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憤怒的負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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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時節,淮水中遊的壽春,提前感受到了春天的暖意。
和煦的暖風,從東南方向吹來。微風拂麵,這樣的天氣,正是踏春的好時節。
往年的這個時候,楚王負芻會帶著美豔的寵姬,遊幸章台宮,品酒賞花,興至酣處,就在花叢中野合。
楚國的章台宮,原本由楚靈王所建,雄偉壯闊,極盡奢華。
楚國的宮女,從台下登上章台宮,需要在途中歇息三次。
楚王室東遷,富麗堂皇的章台宮毀於戰火。春申君營建壽春,仿照章台宮的式樣,縮小規模,建造了一個微型的離宮,仍然號為章台宮。
楚人對過往的名字,有著謎一般的眷念。楚王室不管遷到哪裏,哪裏就會被稱為郢。
建造同樣的郢都,同樣名字的章台宮。
隻是今年踏春的日子,楚王的車輦,沒有出現在章台宮的門前。
宮內的宮女們,緊緊的束著腰帶,擺弄纖細的腰肢,翹首以盼。
楚王負芻年輕力勝,酒後容易四處播灑雨露。宮女們常年呆在章台宮,心裏早就寂寞難耐,期盼著一年一度的踏春時節,能夠入了楚王的眼。
就算不能入楚王的眼,若能與楚王麾下的臣子搭上線,未嚐沒有出宮的機會。
賞賜宮女給手下的臣子,負芻常有這樣的行為。
“大王怎麽還不來呀?”
宮女們站得久了,有些乏力,靠著宮牆,生了癡怨。
宮女們不知道,她們翹首以盼的楚王,這個時候正在大發雷霆。
“嗜兄欺嫂,得國不正,人人得而誅之······”
負芻盯著手裏的竹簡,上麵的每一個字,都在挑撥他心中的怒火。
“氣死寡人也,真是豈有齒理,賤小子還真敢說,他身上是否留著我熊氏一族的血,還說不定呢······”
秦軍接受羋仝的請求,討伐偽楚王,發布討逆檄文。現在這篇檄文,終於呈到了負芻的麵前。
負芻一天的好心情,全被檄文給毀了。
“蠢貨!寡人讓你找尋羋仝,這麽多年過去了,你不但沒有找到,還讓他到了秦人的地盤,你對得起寡人嗎?!”
負芻心裏的怒火,正缺一個發泄的口子。他回過頭來,隻見郎中令靳可低垂著腦袋,大氣不敢出一聲,不由得勃然大怒。
靳可早年與負芻一起伴讀,忠心耿耿,沒有功勞有苦勞。
負芻發動政變,奪得楚王之位後,任命靳可為郎中令,負責暗中抓捕熊悍的後代。
“大王,屈監狡猾,扮作乞丐,帶著羋仝四處乞討,我真的沒有想到啊!”
靳可聽見負芻動了震怒,膝蓋一軟,跪倒在地,涕淚橫流。
“我見大王君位穩固,心裏想著,一個沒有任何勢力的孩童,對大王構不成威脅。哪裏想到,這屈監心思歹毒,賣國求榮,帶著羋仝前去投奔秦人。虧他還是屈子的後代呢······”
靳可口裏的屈子,乃是楚懷王時代的屈原,一生忠於楚國。郢都淪陷,楚國國勢日衰,屈原深感絕望,投汨羅江而死。
屈原忠君愛國,他的後代卻投奔秦人,想到這裏,靳可恨得直咬牙。
屈監怎麽就不能為了楚國,學習祖父屈原,自我了斷呢!
“哼,你能寄希望於忠臣的後代,就是忠臣嗎?”
負芻讀著屈原的作品長大,景仰屈原的文采。當初念及屈監身為屈子後代,有意放他一馬,沒想到終成禍患。
斬草需要除根,楚穆王商臣的話說得沒錯。
這個時候,想到祖先政變之後的做法,負芻的眼裏,閃過一絲狠厲。
“好了,遇事就知道哭,成何體統!”
負芻揮著衣袖,回到王座上,“羋仝現在到了秦人那裏,寡人拿他沒有辦法,但是,留在郢都內的族人,寡人不打算放過。”
“靳可,你拿著寡人諭令,前去捉拿羋仝的母族。”負芻冷靜下來,恢複了一個國君應有的模樣,“平常暗中表示同情熊悍的大臣,統統抓起來,一個都不許放過!”
秦軍既然扶持羋仝為楚王,不可能不與壽春內的大臣聯係。負芻打算先下手為強,不給這些人暗中串聯的機會。
新陽城內,楚軍大營,項字軍旗,高高飄揚。
項燕一眼掃過羋仝派人送來的書信,啞然無言。
“父親,書上說了什麽?”
項梁坐在下首,探身問道。
此時的項梁,臉上多了一道疤痕,分外醒目。
長平縣內,項梁與李必率領的秦軍騎兵硬碰硬的打了一丈,結果竟然敗了。秦軍一個不知名的將領李左車,帶著兩百人,繞過項梁的斥候,就敢直接衝擊中軍大營。
與項燕匯合,匯報戰況後。饒是經曆了大風大浪的項燕,都不得不承認,秦軍真的是人才輩出,將星閃耀。
“羋公子勸說我等棄暗投明,共伐楚王,事後對項氏支持負芻政變的往事,既往不咎,還允許項氏世世代代永鎮江東。”
項燕笑了笑,右手一甩,手裏的竹簡落到了項梁手裏。
“蒙恬端的是好手段,扛著羋公子的大旗,平白惡心老夫。”
“羋仝雖然做了楚王,也隻是秦人的傀儡罷了。”
項梁讀過竹簡上的文字後,心裏既感到佩服,又有些頭疼。
蒙恬用的這個招術,跟管仲尊王攘夷的策略,頗有些相似。
“我等自然不相信秦人的說辭,就怕無知的黔首,還有一些心中不滿的天真封君,會真的前去投靠羋仝啊······”
項燕望著北方,悠悠的歎了一口氣。
楚國內部,並不是鐵板一塊,蒙恬扛著羋仝的大旗,總能拉攏一部分楚國的封君。
負芻登上王位,想要鞏固王權,可是沒有少打封君的主意。
“項燕是怎麽跟你說的?”
次日上午,奉命出使楚營的南郡人衷回到秦軍的鄲城大營,向蒙恬述職。
鄲城麵對新陽,便於對楚國用兵,整個冬天,秦軍一直在擴建鄲城的軍營。
“項燕說,項氏世代為楚將,隻忠於在郢都的楚王,等著與將軍在戰場上相見。”
衷三十歲左右,麵相忠厚,話裏帶著濃鬱的楚音。
“我交代你的事,你有沒有完成?”
項燕的回答,蒙恬有預料,並不感到失望。
“我遵從將軍的交代,拜訪從南郡遷走的鬥家、鄖家後人,他們已然知曉羋仝繼位為楚王。”
衷老老實實的回答。
蒙恬隻是讓他與鬥家、鄖家後人交談的時候,自然說出羋仝的事,不需要刻意去招攬。
“你做得不錯,我會著人給你記功。”蒙恬點著頭勉勵道,“現在你在楚營中效力,記得用心殺敵,立了功勞,爵位不會缺了你的。”
衷離去之後,蒙恬敲著桌麵,心裏思量著:
以羋仝名義派去的使者,說著楚音,項燕不會像對秦人那麽苛刻。隻要羋仝的消息傳開了,楚人就不得不考慮,如何在兩個楚王之間進行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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