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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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她上來吧。”周蘭茵說道。

    若澄還在想,是哪個沈姑娘,怎麽與她同姓。那馬車的簾子掀開一角,漏進冬日暖陽和外麵的冷風,而後一個人坐了進來。

    “多謝蘭夫人。”悅耳的女聲,猶如婉轉鶯啼。空氣中浮動著一絲素雅的香氣。

    若澄定睛看了看,少女裹著杏紅的羽緞鬥篷,裏麵的襖裙素淨,如雲的髻戴著鑲嵌珍珠的箍,此外別無他物,倒是明眸皓齒,十分貌美。少女的目光與若澄相對,有些訝異:“你是……若澄?”

    若澄點了點頭,奇怪她怎知自己的姓名:“請問你是……?”她不記得見過這個女孩子,如果見過,一定不會忘記。

    少女露出友善的笑容:“若澄,我叫沈如錦,是你的堂姐。”

    若澄一下子明白了。沈是她的父姓,但她跟沈家卻沒什麽交往。聽說祖父去世以後,叔伯就分了家,各奔東西。雖然大伯跟父親同住在京城,但因為文人都自恃清高,平素也無往來。

    所以父母亡故,大伯沒有收養她,也在情理之中。這個沈如錦應該就是大伯的女兒了。

    沈如錦坐到若澄的身邊,熱絡地跟她說話:“沒想到你都長這麽大了。以前聽說你住在宮裏,後來又進了王府,不敢輕易去找你。家裏沒有姐妹,以後能經常找你玩嗎?哦,你住在王府,可能不大方便吧?”

    若澄隻對她笑了笑,她還不知道這個堂姐怎麽會跟周蘭茵在一起。

    周蘭茵看著兩個小姑娘親親熱熱地靠在一起說話,像是感情很好的小姐妹,冷冷地說道:“沈姑娘,今日去平國公府,可得憑真本事說話。你都準備好了?”

    沈如錦認真地回道:“準備好了,不會有問題的。難道夫人還信不過我沈家的家學麽?”

    周蘭茵不置可否。若不是親眼見過沈如錦的本事,眼前這個豆蔻之年尚且稚嫩的少女,的確沒法讓人放心。

    若澄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麽,隻覺得周蘭茵去平國公府的目的不是太單純。她假裝打了個哈欠,就抱著膝蓋睡了。沈如錦見她縮成一團,白鬥篷包裹著,就像粒圓滾滾的雪球,不禁輕笑了聲,也沒再打擾她。

    在她看來,若澄雖然沒有父母,但從小錦衣玉食,現在又能住在王府,應該是沒什麽煩惱的。

    到了平國公府,丫鬟和婆子引她們進門。平國公府也是幾代的簪纓世家,府內修得十分氣派。雕欄畫棟,水抱山勢,樹木蔥蘢,景色渾然天成。正值年關,府中的下人正忙著四處裝點,增加過年的喜慶。

    平國公夫人住在北院,主屋麵闊五間,院子裏種滿了時令花草,花繁葉茂,竟不覺得是在萬物凋敝的冬日。周蘭茵等人站在門外,婆子進去稟告之後,才來請她們進去。

    明間十分敞闊,一進門就是個鎏金的博山爐,高大的雲母屏風後麵有女人談笑的聲音。

    平國公夫人坐在紫檀木卷草紋的羅漢床上,頭頂戴≈#19452;髻,插有鎏金觀音滿池嬌分心和花頭簪。身上穿著雪青色的貂鼠皮襖,淺黃的牡丹紋馬麵裙,雍容華貴。幾個衣著稍顯素淨的婦人分坐在她兩側,低眉順目的模樣,像是府裏的妾室。除此之外,就沒有旁人了。

    平國公夫人見周蘭茵幾個進來,對左右言道:“我的客人來了,你們先回去吧。”

    那幾個婦人起聲應是,恭敬地退出去。周蘭茵她們上前行禮,平國公夫人命丫鬟去搬繡墩,看到沈如錦,問道:“這位是……?”

    周蘭茵連忙側身讓沈如錦上前,對平國公夫人介紹道:“夫人,這位就是妾跟您提過的沈如錦,沈雍的女兒。”

    平國公夫人的眼睛一亮:“沈雍……她是沈老的孫女?”

    “正是。實不相瞞,沈姑娘盡得其父之傳,上回夫人的畫作妾身就是找她幫忙一起看的。這回夫人邀請妾身過府,妾身想著夫人是愛書畫之人,應該想多交幾個同道中人,便把她一並帶來了。希望夫人別怪妾身自作主張。”周蘭茵恭敬地說道。

    平國公夫人淡笑:“自然不會,我也一直想認識沈家的人。隻是沒想到沈姑娘小小年紀,竟有這樣的本事。來人,上茶。”

    若澄得知沈如錦已經可以單獨鑒定字畫,不由暗暗吃了一驚。不過沈家家學深厚,幾代經營,收藏應當頗豐。那些藏品本就可以學習,還有大伯從旁教導,她應當得天獨厚。想想自己與她同是沈家人,卻有著天壤之別。

    丫鬟搬了繡墩過來,幾人剛坐下,一個婆子快步進來,在平國公夫人耳邊說了兩句。平國公夫人聽完後,招手讓若澄過去,說道:“府裏的幾個姑娘都在花廳那邊玩,你跟她們交個朋友吧?我讓婆子帶你去找她們。”

    若澄乖巧地應是。平國公夫人應該是故意支開她,不過她一個小孩子,待在這裏也很奇怪,便跟著婆子出去了。素雲和碧雲看到若澄從屋裏出來,連忙跟了上去。

    等她們到了花廳,素雲和碧雲留在外麵,婆子隻帶若澄進去。裏麵果然有幾個打扮精致,年齡與若澄相仿的姑娘正在追逐嬉鬧,看到她來了,一窩蜂地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詢問她是誰。帶若澄來的婆子解釋道:“這是晉王府的沈姑娘,從前在宮裏住過的。”

    那幾個姑娘聽說她在宮裏呆過,頓時有了興致,拉若澄到旁邊坐下。婆子見此情景,就躬身退出去了。

    “你在宮裏的時候,有沒有見過皇長子殿下?”一個姑娘問道。

    朱正熙還沒有正式封王,所以都稱他為皇長子。

    “他長得好看嗎?”

    “是不是功課特別好?”

    這些都是王府的庶女,平日也沒機會進宮,所以都沒見過朱正熙,對他十分好奇。若澄搖了搖頭:“我在宮裏的時候,皇上還在封地,皇長子也在封地,所以我沒見過他。”

    她們聽了若澄的話,頓時覺得沒趣,一哄而散,自顧自地玩去了。

    若澄被她們晾在一旁不管,直到有個丫鬟進來說了句什麽,那幾個小姐就爭先恐後地跑出去,花廳裏一下子安靜了。

    若澄不知道生了什麽事,素雲走進來說道:“姑娘,聽說是皇長子到了平國公的府上,所以府裏的人都去前麵迎接了。”

    若澄本就是客人,又是女眷,倒不用去湊這個熱鬧。她對皇長子沒什麽興趣,隻是在花廳裏幹坐著也無趣,就想出去透透氣。這平國公府的花園修得十分不錯,百步一景,綠映鶯啼。她也不敢四處亂跑,就在附近廊下走一走。

    碧雲道:“真是巧了,怎麽我們來平國公府,皇長子也來了?現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要不還是去北院那邊找蘭夫人她們吧?”

    “我們在人家府上,還是不要亂走。皇長子叫平國公一聲舅舅,上門也不是稀奇事。不過姑娘,平國公夫人怎麽讓你來這裏?”素雲問道。

    “她想讓我跟平國公府的幾個小姐交朋友,不過她們顯然對皇長子更有興趣。”若澄苦笑道。

    這時,不知從哪兒來了一隻虎皮貓兒,慢悠悠走到花叢旁邊臥下來,翻著肚皮曬太陽。若澄被它的憨態逗笑,走過去握著它的爪子和它玩兒。那貓兒仰頭看她,目光慵懶,一副很傲慢的樣子。

    這隻貓挺有脾氣,不愧是平國公府養出來的。若澄很喜歡小動物,不過宸妃似乎怕貓和狗,所以她也沒有養。

    若澄跟它玩了一會兒,它不是很想理人,隻想專心曬太陽。若澄也不打擾它,正要走開,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側頭看去,一個錦衣少年停在她麵前。少年生得濃眉大眼,麵如冠玉,似三月的杏花拂麵,絕頂出眾的相貌。他看見若澄時明顯愣了一下。

    “什麽人!”素雲上前,把若澄護在身後。

    少年剛想開口解釋,聽到身後有人追來了,對她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匆匆跑到假山後麵躲了起來。

    幾個人追過來,看到若澄,以為她是王府裏的小姐,便問道:“姑娘,可有看見一位少年從這裏經過?”

    素雲和碧雲一驚,聽這人說話的聲音,分明就是個太監。若澄搖頭道:“沒看見。”這京城裏麵能用太監為奴的,除了親王便是紫禁城裏的貴人了。而且也隻有太監才敢跑到平國公府的內院裏來。

    那人道了聲謝,又領著人急匆匆地四處去找了。等他們走遠,少年才從假山後麵走出來,站到若澄麵前:“小丫頭,多謝了。隻是,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若澄已經猜到他的身份,不欲與他多做糾纏,行了禮要離開。少年健步攔在她麵前:“你是這平國公府上的小姐?不說清楚不準走。”

    “我隻是來府上做客的。”若澄無奈道,正想著怎麽脫身,剛才那些人又去而複返,好像現了少年。

    少年哀歎一聲,轉身又跑了,那群人追他而去。

    素雲和碧雲麵麵相覷,若澄看到地上留有一串紫色的琉璃珠子,掛著紅色流蘇墜子,猜測是少年之物。

    她俯身撿起來,目光定了定,有段記憶慢慢浮現出來。

    幾年前的正月,若澄像往常一樣,在文華殿外偷偷聽講。因為正月諸藩王都會攜長子進京朝賀,有些還在學齡的藩王之子,便會一並到文華殿聽講,所以這幾日人滿為患。開始上課以後,裏麵生了口角,有人被翰林侍講勒令站到外麵。這些翰林侍講,頭頂天恩,也不敢嬌縱這群天潢貴胄。畢竟名義上他們是老師,有管教之責。

    隻是被罰站的那個人恰好與躲在窗台下的若澄打了個照麵。

    陽光落在那人的眉梢眼角,如朗月清風一般美好。那人趁翰林侍講不注意,偷偷溜到窗台下麵,小聲道:“小太監,你躲在這裏偷聽裏麵講課嗎?被我抓到了!我肚子餓,你幫我找點吃的,我就不告你。”

    為了不引人注目,若澄穿的是小太監的衣服。

    那人眼中有狡黠的笑意。若澄被他現了,很是驚慌,轉身想要逃跑,卻被他一把抓著。

    文華殿裏響起朗朗讀書聲。若澄怕驚擾到裏麵的人,隻能暫且答應他。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 手機版閱讀網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