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拿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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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真心神驟緊。

    儒聖怎麽會收藏劍訣?這句話看似是在關愛他,實際卻藏著一個暗坑,很難回答。

    按照正常邏輯,如果你確實私修劍道,聽老師這麽平淡一說,你多半心裏會想,原來老師不在意這些啊,還願意送我劍訣,真好。

    然後,你就會喜出望外地回一句,好啊。

    一旦答應,就等於招供,你真的修煉過劍道。不然,你一個儒生要劍訣有何用?

    所以,肯定不能接受這份賞賜。

    但是,又不能斷然拒絕。董仲舒既然蓄意試探,顯然他已經看出,任真的一筆春秋裏藏著劍意。

    如果不給出很合理的理由,明明修劍卻拒絕劍訣,隻會令多疑的夫子更加懷疑,任真是心懷叵測,故意隱瞞實情。

    可見,要想通過這次試探,關鍵不在於是否接受劍訣,而是要巧妙表明心意,從而打消他的顧慮。

    這很考驗任真的演技。

    這些關節從腦海裏一閃而過,他反應敏捷,迅露出一副黯然神情。

    “老師親自賞的劍訣,必定非常厲害。唉,可惜,弟子是無福消受了。當年教我劍法的老師叮囑過,他的劍道獨出機杼,不能跟別的劍法混在一起修煉。”

    說罷,他無奈地攤手,有些不舍。

    “哦?”董仲舒眼眸微眯,閃過一抹趣意,“你那位老師是誰?”

    這個回答,明顯出乎他的預料。他沒想到,任真不僅沒遮遮掩掩,反而大方坦承自己修劍,甚至主動提到師承。

    趙千秋聞言,盯著任真,笑容玩味,似乎在嘲笑小師弟太嫩,心思太單純,輕易就被夫子套出實情。

    任真眨了眨眼,拙劣掩飾著得意之情,又開始裝小聰明,演拿手戲。

    “說起來,我那位老師有些名頭,您應該也聽說過。他有個美名,叫做‘詩中酒仙,酒中劍仙’,正是前不久剛辭世的謫仙人李牧!”

    聽到這名字,董仲舒眼眸最深處的冷意驟散,歎了口氣,似乎對這個答案有點失望。

    “原來是詩酒劍,李青蓮……”

    他本以為,自己誘出的,是哪座劍宗派來的臥底。沒想到,最終的結果隻是一介懶散野修。

    李牧的名號,他自然聽過。

    此人曾是儒家門徒,飽讀詩書,極有才華。隻是,他生性狂傲放蕩,目無禮紀,被逐出師門。

    離開儒家後,他縱情詩酒,某天突然靈光乍現,自創出一套青蓮劍法,頗為驚豔。從此他遊遍江湖,以詩酒劍相伴,留下無數美名。

    李牧其人,既有書生意氣,又修三尺青芒,可謂異類。他無門無派,在修行道統的眼裏,隻是閑雲野鶴,算不上人物。

    聽到李牧之名,董仲舒意興闌珊,他意識到,先前的猜測是錯的。

    放走廖如神的,原來並非劍道臥底,這隻是一個天真後輩的無心之舉而已。

    “你能得李牧真傳,也算是機緣。如果為師所料不錯,他之所以願意教你劍法,是因為你家裏珍釀無數吧?”

    董仲舒微笑著。任真的解釋太完美,簡直順理成章。

    任真苦著臉,心疼地道:“不瞞老師,我從家裏偷了足足二十壇窖藏,才填滿李仙人的酒肚!”

    他心頭微鬆,知道總算過了這一關。

    早在動身赴北之前,他就想好了說辭,應付儒家對他修劍的質疑。不僅如此,他甚至專門去見李牧,討教青蓮劍法,以保證天衣無縫。

    以後,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在儒家麵前用劍了。畢竟,誰會在意第二個不成氣候的詩酒劍仙問世呢?

    董仲舒繼續說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傳你劍法了。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禮物?”

    他將任真剛才的一係列表情看在眼裏,心底疑慮消散大半。

    任真咬著嘴唇,斟酌片刻,試探道:“老師,我以前聽別人說過,書院脈泉裏似乎養著很多魚……”

    他沒再說下去,怯怯盯著董仲舒的麵容,生怕對方動怒。

    董仲舒點頭,側看向趙千秋,“他說的是血麒麟吧?老四,你怎麽看?”

    趙千秋眉頭微凝。

    蔡酒詩畢竟是自己人,能知道血麒麟的存在,他並不意外。他隻是沒想到,這小子真敢獅子大開口,打起血麒麟的主意。

    血麒麟,並不是麒麟,而是魚的名字。這些魚極其稀少,隻生長在西陵書院的義字脈泉裏。

    它們通身殷紅如血,據說至聖擒麒麟後,曾用麟血滋養過它們。因而,它們體內蘊藏極其精沛的靈氣,是絕佳的修行補品。

    當年,在任天行謀逆案前,趙千秋曾派人數次拜訪書絕汪惜芝,請他偽造書信,都無功而返。無奈之下,他隻好忍痛送出一條血麒麟,才打動汪惜芝,將其拉上賊船。

    這血麒麟,乃是絕種,彌足珍貴。

    趙千秋沉默一會兒,說道:“師尊開口,我豈敢違逆,稍後便贈與小師弟一條,助他晉升第四境!”

    任真聞言,連忙朝董仲舒道謝,心裏卻默念著,日後翻起當年的舊案時,贈魚求信這筆帳,絕對要找趙千秋清算!

    董仲舒一直保持和煦友善的麵容,此時見任真心滿意足,便隨口問道:“老師要考校一下功課。你悟的是哪種儒意?以後有何心誌?”

    直到此時,他才道出心裏最在意的事情,語氣依然那麽溫和,仿佛充滿師長的慈愛。

    任真不假思索,答道:“弟子格的是劍,悟的是剛正殺伐之意。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弟子用劍,心誌便不難選,願為儒家執劍平天下!”

    他明白,董仲舒大概對春秋真意起疑,所以這個問題還是在試探自己。

    果然,董仲舒說道:“我觀你剛才一戰,幻化出整座戰場來,殺氣裏隱藏著滄桑的意味,渾厚綿長,恐怕不止是格劍這麽簡單吧?”

    事已至此,他不願再煞費苦心繞下去,索性直接道出疑惑。

    任真神色微凜,情知接下來的回答至關重要,將決定他的生死。

    “老師果然慧眼如炬!不瞞您說,前些日子我去後山送酒時,站在那些石碑前看了一會兒,有點感悟。剛才激戰正酣,便即興揮出來!”

    說著,他憨憨一笑,眼神裏卻流露著得意,似乎是在炫耀——你們看,我是不是很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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