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1章 雩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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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話一出,眾人登時愣住了。
    太子妃要祈雨?
    祈雨對大周人來說並不陌生。
    在大周,每年皇室或各地官府都會有祈雨活動。
    地方上有當地官員主持的祈雨,有民間百姓自發的祈雨,還有朝廷派出官員奉命祈雨。
    為百穀祈甘雨本就是地方官吏的重要職責之一,關係到政績考核,因祈雨丟了性命的官吏不在少數。
    比如祈雨於烈日下中暑死的,太過勞累累死的,祈雨失敗憂心死的……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中央朝廷的祈雨就更鄭重了。
    有禮部負責的例行祈雨,有重臣臨時受命祈雨,以及皇室於每年春夏舉辦的雩祀。
    旱情嚴重的時候,天子親自祈雨或由儲君祈雨也是常見。
    不過景明帝近年來鮮少這麽做。
    無他,祈不來雨丟麵子。
    他一般還是把這項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交給朝廷重臣,畢竟臣子祈求失敗他可以罵幾句再換個人。
    至於到底什麽時候降雨,咳咳,多派人祈雨,總有一個幸運兒會趕上的,到時候自然加官進爵賞銀錢……
    可無論如何,太子妃出麵祈雨聞所未聞!
    禮部尚書回神後直接跳了起來,比挨過踹的吏部尚書還激動:“皇上,太子妃以女子之身祈雨是對神靈不敬,此事萬萬不可!”
    禮部才剛舉行過祈雨儀式,祭祀清吏司的張郎中因中了暑氣還在家歇著呢,太子妃這是要搶禮部飯碗嗎?
    不,他不是狹隘擔心被太子妃搶了飯碗,而是不能害大周被天下人恥笑啊!
    禮部尚書越想腰板挺得越直,一臉義正言辭。
    眾臣紛紛附和:“常尚書言之有理,皇上明鑒!”
    景明帝望向薑似,眼神閃爍。
    眾臣不知,他卻是知道的,老七媳婦並非尋常女子,以往種種從沒出過差錯,萬一真能求到雨呢?
    薑似跪下來,語氣平靜:“父皇,兒媳以為能祈到雨最重要,而非看祈雨之人是不是女子之身。”
    “可從來沒有女子代表朝廷祈雨的道理!”禮部尚書抖著胡子道。
    “我代表的是皇室,而非朝廷。”
    顧尚書高喊道:“太子尚在,豈有太子妃出麵的道理?”
    鬱謹涼涼插話:“吾不擅長祈雨。”
    有理不在聲高,這老頭子高喊什麽呢,祈雨這種神神道道的事當然是誰擅長誰來啊。
    顧尚書被鬱謹堵個半死,鼓著眼睛瞪著他,嘴唇發顫。
    “旱極而蝗,旱極而澇,久旱之後其他災禍再至必使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父皇,兒媳聽聞朝廷、地方多次祈雨皆以失敗告終,為何不讓兒媳一試呢?風調雨順、百姓安居難道不比兒媳是不是女子之身更重要?”
    景明帝心頭微動,問道:“你可有把握?”
    鬱謹忍不住咳嗽一聲。
    雖然他相信阿似敢提出來就是有把握,可話還是不能說太滿。
    景明帝瞪鬱謹一眼:“閉嘴!”
    鬱謹暗暗翻了個白眼。
    阿似說了這麽多都沒事,他咳嗽一聲都不行嗎?
    “祈雨在於心誠,兒媳隻能盡全力祈雨,至於能否落雨就看上蒼是否垂憐受災百姓了。”
    景明帝不由摸了摸胡子。
    老七媳婦這個理由找得極好。
    他責罰祈雨失敗的那一連串官員,就是以心不誠的罪名。
    他也不想的,可曆朝曆代的天子都這麽幹,難道指望他在罪名上想出新花樣?
    略一沉吟,景明帝緩緩開口:“既然如此,就由太子妃代表皇家,行大雩祀。”
    雩祀分雩與大雩,大雩乃祭天大禮,隻在大旱之時舉行,隆重浩大。
    可以說,薑似代表皇室與天子主持大雩祀,一旦祈雨成功,太子妃的地位將無可動搖。
    一個得到昊天上帝認可的太子妃,誰還敢置喙?
    眾臣大驚:“皇上,萬萬不可啊!”
    景明帝環視群臣,淡淡道:“朕意已決。”
    “皇上——”
    景明帝一擺手:“太子妃祈雨若能成功,乃是德濟萬民之事,若不能成功——”
    景明帝目光移向薑似,淡淡道:“那就按顧尚書所言,降太子妃為側妃,另立太子妃!”
    凡事都有個限度,老七媳婦這麽闖進來又放出狂言,一旦失敗他當然不能再包庇。
    “父皇!”鬱謹大驚。
    景明帝冷哼一聲:“怎麽,你有意見?”
    這麽重要的事難道夫妻二人沒有關起門來商量好?
    現在後悔也遲了,他這個皇上不是吃素的!
    “父皇如此對太子妃不公平,那些謠言本就是有心人煽動愚民挑起——”
    “夠了,若是覺得不公平,那就取消太子妃祈雨,至於如何平息風波再議!”
    “這——”鬱謹一臉糾結。
    見鬱謹如此,眾臣反而覺得景明帝的決定不錯,齊聲道:“皇上聖明。”
    鬱謹垂眸,嘴角彎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景明帝懶得與太子及眾臣囉嗦,看向薑似:“太子妃,你既然有心祈雨,對此可有什麽想法?”
    “一切照舊製就是。”
    景明帝微微點頭:“那舉行大雩之日就由欽天監——”
    “父皇。”薑似喊了一聲,聲音清亮。
    景明帝微頓。
    薑似垂著眼簾,平靜道:“欽天監選定的吉日會令兒媳心生不安,兒媳對雩祀儀式沒有任何要求,隻希望吉日由兒媳選定。”
    景明帝忍著尷尬問:“你想定在哪一日?”
    提起欽天監,他對著太子夫婦還真有點心虛。
    他命韓然徹查欽天監官吏,查到後來查出一個早就因大火而毀的善堂,竟又與宮中扯上了關係。
    他甚至不敢讓韓然深查下去——
    “多一日大旱百姓就煎熬一日,兒媳想把祈雨之日定在七日後。”
    七日後正是景明二十二年四月十八,前世在大旱數月後的這一日天降甘霖。彼時萬人空巷,千萬百姓奔於街頭跪地痛哭,感恩上蒼。
    這一日,也是她前世從烏苗回到京城的日子,正好目睹盛況。
    “那好,就定在七日後。常尚書,禮部要全力以赴組織好這場大雩祀,莫要使祭祀出了岔子。”
    禮部尚書硬著頭皮應下來。
    如此盛大儀式隻給這麽短的準備時間,太子妃一定是報複他剛才站出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