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吹皺一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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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鄉遇故知,雖然以前談不上交情,再次看到西陵這些人,任真還是感到莫名親切。

    若非成為小先生,可以自立門戶,按他最初的計劃,此時應該跟這些人並肩而立,站在西陵黨的旗幟下才對。

    可惜,世事難料,雙方的立場已針鋒相對。

    任真收起感慨,環顧四周宴席上的才俊,淡然道:“崔鳴九並未抄詩,確是原作者無疑。我跟他早有舊交,以前從他那裏聽過此詩,頗為喜愛,後來飲酒正酣,即興在付俊傑麵前吟誦出來。不想言者無意,聽者有心,造成了剛才的誤會。”

    說到這裏,他轉身打量著何晏,“事實就是這樣,你可有異議?”

    何晏臉色一僵,麵對任真古井無波的眼神,有些茫然無措,隻好答道:“既是侯爺親口所述,學生豈敢放肆置喙?”

    雙方雖處敵對陣營,但地位差距太過懸殊,以何晏的太學弟子身份,根本沒資格跟任真叫板,明知是黨爭之敵,他也不敢當麵冒犯,隻能退避鋒芒。

    任真的現身,將西陵黨打了個措手不及。畢竟誰能想到,他會親赴玲瓏宴。

    出頭的何晏都沒異議,其他青年豈敢多言,蠢到頂撞主考官的份上,場間立時寂靜,氣氛有些冷清。

    任真自知,既然被迫公開身份,就沒必要留在這裏,讓所有人都不自在。眾目睽睽下,再想幫兩名弟子登樓,容易被人看穿,反倒自討沒趣,還不如見好就收,順勢離開。

    “我跟在座諸位,其實都是同齡人,隻是身份略有不同。本想著湊湊熱鬧,免得年紀輕輕,就老氣橫秋,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出。抱歉,我就不打擾大家的雅興了!”

    他神態溫和,抱拳行禮,這幾句話也說得誠摯懇切,沒有絲毫公侯架子,傳到眾人耳裏,說不出的舒服。

    眾人紛紛起身,為吹水侯送別。

    任真走向門外,崔鳴九和夏侯霸見狀,立即跟上去。

    便在這時,樓上傳來一道不陰不陽的話音,“侯爺鮮衣怒馬,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出席這種年輕人的聚會,再合適不過,何必匆匆離去?”

    任真聞言,轉身望向二樓,說話的正是太學博士,袁天罡。

    袁天罡嘴噙笑意,眼神不善,挑釁道:“隨你前來的這兩名青年,都才華橫溢,驚豔四座。您是儒家小先生,又是主考官,必不會輸給兩名隨從,何不讓這些後輩大開眼界,一睹您的才華!”

    這幾句話的用意歹毒,句句堵住任真的退路,想把任真留下來,看他在眾人麵前顏麵掃地。

    “對對,”何晏迅速反應過來,此時正是讓任真出醜的良機,恭謹地道:“侯爺是這一屆考生的座師,難得今夜相見,您若不題幾首佳作,就此匆匆離去,會令學子們失望,以為您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放肆!”袁天罡大喝一聲,假裝怒斥,教訓道:“侯爺深得聖人嫡傳,自是名副其實的奇才,哪輪得到你來質疑!你如此胡言,難道還想諷刺侯爺華而不實,是個繡花枕頭?”

    這兩人一唱一和,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無非是想逼任真自證清白,留下來繼續參與玲瓏宴。

    如果任真不肯就範,選擇揚長而去,等於印證了這兩人的嘲諷,自己真是胸無點墨的草莽,不過憑借身份忝居高位而已,不能讓人心悅誠服。

    任真何等精明,哪會看不透這點小花招,不由玩味一笑,順水推舟,“袁大人既如此說,本侯便無顧慮,留下來繼續宴飲便是。不過,諸位切莫顧忌我的身份,變得束手束腳。”

    他心裏則冷笑不止,“我本來隻想捧紅弟子,沒打算親自裝逼,既然你們非逼我出手,那就讓你們見識見識,馬王爺到底有幾隻眼!”

    於是,他率領倆弟子返回席位,這次沒再放下帷帳,而是公然對飲。

    其他人看在眼裏,不禁生出許多期待,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這邊。他們很想目睹,吹水侯究竟會如何回應嘲諷質疑。

    作為師長,莫非他的才思真能勝過連賦六首的崔鳴九?

    宴席另一側,趙香爐憂心忡忡,替任真捏了把汗。她看得出來,太學這群人有備而來,分明是想趁機羞辱任真。任真渾然不知,還敢留下來,多半會招架不住。

    身旁的付俊傑灑然一笑,把她的憂色看在眼裏,寬慰道:“你就放心吧!若論詩文之道,這世上無人能勝過小師叔!”

    當初在格梅之時,他便領教過任真出口成詩的恐怖造詣,故而對此充滿信心。他甚至已經猜到,那首《俠客行》很可能就是任真寫的,隻不過傳誦給蔡酒詩而已。

    這時,袁天罡站在二樓,說道:“第一輪詠劍,就到此為止。接下來是第二輪,侯爺難得有雅興,不妨一試。”

    在高空處,又有一盞燈籠飄出。

    任真泰然自若,心道:“自我進京以來,從未當眾出手過,就憑你們這群渣渣,還沒那麽大的麵子。這盞燈籠,你們隨便搶去吧!”

    隨著袁天罡一聲令下,無數人激射向上空,再次展開激烈的角逐。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鑒於第一輪獲勝的是莫染衣,大家都心照不宣,無形中達成一種默契,先把莫染衣圍困住再說。

    所以這一輪,他沒能脫穎而出,最終搶到燈籠,再上一層樓的人是薛清舞。

    截至目前,處在第三樓的隻有崔鳴九,第二樓的則有莫染衣、陸子涵、夏侯霸、楊德祖、何晏和薛清舞,共六人。

    薛清舞取出燈籠裏的木牌,定睛一看,神情變得古怪起來。

    “第二輪鬥詩,要求大家寫閨怨詩。”

    “什麽?”眾人聞言,目光俱是一顫,“要不要這麽開玩笑,前來應試的大都是男子,年紀輕輕的,怎麽能寫得出閨怨詩!”

    閨怨詩,顧名思義,主要抒寫古代民間棄婦和思婦的憂傷,或者少女懷春、思念情人的感情,這類詩的風格幽怨淒婉,基本都是女子所作。

    讓男子寫閨怨詩,可以說是難度相當之大了。

    震驚過後,大家都保持沉默,不僅是因為陷入沉默,更有些沮喪。不少人準備放棄這坑爹的一輪,等待後續廝殺。

    這時候,任真站了起來,微笑說道:“這就巧了,我恰好填出一首《謁金門》,符合這一輪的要求,而且足以證明,我並非抄襲自他人。”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任真身上,流露出好奇之意,到底是什麽樣的詞,居然還能驗證作者的身份?

    任真微微沉吟,醞釀過後,抬首吟誦出來。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閑引鴛鴦香徑裏,手挼紅杏蕊。

    鬥鴨闌幹獨倚,碧玉搔頭斜墜。終日望君君不至,舉頭聞鵲喜。”

    玲瓏宴上,吹水侯填詞賦詩,吹皺了這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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