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紅霸鬧起來簡直雞飛狗跳，說好一起玩牌，結果飯都沒法好好吃。

    然後安樂發現自己好像被隔離了，練紅霸跟防賊一樣，生怕她獸性大發把練紅玉叼走。

    蜿蜒曲折的走道伸向湖中心的涼亭，安樂斜靠著涼亭的圍欄坐下，目光望著下方碧綠的湖水，隱約看見一尾尾觀賞魚甩著尾巴悠閑遊過。目光無意識追逐著魚兒遊動的身姿，看著出神。

    安樂惆悵啊，隻是說對男生不太感興趣，沒說改成對女生感興趣吧？至於這麽緊張兮兮嗎，“過分圍堵早戀易導致同性戀”這句話是以前在報紙上看到的，順便說一下而已，結果卻成了親口承認？沒了小紅玉，總覺得有點小憂傷，雖然紅霸看起來像個美少女，到底性別為男，而且一點都不娘炮，習慣了跟女生紮堆組隊玩耍，有選擇的話，她肯定會下意識跟女生一起的嘛。

    微風習習，拂過湖麵，蕩漾開一層層漣漪，水下的魚兒時不時鑽到水麵吐個泡，荷葉風中搖曳。

    發了一會兒呆，安樂回神。

    嗯……或許差不多該做點正事了。

    安樂站起身，對皇宮安排的侍女下令，“帶路，去皇後宮裏。”

    到了皇後宮裏，安樂抬手揮了揮，示意帶路的宮女退下，自己向前走。

    大殿的門緩緩打開，皇後練玉豔端坐於大門正對麵的座椅之上，兩手放在扶手上，姿態優雅，看過來的目光頗有居高臨下的意味，地毯兩邊分別站著一排服裝統一的神官。這架勢，頗有鴻門宴的感覺，實際上是安樂自己過來的。

    “真是稀客，盟主竟然主動前來。”練玉豔語氣淡淡的，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眼神卻是犀利淩厲。

    “大姐姐難道特意在等我？”安樂抬腳，踏入了大殿，完全無視兩邊整齊戰立的蒙麵人。

    聽到這個稱呼，練玉豔優雅高貴的笑容露出幾分冷意，柔和的聲音隱隱透著威脅，“難不成，盟主以為贏過我一次之後，便可以不把我放在眼裏了。之前是我大意，不小心中了你的小伎倆，這次有整個組織的魔法師作為後盾，再使用精神陷阱隻會作繭自縛，同樣的伎倆不會每次都生效。”

    到底是個千年老鬼，不會輕易亂了陣腳，哪怕實力下降的厲害，表麵功夫滴水不漏，氣勢不輸人。

    “我本來就不認為，同樣的伎倆可以再次放倒大姐姐。吃過一次虧，大姐姐肯定有所防備了，那種戰術本來就是乘人不備的奇襲，單憑我的神識，很難對抗整個組織匯聚起來的精神力，我才不會自討苦吃。”

    安樂的兩隻手藏在袖子裏麵，她抬起手，寬大的袖子遮住嘴巴，似乎想掩飾一下自己的表情，眼底隱隱透露的紅光泄露了她的心情，眉宇間的幸災樂禍簡直遮都遮不住，輕輕笑的聲音飽含挖苦嘲弄。

    “我知道大姐姐的精神力衰弱嚴重，就算magi可以從魯夫那邊獲取力量，魔力理論上近乎無限，可是使用魔法要消耗體力，精神力衰弱伴隨著身體虛弱，哪怕大姐姐是阿爾瑪托蘭的第一劍士，一活動便頭昏眼花也是沒用的吧。”

    “大姐姐不用這麽緊張，我要是想對你不利，隻要把消息放出來，你猜猜會是誰先動手？”

    對方講的分毫不差，這種情況也正是從心象世界精神交鋒開始的，若說不是對方的暗算，練玉豔絕對不信，本來就有幾分懷疑，對方這麽一說等於變相承認了。精神力衰弱至此，身體受到的影響很嚴重，縱使有天大的本事也要大打折扣，不說一身劍術還能發揮多少，就連魔法也受到限製，無限魔力形同虛設，一招釜底抽薪把她的力量給半架空。這種時候如果把她的情況散播出去，最先發難的恐怕就是一同住在皇宮裏的那些人，平日樹敵太多，牆倒眾人推。

    練玉豔知道掩飾自己此刻的狀況已經是無用功，幹脆打開天窗說亮話。

    “你有什麽目的？”

    “大姐姐落了一樣東西，所以才會這麽虛弱，隻要拿回去，馬上就能恢複哦。”安樂一副拾金不昧的樣子，簡直不能更純良，像個撿到一毛錢交給警察叔叔的好孩紙，聲音甜軟可愛，“我就是來把這個東西還給大姐姐的。”

    能恢複當然是件好事，但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練玉豔心中警惕，並不信安樂的說辭。自解開所羅門所下的封印以來，她首次吃這麽大的虧，而這個暗算了她的小女孩竟然膽敢得意洋洋的站在她麵前耀武揚威。黑魯夫騷動起來，紛紛往練玉豔身邊聚集，整個大殿很快充滿了大量的黑魯夫，對於墮轉了的埃爾薩梅魔法師來說，這就是他們的力量源泉。

    練玉豔目光冷冽，心中有幾分忌憚，她感到了威脅，但並不畏懼，說到底，練玉豔依舊沒有把安樂看在眼裏，這個世界所有人都沒有被她看在眼裏，在她心裏都不過是乳臭未幹的小孩子罷了。

    以這個世界的世界觀來說，能夠存在千年以上絕對是特例中的特例，練玉豔曾經為了阿爾瑪托蘭各個種族的未來而戰鬥，後來反叛，率領叛軍，引來伊爾伊蘭的力量把阿爾瑪托蘭毀的千瘡百孔導致各個種族無法生存，不得不搬到這個星球，有這樣的經曆，也難怪會如此自傲，跟過去比起來，潛伏在這個世界所經曆的都是小打小鬧。

    隻有讓伊爾伊蘭降臨是最重要的，乳臭未幹的小孩子的敵意都不過是過家家罷了。

    氣氛隨著黑魯夫聚集越發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是很重要的東西哦~~”安樂眼底的紅光更盛，她停下腳步，釋放出自己的氣勢威壓，跟埃爾薩梅諸位魔法師匯聚的魔壓碰撞到一起，大殿裏狂風亂起，碰撞產生的強烈氣流橫衝直撞，木質的屋梁吱呀作響，似乎快要承受不住這股力量斷裂崩塌。

    安樂有法寶護身，以練玉豔為首的埃爾薩梅人多勢眾，一時間拚的勢均力敵旗鼓相當。若不是練玉豔過於虛弱，這場比拚應該是她跟安樂王對王才是，哪有其他蒙麵人的事，以多欺少，落了下乘，也是她實力下降的證據。

    兩股氣勢撞在一起誰也不甘示弱，突然，安樂腳底下的地板承受不住力量的衝擊產生龜裂，氣勢洶洶一路向練玉豔崩裂，快要到達練玉豔座椅下方的時候被猛然阻止。

    同時，這場氣勢碰撞戛然而止。

    安樂輕輕掩住嘴巴的手一隻放下來，一隻伸到胸前，掌心向上，一團模模糊糊散發著幽幽光芒的雲霧狀物體靜靜漂浮，大殿裏的黑魯夫立即騷動起來，如同一滴水滴入熱油之中，紛紛向這一團不明物體匯聚，強烈的反應昭示不同尋常。

    根本不需要解釋，練玉豔一眼認出那是什麽，不斷奪舍的她又怎麽會連自己靈魂的氣息都認不出來，正因為看出是什麽，她才這麽震驚，不敢置信。原來她會這麽虛弱，是因為靈魂被奪走了近乎一半，但究竟是什麽時候，用了什麽手段……

    “啊啊啊啊啊！！”練玉豔發出痛苦的慘叫，當場噴出一口血。

    安樂的手狠狠收攏握緊，將那一團靈魂抓握在掌心之中，仿佛五髒六腑被活生生捏碎的痛苦讓練玉豔痛不欲生。

    “玉豔大人！！”

    一幹服裝統一的埃爾薩梅魔法師驚呼，立即將安樂團團圍住，手裏的魔杖對著她。

    “可惡，你對玉豔大人做了什麽？”

    事發突然，投鼠忌器，沒敢真的動手。

    安樂鬆開手，掌心上漂浮的一團光芒暗淡少許，“非常重要的東西是吧，大姐姐？”

    “咳咳……”練玉豔咳出一口血，衣襟被染紅了一片，五髒六腑仿佛嬌嫩的花朵被猛然捏碎的餘韻尚在，端坐的姿勢歪了，斜倚在椅子上，用最後的力氣撐著才沒有癱軟。

    “住手吧，你們不是她的對手。”擦拭一下嘴角，練玉豔坐直身體，似乎傷勢已經對她沒了影響。

    “大姐姐好厲害，恢複這麽快。”安樂挑眉，要不是胸前衣襟上的血還沒有幹，完全想象不出對方剛才受到重創。

    “這種小傷，一下子就治好了。”練玉豔輕描淡寫的說，眼神卻不是那麽一回事，仿佛盯住了獵物的狩獵者，隱隱透著凶光，優雅從容的笑容之下隱藏著殺意。

    “將我拉入精神世界，原來就是這麽目的嗎？真是好算計！”練玉豔冷笑，“既然目的達成，偷偷藏著就是，特意跑到我麵前耀武揚威，果然是個小孩子，贏了一次不代表一直贏，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好好把別人的話聽進去啊，大姐姐怎麽能認為我是在耀武揚威，我明明是物歸原主啊。”安樂撅嘴，仿佛撒嬌似的，掌心狠狠一抓，拳頭表麵還能看到一層燃燒的火焰。

    端坐於座椅之上的練玉豔悶哼，控製不住噴出一口血，靈魂傷害的痛苦比上次更加強烈，仿佛五髒六腑都被重重捏碎碾成渣，伴隨著火焰灼燒，痛苦更上一層樓。

    “我是要名聲的人。”安樂鬆開手，掌心裏漂浮的靈魂光芒更加暗淡了，“就算大姐姐認為我不安好心，你也隻能接下糖衣炮彈，糖衣跟□□一起咽下。靈魂在我手上，等於自己的命門被我捏住了，哪怕知道是個陽謀，大姐姐難道還能因此不要收回自己的靈魂了嗎？靈魂放在我手裏會給你帶來什麽已經一清二楚，我隨時可以把你折磨的死去活來，甚至神魂俱滅。”

    安樂掌心裏的靈魂一陣騷動，分出好幾股向著練玉豔飛去，大殿裏卷起強烈的氣流。

    隨著靈魂回歸，衰弱的精神力迅速恢複，從靈魂深處透出的虛弱感漸漸被充實填滿，練玉豔輕輕擦拭嘴邊的血跡，毫無預兆動手。一個黑色的防護罩籠罩住她，迅速擴大，向安樂迫近，蒙麵人紛紛被撞開，狠狠摔到了大殿的牆壁之下，練玉豔跟安樂之間被一鍵清空。

    黑色的防護壁在安樂麵前被無形的力量擋住不得再進一步，劇烈的反應迸發強氣流，電光閃爍，整個大殿都在震動，兩股力量碰撞拉鋸的位置，地麵裂開深深的龜裂。

    練玉豔被安樂一再的挑釁激怒了，剛恢複便迫不及待動手，黑色的魯夫紛紛圍繞著她，皇後的宮殿都被黑魯夫包圍。失而複得的靈魂消除了虛弱，卻也帶來意料之外的效果，如同羽毛輕輕撓了撓藏在心底深處的一根弦，某種以為早就忘記的感覺如同水底被攪亂的淤泥浮上來，越演越烈，狠狠衝擊著她的心靈。

    腦海裏不由自主回想起曾經跟所羅門以及其他同伴一起奮戰的時光，那是久遠的過去，已經發黃，變得模糊不清的畫麵竟如同釋放了時光回溯的魔法般漸漸變得清晰，就連當時的那種心情和感覺，也都曆曆在目，仿佛是昨天的事情。

    曾經的她可以說就是為了大地的愛與和平而戰鬥。

    曾經的她為了正義反抗舊世界的殘暴製度。

    曾經的她為實現夢想非常非常努力。

    曾經的她……

    ……

    附身於練玉豔的這個靈魂叫做阿爾巴，曾經是正義的夥伴。

    阿爾巴墮轉之後，把過去的自己拋棄了。

    現在，她想起了這些。

    很多很多。

    同夥伴一起的歡聲笑語，同夥伴一起戰鬥的信念決心，如同崩堤的洪水洶湧澎湃一發不可收拾。正義的阿爾巴，善良的阿爾巴，為了美好的未來而戰鬥的阿爾巴，因為墮轉而被拋棄的阿爾巴，跟現在執念已成心魔的阿爾巴發生劇烈的碰撞。

    善惡隻在一念之間，善良的是阿爾巴，邪惡的也是阿爾巴，強烈的心靈碰撞叫她失神。

    練玉豔的黑色魔法罩消失不見了，強烈的氣流隨之消失。

    一滴眼淚湧出練玉豔的眼眶，沿著臉頰滑落，第一滴眼淚仿佛是個開始的信號，淚水洶湧而出，一道道淚痕沾濕了她的臉頰，滴落的淚水跟衣襟上的血跡混合到一起，暈染開，分不清是眼淚還是血。

    她茫然的抬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臉頰，看到指尖晶瑩的水漬，仿佛快要喘不過氣。

    有一種情緒在醞釀，這種感覺在她墮轉時便一同拋棄了，現在隨著曾經的那個阿爾巴蘇醒，隨著善惡的碰撞，再次出現了。

    這種感覺，叫做罪惡感。

    對於一個一手策劃主導了毀滅阿爾瑪托蘭，現在繼續計劃著召喚伊爾伊蘭毀滅這個世界，罪大惡極的人來說，一旦出現罪惡感，便什麽都不一樣了。隻有自己最能折磨自己，罪惡感會似跗骨之俎如影隨形，然後她的信念開始動搖，她的冷酷無情出現漏洞，她的行動有了猶豫。

    練玉豔捂著腦袋，無法遏製腦海裏不斷浮現的畫麵。

    “你做了什麽？”她的聲音沙啞壓抑。

    “大姐姐應該高興，那是你逝去的青春啊！”

    “你做了什麽！”練玉豔真的暴躁了，歇斯底裏的大叫，這種心靈拉鋸的感覺幾乎要把她逼瘋。

    “就像大姐姐曾經對我用過墮轉的魔法一樣，我對姐姐用了感化的法術哦~~”安樂大笑，大殿裏回蕩著她的笑聲，“那天埃爾薩梅夜襲我下榻的酒店……因為我已經有心魔，所以墮轉的魔法催化了心魔，也不能說完全無效，我有今天，你的墮轉魔*不可沒。”

    “隻有你讓別人墮轉，這不合理吧，都說善惡隻在一念之間，所以，稍微的研究了一下。因為不熟練，大姐姐的靈魂被我浪費掉了一點點，但是剩下的都成功了哦~~”

    將從阿爾巴身上抽離的靈魂當作原材料，像鍛造法寶寫入各種功效那樣，法寶的功能可不就是煉器者根據材料特性設定的嘛，比如火屬性的材料煉成法寶，寫入火係法術，強化屬性，令法寶發揮出更強大的力量。既要保留靈魂的獨立性，不能真的煉化，又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可是費了安樂好一番功夫。阿爾巴本身就擁有這種特性，不需要額外寫入設定，喚醒之後進行強化，就能發揮出想要的效果。

    “恭喜你大姐姐，找回了逝去的青春。”

    安樂是笑著的，練玉豔是哭著的。

    說過了，不論是誰的主意，以後有哭的時候，練玉豔是埃爾薩梅的魔女，這個鍋當然是她來背。安樂笑眯眯的想，眼底的隱隱透出的紅光漸漸消退，恢複原來的樣子。

    目的已經達成，練玉豔哭成狗的樣子雖然叫安樂快意，但是她可沒興趣一直站在這裏看別人哭。

    轉身走了。

    安樂走出皇後的宮殿，看見阿拉丁站在前方的石板路上，手裏緊緊抓著笛子。

    練玉豔動作那麽大，黑魯夫滿天飛，身為magi的阿拉丁肯定會察覺到，興許顧忌這裏是埃爾薩梅的大本營，沒有貿然闖進去，但也不肯走開。安樂心裏想，腳下的步伐沒有停，一直走到阿拉丁跟前，站住。

    沒等安樂開口，一個人猛然橫在她跟阿拉丁之間。

    隻見練紅霸兩眼噴火，滿臉不敢置信。

    “沒了紅玉，你竟然跑去找玉豔老太婆！”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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