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公諸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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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自肩窩射出,黑衣紅櫻之人憎目一瞬,血染眼更紅。
“雲蕭!”城牆之上葉綠葉急喝。
白衣之人手扶城牆岩壁,十指顫籟,麵色煞白如雪。
赫連綺之眯眼笑著望向城門之上的白衣人:“師姐莫要急~雲蕭師侄還活著~沒有像那個驚雲閣主一樣立時就殞命在你麵前呢。”
端木孑仙被身後瓔璃牢牢扶住。紅衣女子的手亦因強忍心中悲痛憤鬱而抖簌不止。
“綺之雖很是想以驚鴻弩再在師姐麵前也取了他的性命,好借此欣賞師姐的反應……但驚鴻弩隻有一把,此刻仍在葉齊手中~”赫連綺之調皮地眨了一下眼,“故而隻得出此下策,用上這一把隻表麵一層由寒磁玄鐵澆鑄的普通機弩代替驚鴻弩,所以‘一弩動天下,其力震雷霆’的威力不複有,想瞬間震碎他五髒六腑自然也不可能。”
黑衣紅櫻之人想要伸出左手捂住右肩被箭矢穿透的傷口,但左臂肩頭皮開肉綻,亦撕痛不止。黑衣之人隻覺眼前黑芒陣陣,能感受到血液迅速流出身體,傷口泛過異樣的灼痛之感,緊隨之僵麻無覺,身上越來越寒。
猶自踉蹌站穩,黑衣人低頭想要拾劍。
棕色貂皮錦靴映入眼簾,一隻腳肆無忌憚地踩在麟霜劍身上。
赫連綺之身後不遠臉覆麵具的四羌侍之一立時憂心呼道:“軍師小心!”是女子之聲。
赫連綺之卻不引為意,不知何時已踱步上前,毫無顧忌地立身雲蕭麵前,腳踩在黑衣人俯身欲拾的麟霜劍上。臉上笑容爛漫無邪,觀之可愛至極。“雖說這隻弩箭震不碎雲蕭師侄的五髒六腑~”
赫連綺之揚臉笑望城牆之上。“但要他的性命還是綽綽有餘的~”
端木孑仙思及什麽,一瞬間寒目:“蕭兒!”是從未有過的凜冽之聲,白衣人呼罷,白衣拂揚竟想躍身而至。
“不要過來!”黑衣紅櫻之人陡覺呼吸急促,一聲喑啞至極的厲喝。
赫連綺之壓抑著聲音低低笑起來。“霜夜寒花的毒滋味如何?是不是如墜冰窖?像不像你當年抱著你師父坐於雪嶺之中時的感覺?”兀地抬腳就踢向麵前之人。
俯身之人被他一腳正中胸口,眼前黑光炸白,腦中一陣天旋地轉。
城牆上之人眼見黑衣紅櫻之人悶聲倒在了赫連綺之腳前。
“嗬嗬嗬師姐你看~所有你看重的在意的想救的人,綺之都能輕易殺死呢~”語聲陡然一低,陰鷙森然:“哦,我忘了,你看不見。”他隨即一腳踩上黑衣人肩窩處血流不止的傷口。“那這樣,你聽吧~”
貂皮錦靴碾上傷口之時腳下之人發出了一聲短促而低啞的悶哼,“聽聽雲蕭師侄臨死前的呻吟,聽聽你看重的弟子被我踩在腳下時會發出怎樣的聲音。”
之後任身上之人如何用力碾踩,地上之人再未出聲。
“咦?你怎麽能不叫呢?雲蕭你不疼麽?這樣?這樣也不疼?”赫連綺之碾了幾下,霍然揚笑:“分明還活著,師侄莫要裝死可好?”
端木孑仙扶在城牆上的十指越發青白。
可愛少年模樣的人蹲下身來,用力拍了拍黑衣人的臉:“我知你劇毒寒心,動彈不得,但叫喚幾聲的力氣總還是有的。”他輕輕撫了撫腳下之人的頭,而後用力一把抓起手邊如墨長發,“若再不叫,師叔可要把你的秘密說出來了~”
黑衣人全身皆顫唇色發白,微弱地瞪著赫連綺之。
後者眼兒眯眯,笑得越發開心。他陡然揚聲:“把你在徐州雪嶺時偷親你師父被我撞見的秘密說出來。”
一言出,四下皆寂。地上之人瞠目而呆。
語聲再揚,他續道:“把你愛著你師父——清雲宗主端木孑仙的秘密說出來。”
寒意徹骨。
地上之人一瞬間目呲欲裂。
羌騎之中尚無反應,低雜的議語聲響起在了羌兵外圍那三千餘名寧州州郡反軍中。其首便是原寧州新任刺史、今夏國反臣周朗。那中年儒生誇張地捂著嘴“呀”了一聲。
而後議語聲便越來越大。
身側赫連綺之的笑聲亦越來越響。
黑衣之人腦中一片混沌,瞪著眼,沒有動,除了自己體內響震如雷的心跳聲,和腦中“嗡——”“嗡——”“嗡——”的蜂鳴,什麽也聽不到。
他的手不知因緊張、惶恐、茫然,還是害怕,崩的很直,一直在抖。
就這樣過了一瞬,一會兒,或者是一世,突然間血液猛地衝入腦海,然後炸開,伴隨著一陣劇痛襲來,他周身的血液仿像頃刻間沸騰了。
黑衣紅櫻之人慢慢踡身於地上,忽然喘息不止。
城牆上之人一時皆震,葉綠葉擰眉看著黑衣紅櫻之人所在,而後回目看了一眼端木孑仙。
文墨染微皺眉罷,亦瞥了一眼白衣人。
瓔璃、穆流霜噤聲。
端木孑仙平望前方,久無聲息,而後忽是一震回神,憂望城門之下,麵色極凜。
黑衣紅櫻之人感覺有什麽在血中慢慢被抽離,又慢慢被凝起,而後被一物盡數吞噬。意識一瞬間遠離,又一瞬間回複,突然變得清晰無比,腦中紛繁錯結的情緒不再,轉而十分平靜甚至是冷漠……最後他感覺到體內沉寂已久的那隻血元蠱動了一下。
赫連綺之抬頭看白衣人,微微一笑:“此種大逆不道、有悖倫常的妖徒自然是不能留在師姐你身邊的~畢竟師姐你可是清雲鑒傳人、大夏三聖之首呢~對不對?”說話間沾滿血跡的錦靴轉而移至黑衣人臉上,用力碾踩。“故而怎容得此類心生綺念之輩?清雲鑒傳人便是要斷情去性、大愛世人、隻重家國的不是麽?所以師姐你放心,綺之這就替師姐了斷這廝——”
端木孑仙睜目之時,一道寒光在赫連綺之頸間一閃。
“軍師!”臉覆麵具的羌侍中最前一人閃身上前,一把撲倒了赫連綺之。
寒光射在那名羌侍頸側,血激射而出。
“軍師……”那人抬手捂頸,隻來得及喊了一聲,脖頸就整個一歪,幾乎折斷,血噴灑如泉,頃刻斃命。
黑衣紅櫻之人一手撐在地上,另一手一把拔出了插進那人頸中的麟霜劍。
赫連綺之愣了一下,還未回神即被另兩名羌侍抓起而退。
黑衣人是握著劍身去刺身邊之人的,所以亦滿手是血。
隻是他如感覺不到痛楚一般,手握劍身以撐地就慢慢站了起來。
赫連綺之睜目瞪視之際,雙瞳如貓兒幼崽一般圓亮可愛。隻是語聲寒凜、陰沉至極:“毒……解了……?”
黑衣紅櫻之人抬眸回望於他,還未動,架回赫連綺之的那兩名羌侍眸光一冽,閃身上前直擊黑衣人。
黑衣之人左臂傷重,右肩幾廢,血流已久,周身應是再無餘力了。更難是此二侍對手,故寒刃臨麵,他亦未多動。
隻把麟霜劍往身後一送。
“住手!”厲喝乍起,陰鷙森寒。
黑衣之人與兩名臉覆麵具的羌侍都於電光火石之間強止了手中長刃。
黑衣紅櫻之人手中麟霜劍劍尖抵在他身後立身不可動的弋仲頸間,血痕映於劍尖。
兩名羌侍一人執刀一人執鉞亦停在黑衣人頭頂、側腹。
赫連綺之胸口起伏不止,直視黑衣紅櫻之人良久,怒極反笑:“如果我不命他們住手,方才你便要身首異處了~”
黑衣紅櫻之人啐了一口被赫連綺之碾踩之時沾入口中的泥沙,再望赫連綺之,竟驀然揚唇笑了一笑:“你出來,不就是為了保住他的命麽?”
赫連綺之神色一震,眉間片刻深擰。有感麵前之人周身之氣有變,似與此前截然不同。絕非錯覺。
“雲蕭?”赫連綺之轉目間喚了一聲。
黑衣紅櫻之人握劍繞過弋仲的頸,慢慢踱回了弋仲身後,再次挾住了弋仲。“師叔還能再說出我其他秘密麽?若能,今日便一並都說了吧。”
手下一滑,即在弋仲頸側割開一道不深的血口,黑衣紅櫻之人語聲極平靜:“若不能,三指之間不撤兵,我便再予他一劍。”言罷,未執劍的那隻手豎起三指,慢慢往下一扳。
“一。”
黑衣紅櫻之人執劍依頸,淺淺一笑……即便血染衣發、臉覆塵沙泥垢血汙,他揚唇一笑間竟仍美得晃人眼,如染墨的畫。
赫連綺之陡見血口磨過劍刃更深,弋仲頸側已然血流不止,眸色便凜。
笑了一笑,而後冷道:“撤。”(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