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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陣營的玩家不能組隊。

    這句話乍看之下，的確很容易第一眼就讓人聯想到“陣營”，而非“玩家”上，在一夜飛花的心裏大抵也是這樣想的，蕭然之所以能和他組隊，是因為他也是酆都的玩家。

    如果是這樣……蕭然假裝神州玩家靠近一夜飛花的目的就很可疑了。

    想到了這一點，蕭然驀地抬頭，幾乎是立即反駁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哦？那是怎樣？”

    “我……”

    蕭然剛要說話，卻看見一夜飛花噙著殘忍而冷酷的笑容，連眼角都沾染了三分嗜血之氣，那神情竟然是要跟他動手的意思，話到了喉嚨口，卻忽然失去了說出口的勇氣。

    對，或許是之前都太溫柔了，蕭然居然忘了這個人是最討厭欺騙和背叛的。

    他的眼裏向來容不得沙子。

    這種熟悉的感覺一下子就從潛意識的深處湧了上來，這樣的場景白龍大概也曾遇見過幾次，所以蕭然此刻才會有這麽深刻的認知。

    那麽，還要說實話嗎？

    他不禁退了兩步，一夜飛花身上散發出來的煞氣讓他的身體忍不住輕微地顫抖，碰到了身後的石壁，咚地一聲，那冰冷的觸感好像一下子把體內的恐懼全部喚了出來。

    一切害怕的根源來自於，他沒有記憶。

    他隻是憑自己的本能就不管不顧地跟了上來。

    他隻是根據潛意識的印象就判斷一夜飛花是那樣的人。

    但是事實上呢？他沒有任何記憶表明一夜飛花是怎樣的人，一切對寬容和原諒的妄想在看到他這麽恐怖的氣勢瞬間，被分崩瓦解了。

    萬一知道我是npc之後會怎麽樣？

    欺騙自己的家夥甚至連人類都不是，隻是一組數據而已，居然被幾串代碼組成的東西愚弄了……不管是誰都會覺得很膈應不是嗎？

    何況是他這麽驕傲的人，如果被他知道我真正的心意，大概……還會覺得不舒服吧。

    畢竟本來就不是一個維度的生物不是嗎？不，我連“生物”都不算……

    自卑的情緒一上來，蕭然便隻覺悲傷不已，穿堂的夜風一陣一陣吹過來，讓原本就單薄的身子更冷了。

    墨玉一樣的眸子裏透著一股淡淡的絕望，那樣的眼神狠狠地燙了一下一夜飛花的神經，他的意識好像也被這夜風吹得清醒了。

    他這是做什麽？對著一個十幾級的玩家擺出這種逼問的樣子，有必要嗎？

    蕭然一副瑟瑟發抖的樣子，讓一夜飛花覺得自己簡直像在審問犯人一樣，明明之前氣氛那麽好，現在卻……

    思及此處，滿腔的怒火瞬間化成了蕭瑟的冷風，一股酸澀的感覺迅速充斥他的胸膛，忽然間隻覺什麽都提不起勁。

    他瀟灑一躍，取下洞頂的用來照光的長矛，頭也不回地往外麵走。

    “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

    罷了，就當是教訓……

    一夜飛花如是想著，路過蕭然的時候卻猝不及防地被拉住了胳膊。

    “對不起……”

    輕輕的三個字，把剛消下去的火氣瞬間又提了上來，一夜飛花偏過頭，剛要說話，卻被蕭然搶先了。

    “我是一個npc。”

    腦袋嗡地一下。

    一夜飛花驚問：“你說什麽？”

    另外一隻手緊緊地攢成拳，蕭然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因為我不是玩家，我才能和你組隊。”說完才定定地看著他，眼睛裏是散不開的絕望和悲哀，“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證明。”

    方法沒什麽特別，就是開啟npc視角，像上次一樣把對方的技能一個一個報出來。

    蕭然很緊張，腦子裏像是裝了一團漿糊，他連自己說了什麽都不清楚，但是從對方明顯變了臉色可以看出來他大概是沒有報錯。

    心亂如麻。

    ……他是真的，沒有辦法放棄。

    上次把身份告訴小草大叔的後，他越想越後怕，盡管小草大叔不是卑鄙無恥的小人，但是那種罩門掌握在別人手裏的感覺太糟糕了，他無數次告誡自己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至少在確定這個人的心意之前不能說。

    但是……就算知道npc的生命是多麽脆弱，一步錯著，等待自己的可能就是萬劫不複。

    在看見一夜飛花要走的時候，蕭然卻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坦誠。

    明明程序已經那麽類人化，但是他還是做不到什麽都以保全自身為主，總是頭腦發熱……

    真的是，沒救了。

    蕭然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看著一夜飛花因為不敢置信而不斷起伏的胸膛，露出一個很是勉強的笑容，他把手鬆了下來，右手緊緊抓住左手，牙齒有些打顫。

    久久無言之後，空氣中響起一夜飛花的聲音，那聲音很平穩，聽不出情緒。

    “你可以升級？”

    “嗯。”

    “可以做任務？”

    “嗯。”

    “可以學技能？”

    “嗯。”

    每說一個“嗯”，蕭然心裏的悲哀和絕望就擴大一分，他在一步步封掉自己的後路，把最致命的秘密和底牌毫無保留地交給對方，不管以後在玩家這條路上他能走多遠，六十級也好，一百級也好，一夜飛花將始終掐住他的命脈，隻要一封舉報信，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真的是一點浪花都翻不起來。

    “然後你是npc？”

    “……嗯。”

    話音落下，蕭然好似全身力氣都被抽走了，虛脫般坐在地上，雙腿抱膝，有點自暴自棄地說道：“抱歉我騙了你，如果你實在覺得很不痛快的話，可以寫封信給遊戲公司舉報我。”

    然後他聽到一陣衣物摩挲的聲音，好似是那人蹲了下來，腦袋好像也湊過來了。

    “我為什麽要舉報你？”耐著性子問道。

    蕭然避了一下他的目光，嘟囔道：“殺了我也行，反正我橫豎一死也不會刷新。”

    “我為什麽要殺你？”

    那種逗貓的語氣讓蕭然聽了很不舒服，腦袋一熱，脫口而出：“因為比舉報省事。”

    “噗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是可愛。”

    聽到爽朗的笑聲，蕭然狠狠一怔，小心翼翼地轉頭，隻見一夜飛花大馬金刀地坐在地上，手裏握著暗紅色的長矛，那雙含笑的眼睛彎起來竟比三月的春風還要溫暖，一點生氣的跡象都沒有，仿佛之前就是蕭然做了一場大夢一樣。

    蕭然見狀不禁有些氣惱，“笑什麽？”

    虧他那麽難過和緊張，結果在這個人眼裏就這麽可笑嗎？

    被狠狠剜了一眼，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一夜飛花立即收斂了幾分，真心實意地說道：“說抱歉的應該是我，我是真的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冤枉了你真是對不起。”

    被這樣好聲好氣地討好，蕭然的怒氣去了七八分，但是想想依舊覺得後怕，隻能縮著脖子，心有餘悸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