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淡忘的，是和自身聯係不緊密的記憶。

    比如依靠係統獲得的廚藝知識，武器技巧。

    這些本來就是“外來記憶”，在被訊息潮流衝刷時，被一團團衝走。

    葉子遺忘了怎樣投擲，遺忘了腳步步法，遺忘了怎樣做飯……

    之後，是一些不太重要的人。

    比如萍水相逢的路人，走在路上會向她敬禮的士兵，一位位永夜城的民眾，維西卡的那些貴族，在白城遇到的各地領袖……

    越來越多的記憶開始被繁雜的訊息“汙染”，葉子很快就察覺到，跟在這股訊息後被動地遺忘記憶是不可取的。

    自己的重要記憶如果被汙染了該怎麽辦？

    她思忖一下，下了決定。

    她開始主動規劃自己的記憶，將最重要，最深刻的記憶緊緊聚攏成一團，而不太重要的記憶放在外圍，充當屏障。

    最核心的地方，是妮莎，希婭，小葉子，夥伴們的名字。

    隨後是相處的點點滴滴，在一起的溫馨日常。

    再然後，是家鄉世界的散亂記憶。

    在最後，是其他所有的一切。

    任憑訊息洪流如何衝刷外在的記憶，她始終緊緊地保護住內在的記憶。

    就像洋蔥一樣，一層層外在的表皮被剝開，而內裏的記憶不會受到汙染。

    隨著越來越多的記憶被衝走，她在遺失的同時，更加緊握住還剩餘的東西。

    這反而讓核心記憶更加堅不可摧，暫時抵擋住了訊息潮流的衝刷。

    她不知道過了多久，但是她和那股信息洪流的較量一直沒有停下。

    也許隻是一分鍾，也許過了一萬年。

    終於，已經不存在時間尺度的靈魂，從事件流上發現，“衝刷”停止了。

    她通過了那片訊息的衝刷，到了“深水區”，那片訊息洪流宛若被什麽吸引，繼續奔騰向前。

    她就像海難幸存者，被甩到了一片新大陸。

    她不明白這裏是哪裏。

    她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是誰。

    葉子，妮莎，希婭，小葉子……

    這些名字烙印在僅存的思維裏，卻無法喚起對應的記憶點滴。

    我是誰？

    我是葉子？我是妮莎？我是希婭？我是小葉子？

    迷惘的思維不知所措地在這裏閑逛，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隻是堅持“存在”著。

    但她的思維，在孤寂中緩緩陷入停滯。

    蝕心者曾經猜想過的最壞情況，幾乎都在她身上出現。

    不記得自己是誰，不知道該如何回去，每次發動一個念頭，都需要更久的時間，思維快要完全停止。

    她就要消失了。

    ………………………………………………

    永夜城的反常大雪還沒有停下，外麵的雪已經下了很深很深。

    一身紫色長裙，正在審閱文件的妮莎突然感到心神不寧。

    她隨手放下文件，站在水晶窗前往遠處眺望，緊緊摸著胸口，那裏空蕩蕩的，似乎有什麽正在消失。

    “主君……”

    她的眼角滑落一大顆淚珠，砸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哢噠

    紅色的實木門被推開，高挑的身影帶著一身風雪衝了進來。

    總是嘻嘻哈哈的精靈臉色慘白，兩行已經被冰封的淚痕訴說著不安：“怎麽回事？！我的心好痛，我感覺不到她了……”

    妮莎緊咬著嘴唇，一絲鮮紅在嘴角綻放，但她恍若未覺：“她又在冒險！混蛋！”

    ……………………………………………………

    “姐姐！姐姐！”

    已經給大葉子發了無數訊息的小葉子，突然發現了大葉子的影蹤。

    在係統裏。

    準確的說，是在係統的底層。

    那裏是她誕生的地方，是係統日常運行的核心。

    潮水般點點滴滴的數據流在這裏湧動，白色的空間被一層層分割，充滿了秩序感。

    但是在這裏的葉子卻很不對勁。

    “妮莎？葉子？希婭？小葉子？”

    無論小葉子再怎麽呼喚，大葉子隻是不斷地重複著幾個名字，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沒用的，她現在的思維快要完全停滯，記憶更是亂成一團，就算知道你是誰，也沒辦法做出反應。”

    蝕心者的傳識終於突破了虛空漩渦，來到了這裏。

    她查看了一下葉子的情況，整個人沉默起來。

    “怎麽才能救她？她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小葉子連忙急切地問道。

    在大葉子進入蝕者的希望之光號後，大葉子就單方麵屏蔽了小葉子，這是她貢獻無數混沌晶體，將權限提升到一級後才出現的功能。

    現在的大葉子，對係統掌控的力度，和小葉子同級，靈活性還要在小葉子之上。

    因此，小葉子對姐姐接受虛空轉化的事情一無所知，否則，她是絕對不會讓姐姐冒險的。

    “她接受了虛空轉化，轉化途中發生了變故。”

    蝕心者沒有隱瞞，將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小葉子，想要發現原因，這樣才能找到對策。

    與此同時，她開始使用心靈力量，幫助大葉子梳理記憶。

    她本體的記憶還在，隻是分離出的思維沒有了。

    隻要幫助她確立“本我”的概念，就可以讓她回歸。

    但是那個虛空漩渦依然在存在，不把它搞定，大葉子的思維回歸就成了問題。

    小葉子立刻開始翻查係統日誌，流水般的訊息在她麵前攤開。

    但是這些訊息突然消失，小葉子臉上露出憤怒：“終末！”

    這個世界本來純白的底色緩緩被藍紫色侵染，一個碎片拚成的人形出現：“你這個壞孩子，把你姐姐也教壞了。”

    她身上的碎片就像鏡子一樣，反射出無數個憤怒的小葉子。

    “我不願意這麽做，但是你們都讓我很失望。”

    她環視一圈，視線在蝕心者身上微微停頓，“沒用的，這裏是我的領域，這裏的一切都是我的造物，你的力量無效。”

    隨著她這樣說出口，蝕心者蠢蠢欲動的心靈力量歸於死寂。

    蝕心者沉默地呆在那裏，緊盯著呆滯的大葉子，似乎在等待著轉機。

    她已經幫助大葉子填充記憶，隻要她找回本我，就可以在自己的心靈力量保護下，突破虛空漩渦，強行回歸。

    但是等了很久，大葉子依舊沒有反應。

    她梳理好的記憶，宛若失去了粘附性，大葉子完全沒有接納。

    蝕心者唯一的成果，便是中斷了大葉子的無限複讀。

    讓大葉子的思維開始新的運轉。

    但運轉的第一步就出現了問題。

    “我是誰？”

    大葉子呆滯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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