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趴在甲板的劉菲菲角度來看，那個站得筆直的身影是那麽高大，仿佛將滿天星空都給撐起。

    一如多年之前，那些令人作嘔的混蛋，高高在上，眼眸俯視螻蟻一樣，俯視著她。

    可她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她。

    她發過誓，絕不會再讓別人用那種眼光看自己！！

    劉菲菲眼眸閃過濃濃殺意，右手改為抓向一邊的筷子，左手撐起身體，狠狠刺向史青褲襠。

    史青抬腳一踢，正中她胸口，骨頭盡碎，人如風中破布飛揚向後，噴出的血飛濺三米高。

    最後落在船頭的獅子裝飾邊。

    “大姐頭！！”一眾手下看見她倒飛出去，顧不得自己傷勢，手腳並用地飛爬過去。

    她仰望著星空，口中不住湧出鮮血，手緩緩抬起，看似將一顆星給握在手中，實際上，什麽都沒有握到。

    我的一生到此為止了？

    她腦中閃過這個想法，翻滾在胸膛的心情卻極為複雜，耳邊聲音漸漸遠去，她累得合上眼睛，想要休息一會。

    “可惡，那個混蛋，老子和他拚了！”

    “操，幹他娘的！！”在憤怒咆哮聲之中，她的那群手下就地拿起任何尖銳物品，破掉的瓷碗，筷子，斷裂的桌角等等。

    一群人滑稽如馬戲團小醜，渾身殺氣騰騰，仿佛要將史青生吞下去，狂奔衝過來。

    史青繃緊一張臉，揮拳殺入其中。

    沒有任何慘叫和悲鳴，他下手很狠，招招都是一擊致命。

    他不是那種喜歡聆聽別人慘叫聲的人，也不會在一麵倒的虐殺之中有什麽快感和熱血沸騰。

    相反，他最害怕慘叫聲，別人的慘叫聲總能激起他內心同情，連看到別人殺豬時，他聽到那個慘叫都會心生惻然，加快腳步離開。

    所以，他下手盡量不會給人慘叫和痛苦的事情。

    憤怒咒罵聲漸漸減弱，直至於無，他邁步走到獅子頭前，看著倒在地上還有一口氣的劉菲菲。

    對方很倔強，一聽到他腳步聲，強撐開眼皮，死死盯著他，擺出不肯服輸的態度，“我，要是道師的話，一定不會輸。”

    “人生沒有假設，我不知道你經曆過什麽樣的遭遇，可能夠讓一群人為你拚命，這本身已經證明，你領著他們度過一段常人無法想象的精彩人生。”

    史青蹲下來，直視她倔強不服輸的眼眸道：“這樣你還不滿足嗎？還要望著無法達成的夢想，讓自己本可以完美落幕的人生，帶著遺憾和不甘落幕？”

    “夢做那麽久，也是時候醒過來。”

    這一句話讓劉菲菲愣了愣，她麵上浮現出正常人該有的紅暈，一雙明亮的眼眸卻如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最後，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什麽事？”

    “給我一個擁抱，太冷了，我想要點溫暖。”

    放在是一分鍾前，劉菲菲是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可在死亡逼近的時候，她的固執，她的不甘，怨恨，統統都被粉碎。

    僅剩最初，也是最後的願望。

    小時候，她睡在漏風的牛棚，狂風暴雨在外麵肆虐，稻草都被雨水打濕，她蜷縮在不那麽濕的角落，渾身冷得發抖，滿腦子都隻有一個念頭，希望能有一個人過來抱住自己。

    那樣的話，她就不會冷了。

    上一次，她的祈求沒有任何回應。

    這一次，她的祈求得到回應。

    史青抱住了她。

    逐漸冰冷的皮膚能夠感應到他手指間的溫度，那麽熾烈，卻又不會讓人燙傷。

    “好……溫暖，”她喃喃說出這一句話，嘴角微揚，表情像是剛買到心儀衣服的小姑娘，充滿喜悅。

    她的時間永遠定格在這一幕。

    史青抱著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時，邊上的桅杆忽然出現一道門，隨即被推開，兮雅從裏麵走出來，“你那麽不想她死的話，完全可以救活她。”

    史青聽到聲音，轉過頭，沒有詢問對方為什麽會站在那裏，歎道：“她太驕傲偏執，隻要還活著，她永遠都不會停下腳步，隻有死亡，才能讓她解脫，她就是這種人。”

    相處不久，他已經大概摸清劉菲菲的性格，也明白，真救活的話，對方一定會不擇手段的複仇。

    仇恨針對他的話，還可以不在意。

    然而，對方的性格注定不會隻針對他一個人，完全會殃及其他人。

    能夠弄死他，哪怕是搭上一城人的性命，劉菲菲都做得出來。

    所以，他沒有救人，而是選擇滿足對方最後的願望，讓對方能夠放下一切的上路。

    兮雅走到他身邊停下，看向前方夜景，感歎道：“人死如燈滅，青，你可不要那麽容易的死去，至少，別在我之前。”

    史青微微一愣，鄭重地點頭道：“放心，哪怕給你送終後，我還能活一百年。”

    兮雅抬手敲了他腦袋一下，喝道：“你小子想要咒我早死啊，真是沒良心。”

    “我沒那個意思，就是想要表達，我命長的很。”史青無奈地回答一句。

    她笑了笑道：“元龜都沒有你那麽長壽。”

    元龜是繁星海域的一種烏龜，以那個種族的壽命來說，屬於很長壽，動輒上百年。

    史青哼一聲道：“烏龜哪裏能和我比。”

    兮雅沒有繼續閑聊，開始板起臉教訓道：“這次的教訓你要牢牢記住，別以為是道師，人家就會怕你。無法用法術的道師，和普通人沒什麽差別，要明白，外麵的世界可沒有那麽美好。”

    “每年都有道師陰溝裏翻船，淪為別人的奴隸，你別太小看普通人的欲望。”

    史青重重點了點頭道：“嗯，我明白，下次絕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

    話一出口，他意識到不妥，這句話感覺好像就是在立flag。

    “嘴上說得當然容易，接下來你要是繼續大意，我肯定不會輕饒你。”

    兮雅惡狠狠威脅一句，又轉而道：“你記住，人的一生是很短暫，有些錯誤一旦犯下，永遠都沒有彌補的機會。”

    “我可不想看著你哪天默默無聞的死去，真到那一天，你也要給我死得壯烈，至少要能到達名留史冊的程度。”

    史青點了點頭道：“我明白，我一定不會辜負師父的名聲。”

    兮雅怒了，抬手又是一記敲頭，“你明白個屁，我意思是你小子沒目標，沒計劃，一輩子都等不到那樣的機會，還是乖乖混日子活個百年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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