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異床同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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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人聽到段小弛問起,心裏沒來由的一陣心酸,蹲下來抱著嬌小孱弱的身體道:“你父母去了外婆家了,過幾天回來,別哭鼻子,不然他們回來看到又罵你像個女孩子。”

    段小弛小手摸了摸懷裏的包裹,揉了揉紅腫眼睛道:“那他們怎麽不帶我去,我還沒見過外婆呢!”

    少年道:“可能他們想給你個驚喜,去接外婆來我們村裏住一段時間呢?”

    段小弛破啼而笑,拽著少年的手道:“這樣啊,那我們回去收拾一下等他們,屋裏的很多東西都被摔壞了,要打掃一下。”

    少年見段小弛笑了,展顏道:“你會打掃嗎?一會兒你奶奶會打掃,我帶你去私塾。”

    段小弛一聽可以去私塾,歡快地催促著:“走,我也要讀書,媽媽說讀書多了才有出息,我也要有出息。”

    段小弛身小卻靈活,少年被拽著跑了起來,怕他有個閃失高聲道:“你慢點,小心摔倒。”

    兩人在蜿蜒的山路上小心的走著,驚起了路旁樹木的無數飛鳥,鳴啼著飛過山間叢林,在花香的春風裏歌唱著歲月的美好。

    約莫半個時辰後,來到一條寬敞筆直的大道之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讓段小弛驚奇不已,見有飛弛的駿馬拉著如轎子般的車廂奔騰,密集的馬蹄聲在大道上混雜著車夫的鞭打聲,蹄鳴鞭飛的場麵甚為熱鬧,成了大山深處的一道動態風景。

    第一次走在大道上的段小弛疑惑地看著那珠簾裏的人顛簸著,悄聲道:他們不怕摔下來嗎?

    少年急忙捂住他的小嘴道:“別亂說話,小心人家聽見把你抓去賣了。”

    段小弛驚恐道:“他們有那麽凶嗎?”

    少年沉聲道:“很凶,以後你見到馬車,盡量躲遠點知道嗎?”

    段小弛見少年的臉色沉重,不像是開玩笑,小腦袋點著道:“知道了,見到先跑到路邊,盡量讓他們過去就是了。”

    兩人走了一段大道,約一裏地,便是一條幽靜的小路,又走了一會兒,來到一間破舊的、石頭砌成的樓房,十來米高,青色的瓷瓦鋪成了人字頂,漆紅的木板從中間拚接在一起,把樓房分為了上下二層,每層又被隔成了三個同等房間,房間裏坐滿了周邊村莊的稚氣孩童,讀書聲朗朗傳出,如一首韻律平緩的歌謠,令人神往。

    少年拉著段小弛走進一間書香濃鬱的小屋,向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人說明了來意。

    老人看著段小弛輕緩地道:“這孩子體弱多病,能否早起前來上學?”

    少年恭敬地道:“小弛雖然體弱多病,但卻很堅強,再說有我叫他早起,每日來上學不是問題。”

    老人和藹地笑道:“那好,附近的人都知道我的規矩,你們可準備好了。”

    少年拿出一錠紋銀放在老人手裏道:“朱先生的威名,世人皆知,希望小弛能在先生的教導下,搏得一份功名。”

    朱先生握住銀子,緩緩地放進衣兜裏,捋了捋已花白的長胡子笑道:“區區賤名,不提也罷,倒是你段家三子,為何不願前來上學?”

    少年苦笑道:“家父也是一介文人,過得不盡如人意,早早拋下了筆墨,經於商道,作為他的幼子,當繼承父業。”

    朱先生搖了搖頭道:“也罷,如你能拜入我門牆,學過三年五載,有望科舉高中,可惜竟被世俗之氣埋沒了。”

    少年恭敬道:“謝先生抬愛,隻歎子亥緣淺,命無文曲星開慧。”

    朱先生轉身從書架上抽出幾本裝訂精致的黃色書冊遞給少年道:“這孩子也算我私塾的人了,你們回去打點一下,讓其每日前來上課,不準遲到早退,否則必遭重罰。”

    少年把書本接過,再次謝了老先生的教導,拉著段小弛出了門,匆匆忙忙地趕回家,走進自己的房間裏,拿出一個暗紅色的嶄新書包給段小弛道:“把書裝在裏麵背著,明天早上記得早起。”

    段小弛高興地接過書包,愛不釋手把書裝到裏麵,小手提起書包甩往背上一背道:“我回家去了,先睡會兒,明天一定早起。”

    “等一下”

    少年叫住了他,走進廚房裏拿了些吃的放在包裏道:“你晚上一個人怕不怕,要不和我一起睡。”

    段小弛心裏一緊,鼓起勇氣道:“我不怕,要在家裏等父親他們回來,一進門就能找到我。”

    說完他一溜煙跑回自家屋裏,見屋子被收拾得幹幹淨淨,拿出小叔給他的吃的東西,走進父母的臥室,點亮燭光,小心地把書本拿出來,躺在床上翻看著,卻一個字都不識得。

    他把書本靠近鼻子,深深地吸了口氣,聞著書香的味道,滿是歡喜。

    夜越來越深,躺在床上的段小弛迮麽也睡不著,聽著賬簾外的火苗嘖嘖的聲響,嚇得拉起被子蓋住了小腦袋,躲進其中心驚不已。

    可是,床下傳出了老鼠跑動的聲響,似乎正在相互撕咬,震得床都有些搖晃起來。

    他終於鼓起勇氣跳下了床,找來一根幹枯的木條,猛然間蹲下,用木條向著床底下一掃而過。

    “吱吱”的一聲鼠嚎,一隻大老鼠從床下竄蹦跳出來,從其胯下穿過,嚇得他轉頭跑了幾步打開了門,看著外麵黑漆漆的夜,急忙慌亂的關上,慢慢地轉身看著那隻大老鼠。

    隻見那老鼠灰毛直立,如成年的兔子般大,盯著段小弛拱起了脊背,四肢爬在地上,腥紅的前爪向段小弛抬起,充滿著挑畔和不屑。

    段小弛打了個寒噤,雙手握緊了木條,抽打著牆壁驚嚇老鼠。

    老鼠的眼睛盯著他半響,充滿了嘲笑的意味兒。

    段小弛很討厭這種眼神,微微躬下身子,箭步飛衝而上,手上發力,一木條抽在大老鼠的脊背之上。

    大老鼠見木條抽來的刹那間,全身突然躬起繃緊,灰毛根根直立如刺,像一隻發怒的刺蝟,發出了“吱吱”怒吼,堅挺地挨上了一木條。

    段小弛的一木條抽打在其身上,大老鼠被抽得幾個翻滾又爬起來,前腿瞬間高舉過鼠頭,在空中交替快速薅著,卻也鼠爪幻影重重,如一個練了鼠拳的鼠輩高人,僵屍般的步伐一蹦一蹦地衝向段小弛。

    段小弛驚慌失措,見老鼠的氣勢洶湧,鬥誌昂揚,轉身跑進廚房,在黑暗之中抓住了一把菜刀在手,驀然回頭看去。

    隻見老鼠在其身後,黑暗之中的眼睛露出了凶光,已竄到了段小弛的腳下。

    段小弛驚慌之間,舉起菜刀就向砍向那囂張的鼠頭。

    老鼠調頭撥腿就跑,像是知道菜刀的厲害,不敢挨上殺氣凜冽的“段氏一刀”

    段小弛一刀砍空那肯罷手,追進了臥室,在燈光下見老鼠過處,揮舞著手中的菜刀胡亂砍一通。

    頓時房間裏刀光閃爍,鼠影上竄下跳遊戰半天,竟然鬥得旗鼓相當,誰也奈何不了誰,直到老鼠向門外逃出,這場驚世的“人鼠大戰”才偃旗息鼓。

    段小弛見老鼠出去後,已累得滿頭大汗,全身虛脫,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臉上綻出了勝利的微笑。

    過了一會兒,他恢複了力氣,神情奕奕地又走到床前,再點上一根燭火,屋裏更為明亮,見到自己的影子不再那麽黑,才敢爬上床,像一個刀不離手的刀客,抱著手中的菜刀,沒有了害怕。

    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惡夢如潮般在腦海中湧現,夢中大雨傾盆,狂風呼嘯,把屋頂的瓦片卷飛了無數,整個屋頂的上空,如注的雨水從天幕上潑下,打在客廳神龕上。

    那用紅紙黑字寫成的“天地君親師位”神牌被澆濕成粉末了。

    灰塵積厚的牆壁上麵,出現了水流過的斑斑黑跡,如一條條垂直的黑發掛在牆上,著實嚇人。

    段小弛在夢中驚醒,頭腦一陣刺痛昏眩,伴著太陽穴的脈搏跳動,每跳動一下,疼痛就加深一分,他輕聲低吟著,每低吟一聲,就像輕一點痛苦。

    第二天的陽光出現後,疼痛慢慢消失,他又沉沉的睡去,沒有挪動一下身子,睡得很安寧,直到午後,才悠悠醒來。

    突然一跳而起,拽起書包踉踉蹌蹌地跑出了屋,經過小叔家的門口時,卻被抓個正著,翹課的他被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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