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父子齊上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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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觀臆測?”任真側首看向袁崇煥,淡淡說道:“我不是齊襄公,難道你就是齊襄公,知道我所說的不對?就算是臆測,我也是在史實的基礎上進行分析,你有何依據,指責我的觀點荒誕?”

    袁崇煥聞言,雙眸眯了起來。

    任真繼續說道:“解讀曆史,本就是要根據現有資料,盡力還原事實真相。大家都非古人,沒有身臨其境,無法目睹客觀事實,照袁大人的評判,誰又不是主觀臆測?”

    袁崇煥正準備駁斥,卻被任真搶先打斷,“自古忠孝為先,九世祖宗,難道就不是祖宗?照袁大人的意思,祖宗受辱,可以置之不理,那麽我倒要問一句,若有人刨開袁家祖墳,你袁大人管是不管?!”

    袁崇煥神情劇變,在無數目光注視下,陷入窘境,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儒家奉行忠孝禮義廉恥,無論雙方如何爭辯,都不敢把矛頭移到祖宗頭上。任真的反問鋒芒畢露,他絕不敢正麵回擊,否則,改日自家祖墳真的被刨,他有苦說不出,可就是賠了祖宗又折兵。

    見袁崇煥啞然無語,任真嗤笑一聲,凜然道:“九世難道就不能複仇?君子報仇,十年尚且不晚,祖宗受辱,雖百世,亦不敢忘!”

    袁崇煥碰了一鼻子灰,有口難辯,太學眾人見此光景,都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辯駁。

    任真舌戰群臣,廟堂揚威,此事早已家喻戶曉。很多人對此不屑一顧,自詡口才不凡,定能壓過任真的風頭,辯得他啞口無言。

    今日在京城群儒麵前,任真再次口燦蓮花,咄咄逼人,才讓他們深切見識到,這位小先生是多麽難纏的對手。

    場間一片沉寂,唯有習習風聲。

    任真見無人辯駁,低頭看向竹簡,打算繼續講解後麵的經文,這時,遠方忽然飄來一道話音,渾厚綿長。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替先祖報仇,更是天經地義。吹水侯言之有理,隻是,齊襄公他是懂得忠孝廉恥的君子嗎?”

    任真目光一滯,抬頭望去,隻見一名白衣老者踏空而來。

    這老者高大清瘦,雪白須眉飄飄,一身仙風道骨,彷如仙人下凡,渾身散發著清逸出塵的氣息。

    “他是……”

    善者不來,任真眉頭皺起,凝視著老者的銀白長眉,正揣測其身份,這時,全場儒生同時起立,向降臨的老者躬身行禮。

    “拜見袁老先生!”

    任真見狀,心裏咯噔一亮,原來他就是久負盛名的袁白眉。

    袁白眉學識淵博,德高望重,被尊為儒學界的泰山北鬥,門生故吏遍布北唐。他既跟儒聖交情匪淺,又擔任太學祭酒,是朝廷公推的第一鴻儒,其地位非同凡響。

    是以,京城流傳這麽一句話,“學儒未拜白眉袁,皓首窮經也枉然”,足見其威望之盛。

    任真聽過袁白眉的大名,甚至早有預感,自己作為小先生,遲早會跟袁白眉有場交鋒,爭一爭京城首儒的地位,爭一爭天下文人的向背。

    沒想到,就在今天。

    袁白眉笑容和藹,一邊點頭朝眾人示意,漫步走下雲端。

    他來到太學眾人前方,跟高壇上的任真隔空對視,眼眸裏泛著矍鑠的精光。

    “侯爺進京後,聲名鵲起,無人不知,叫老夫好生心奇。今日一見,果然英姿勃發,氣勢逼人,不愧是夫子的閉門弟子。”

    任真聞言,並未起身,隻是頷首一笑,算是行禮問安。對方話裏潛藏機鋒,他怎會聽不出來。

    儒家切磋學問,不以官爵為尊,所以眾人都稱他為小先生。袁白眉卻故意叫他吹水侯,避開“先生”二字,分明是在端著架子,提醒任真,在他老人家麵前,區區年輕人還不配當先生。

    所謂“好生心奇”,又是一種暗示。在袁白眉看來,自己是京城大儒,德高望重,任真又是儒聖弟子,理應主動上門拜謁,以示敬畏遵從。任真卻無動於衷,所以今天初見麵,他率先提起這茬,諷刺其目無尊長,不懂禮儀。

    至於“氣勢逼人”,則是諷他鋒芒畢露,不懂得收斂,太不沉穩。

    最後,他又提到夫子,借儒聖來提高自己身份,想給任真一個下馬威。

    我可是跟你老師平輩的高人,在老夫麵前,你最好識趣一些,休想搬出儒聖嫡傳來嚇唬我。

    寥寥數語,潛藏著如此多的機鋒。袁白眉不愧是當代名儒,將儒家含蓄委婉的文章功夫發揮得淋漓盡致,爐火純青。古人說薑是老的辣,誠不欺人。

    可惜,在兩世為人的任真眼裏,這點小伎倆算不了什麽,隻會讓他看清,袁白眉不過是性情高傲、目中無人之輩。

    “晚輩久仰老先生盛名,隻恨公務纏身,一直無暇登門拜會。等今日講經結束,請到寒舍奉茶,讓我也好討教一二。”

    他態度不卑不亢,心裏則冷笑,你隻是董仲舒的舊日書童而已,敢在我麵前插蔥裝象,我連儒聖本人都照樣算計,豈會把你放在眼裏?

    寒暄功夫,早有太學門人讓出席位,請袁白眉落座。

    袁白眉幹咳一聲,說道:“既然說到討教,就不必換地方了,諸位在此講論《春秋》,老夫恰好有些看法,跟侯爺相左,不妨印證一二。”

    任真微笑不語,腹誹道:“剛教訓完小的,老的就主動跳了出來。這樣也好,在京城儒生麵前,將袁家父子的氣焰打壓下去,看他們有何臉麵,再以領袖自居!”

    隻聽袁白眉說道:“犬子糊塗,一時失言。然而,這並不能證明,侯爺的觀點本身正確。複仇固然契合忠孝之道,但齊襄公本人,絕非忠孝之輩,又何談替祖宗複仇?”

    任真瞬間明白他的用意,但不急於辯駁,隻是默默聽著。

    “齊襄公是何許人也?他在位期間,荒淫無道,昏庸無能,這些都見諸史冊。《詩經》說他是‘鳥獸之行’,試想這種道德敗壞的人,哪能想起自己的九世祖宗,哪能替祖宗報仇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