倒在地，隻是，他手腳靈活，穩得及時，倒還不至於太難看。

    謝鸞因望著他的背影，笑了笑。

    她這也不知是在床上昏睡了第幾日了，他居然一直守在旁邊，連孩子也顧不得看上一眼麽？

    說起來，他們家的孩子還真是有些可憐，生下來，母親就昏睡了過去，生死不明，而父親，看那那樣子，竟事全然忘記了他的存在一般。

    但還好，這孩子是金尊玉貴著出生的，即便父母沒有管他，照顧他的人也多著，乳娘是早就找好的。

    雖然，謝鸞因之前是打著母乳喂養的心思，可總想著要迎合這世道，而且為了以防萬一，備了兩個幹淨利落的乳娘，這回倒是派上了用場。

    又有李氏、李媽媽她們一堆人盯看著，哪裏能不好？

    去抱孩子時，謝鸞因清醒過來的消息便也就傳遍了整個齊府。

    愁雲慘淡了幾日的闔府上下登時一改這幾日沉凝的氣氛，都歡喜非常地湧了過來。

    好在，他們還都知道謝鸞因的心思，不過問候了一回，確定了謝鸞因確實已經度過了危險，放下心來，便一一告辭而去。

    而謝鸞因也終於得以見到她賭上了性命才生下來的孩子。

    不過……

    “怎麽這麽醜？”齊慎在邊上看了，便是下意識地皺眉道。

    謝鸞因倒是不在意孩子美醜，自家的孩子，自然是怎麽看，都怎麽好的。

    聽得齊慎這麽一說，她還有些不豫，抬起頭，便是瞪了他一眼。

    齊慎被瞪得有些無辜，但卻求生欲很強地指著她懷裏的小小繈褓道，“你看，這樣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兒，那嘴，怎麽這麽大？還有，這頭皮上是什麽，髒兮兮的？”

    越說還越順溜了，絲毫沒有感覺到孩子的娘臉色已是變了。

    而被親爹嫌棄醜的孩子，更是幹脆直接咧開嘴，用響亮的哭聲來抗議。

    突如其來的哭聲將齊慎驚得住了嘴，抬眼，便見謝鸞因瞪著他，他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謝鸞因卻已經忙著哄起了孩子。

    隻是兩世為人，謝鸞因這也是頭一遭當娘，新手媽媽哪裏知道怎麽哄孩子？手忙腳亂哄了半天，絲毫沒有哄住，反倒是越哭越大聲了。

    齊慎和謝鸞因兩人都被孩子哭得頭大，又是頭痛，又是心疼，偏生，卻是拿他沒有辦法。

    這哭聲，將李媽媽和乳娘都給引了來，接過去後，一摸，“尿濕了。”

    找到了症結，李媽媽和乳娘輕手輕腳又很是熟練地為孩子清洗後，換上了幹爽的尿布。

    孩子的哭聲立刻停了。

    蠕動了一下嘴唇，偏過頭，又在繈褓裏睡熟了。

    謝鸞因看得又是新奇，又是尷尬，“原來是尿濕了啊！”她還以為，他是真被他爹嫌棄得傷心了呢。看來，要當母親，她要學的還多著呢。

    “這個時候的孩子，隻要不是不舒服，如果哭了，要麽是餓了，要麽是尿濕了，先排除這兩樣再看起來的，沒關係，慢慢就懂了。”李媽媽到底心疼自己奶大的姑娘，看謝鸞因的表情，立刻便明白了她的心思，三言兩語便將她安撫好了。

    孩子睡熟了，可兩個新手父母卻是舍不得將他抱走，幹脆等他睡在了謝鸞因身邊，而兩個人則圍在他身邊，好奇地看著他睡覺。

    “真的很醜麽？我覺得還好啊，你看，這小嘴兒多可愛。”謝鸞因忍不住伸手輕戳了一下孩子的嘴角，孩子蠕動了下嘴唇，嚇得她連忙將手縮了回來。

    “嗯。”齊慎點了點頭，“我剛剛問過李媽媽了，剛出生的孩子都這樣。我們這還是隔了好幾天才見著，剛出生的時候，更難看呢。等到長開些，皮子不皺了，就會好看許多。這嘴看著大，是因為他臉上肉太少了，李媽媽她們都說，咱們家兒子眼線長，輪廓也生得好，往後，定然是個好看的。”

    齊慎語調平平，可心裏卻還是有些驚疑不定，這樣一個醜模樣，往後，真的能長得好看麽？

    雖然，以他和阿鸞這樣的長相，生的孩子要醜的幾率也應該很小才是。

    何況……

    “就算他真的很醜，那也是我們的孩子，我都會將他視若珍寶。”

    齊慎認真地對著謝鸞因道，望著孩子和謝鸞因的眼神，柔軟得能滴出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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