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秦軍喊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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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軍沒有攻城的跡象,大梁城內的緊張氣氛,頓時舒緩下來。

    可下一刻,秦軍的作為,卻令城內的大梁人心裏一驚,麵麵相覷。

    蒙恬騎著戰馬,繞著大梁城,緩緩行走,細細打量,如同品鑒著車展會上的裸體車模,時不時點評一番。

    其餘的七隊人馬,各拿著一麵銅鑼,朝著大梁城頭,敲得“哐哐哐”的響,很快吸引了城頭的目光。

    “城內的大梁黔首們,注意啦!“

    隊內嗓門最大的秦軍士兵,待鑼聲停止後,拿出一個喇叭花形狀的竹筒,架在嘴前:“天將亡魏氏,魏國的土地均已為我秦國攻陷,隻剩下大梁孤城一座,外無強援。我軍攻克大梁,指日可待!”

    “我還以為有什麽新意,翻來覆去,還是這一套。”

    “是啊,要說有什麽新的,那嘴前的喇叭倒是有些奇特,我等聽得更清楚了。”

    “誒,仔細瞧瞧,回去讓裏內的木匠也做一個。”

    ······

    秦軍的喊話,略顯誇張,但大梁孤絕的境地,卻是沒有說錯。蒙恬沒到大梁隻之前,王賁也派人前去勸降,理由大抵如此。

    魏王決定與城偕亡,妻妾編入行伍,決心打一場大梁保衛戰。城內的魏軍,有人曾追隨信陵君救援邯鄲。

    大梁人,心裏早已明白前路的艱難。

    兵法有雲,道者,令民與上同意者也,故可與之死,可與之生。大梁人麵對圍城的秦軍,同仇敵愾,眾誌成城,可惜的是,現在卻不是邯鄲之戰的時候了。

    沒來由的,蒙恬心中突然感到唏噓不已。

    這就是戰國時代的中國人,即便魏國久居中原,屢戰屢敗,儒風漸盛,但戰國幾百年熏陶出的戰心,仍然光明四射。

    如果可能,蒙恬真的想不戰而屈人之兵,盡力減少大梁城內的傷亡。

    放晴的天空,突然一片烏雲飄過,太陽突然暗淡下去,秦軍的喊話仍在繼續。

    “我軍已經包圍大梁,現決定決大河之水,水攻大梁,以三月為期。”

    喊話的秦軍士兵,麵無表情,平淡的喊著記熟了的台本:“三月之內,大梁可以投降,城內的黔首,可以出城······”

    前去喊話的秦軍隊伍,喊完之後,繼續向前奔行一裏左右,再次敲鑼,熟悉的喊話,再度響起。

    “城內的大梁黔首們,注意啦······”

    “將軍如此行事,豈不是把攻城的計劃透露給了大梁人?”

    蒙豹陪著蒙恬巡視大梁城牆,見秦軍堂而皇之的前去喊話,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我軍要水攻大梁了,你們大梁人不投降的話,就得趕快做好準備。

    大梁人會投降嗎?那肯定是不會的。

    “將軍仁義,不想城內的大梁黔首,白白跟著魏王陪葬。”

    蒙虎這樣理解蒙恬的作為。

    “仁義?”

    蒙恬眯著眼睛,笑了笑,沉吟著說:“仁義從來都不是給敵人的。”

    魏增的作為,從好的方麵說,團結軍民,一致抗秦。站在秦軍的角度來看,魏國國君卻是將大梁城內的居民綁架在了魏國的戰車上。

    這個時候與魏國談仁義,永遠不會攻克大梁。

    慈不掌兵,大梁城,對不起了。

    蒙恬的目光,越過城頭,落到魏國王宮的方向,心想,不知道魏增會做出什麽樣的應對。

    魏國王宮。

    魏增在宮女的服侍下,穿上一身火紅色的鎧甲,打量著銅鏡內的身姿,顯得英武雄壯。

    講再多的道理,還沒有這一身衣服振奮人心。

    魏增從小熟讀詩書,秦軍迫近大梁城的時候,他曾有過慌亂。驚慌之際,他突然想起來,信陵君從趙國回來,從進獻過一篇奏書,裏麵記載了邯鄲之戰的得失。

    讀過之後,魏增既責罵趙孝成王臨陣換將的愚蠢,也敬佩趙孝成王長平之戰後的痛改前非。

    “趙孝成王能做到,寡人也能做到。”

    魏增以趙孝成王為榜樣,走出王宮,深入軍營,以君國大義勸說大梁人,出人出力,共衛國都。

    魏軍士兵看到魏國國君,感到很高興,可魏增總感覺缺少了點什麽。

    堅定,魏增沒有在士兵的眼裏,看到決意戰死的堅定。

    回到王宮,魏增左思右想,眼中浮現出士兵們的身影,似乎有些明悟。

    “這身鎧甲,還是無忌王叔送給寡人的。”

    撫摸著犀牛皮製成的堅硬鎧甲,魏增感受到了澎湃的勇氣,同時心中也升起了無盡的悔意。

    年輕的時候,魏增與安釐王一道,視信陵君為眼中釘,肉中刺。寧願忍受軍隊喪師失地,也不願意將兵權交到信陵君的手裏。

    等成功即位,麵對秦軍虎狼之師的壓力,舉目望去,朝堂之上,卻沒有敢領兵與秦軍對陣的將領,魏增這才真切的感受到了信陵君這位王叔的可貴。

    魏增沒有想到,他穿著這身鎧甲,再度出現在魏軍士兵麵前的時候,魏軍士兵的眼裏,竟然流露出了莫名的尊敬。

    當年追隨信陵君救援邯鄲的士兵,雖已頭發花白,自願的撿拾起仍在角落裏的銅劍,擔起了訓練之責。

    晉鄙麾下的十萬兵馬,信陵君隻帶走了八萬,剩下的兩萬年紀小的,或者乃是家裏的獨子,現在仍然走上了戰場。

    魏增的那身鎧甲,與信陵君的一模一樣,這個天下,隻有兩套。

    其中的一套,隨著信陵君的死去,陪葬到了陵墓之中。

    一身鎧甲,極大的提升了魏國軍民的軍心士氣。魏增感受著鎧甲帶給他的勇氣,心緒複雜莫名。

    或許,死了的王叔,才是值得寡人記念的王叔。

    “報大王——”

    魏增尚在打量青銅鏡裏的身姿,突然,殿外傳來的尖細嗓音,打亂了他的思緒。

    “發生什麽事了?”

    魏增接過宦官遞過來的青銅劍,抓在手裏,轉過身,朝著大殿走去。

    大殿之中,身著戎裝,六十歲左右的魏國老將公叔崇,麵帶憂色,神情顯得非常不安。

    城頭值守的校尉,前來報告秦軍的喊話之後,他就立馬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

    “秦軍水攻大梁,魏國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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