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054 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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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看麽?”宋言致望著坐在秋千上的陸清清。

    太陽很大,照在她倦怠的臉上,也未曾能讓人感到一點精神氣。

    陸清清閉著眼,手抓著繩子,來回蕩著,繩子磨著樹幹發出單調的嚓嚓聲。

    陸清清還是來回蕩著。

    宋言致在旁站著看她,等了會兒,便擺手打發夏綠離開,他親自推陸清清。很大力,嗖的一下快要飛上半空,接著急速跌落下來。陸清清受驚地睜開眼,等秋千速度放緩了,雙腳抵地,轉頭看宋言致。

    “再高,你終要落地。”

    陸清清明白宋言致的話外之音。她再逃避,也終要麵對真相,而且這個真相她六年以來一直要尋找的。

    “給我。”陸清清伸手。

    宋言致從孫長遠的手中接過案卷,轉交給了陸清清。

    陸清清捏著案卷沉默片刻,緩緩地吸口氣,把案卷打開。

    陸清清挑眉,紅著眼瞪著紙上的內容,“就是這樣,就因為這樣?孩子被掉包了,當父母的誰不想弄清楚,找回來?這有什麽錯,他憑什麽殺我的父母!”

    “清清。”

    陸清清抬眼看著宋言致,眼淚懸而未下,透著倔強。

    宋言致蹲下身來,握住陸清清的手,靜等了片刻,才道:“他想見你。”

    “他有什麽資格見我。”陸清清立刻反駁。

    “好。”宋言致抓緊陸清清的手,“因為你的堅持,才找到你父母方麵身亡的真相,令他們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也是因為你的堅持,這些年陸家生意遍布全國,讓諸多百姓們有事可做,不至於餓死街頭,讓朝廷有錢養軍,軍馬身強力壯,令四方不敢來犯。國富民強,便國泰民安,乃天下之大福。”

    “你後麵說的這些我倒覺得跟我沒什麽關係,”陸清清抽了下鼻子,“不過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我不會犯傻。”

    “帶你去個地方。”宋言致道

    “什麽地方?”

    陸清清話音剛落,孫長遠呈上一件半舊的麻布衣裳。

    陸清清看了眼宋言致,拿著衣服去換,便跟著宋言致騎馬穿過百花大街,在街南停下來。倆人下了馬,順著大街繼續往裏走。除了孫長遠、夏綠和高奇跟著外,其他人都街口等候。

    京城中央為皇城,靠近皇城的城東為貴,城南為富,城北多為普通人家,城西則最窮。

    陸清清和宋言致趕到的時候,正趕上早市收攤,有不少衣衫破舊的孩子在撿地上的菜葉子,還有不少十歲前後的孩子,個個笑臉黢黑,因為爭搶,有位年小點的女孩子被撞倒在地,隨即被踩了一腳,疼得眼淚直流。

    陸清清忙去攙扶小女孩,問她母親在哪兒。

    “還能在哪兒,在家等我呢,別當我的路。”小女孩推開陸清清的胳膊,飛快地跑遠繼續去撿地上的東西。

    “菜是賣給富貴人家,商販都會趕早把蔫的爛的果菜挑揀出去,求個賣相好。這些住在城西的孩子們,每天天沒亮就從家往這跑,搶這些東西給家裏的飯桌添樣兒。”孫長遠解釋道。

    陸清清回頭看宋言致,本不解他為什麽要帶自己看這個,餘光瞥見那些搶了一包爛菜的孩子們高高興興地往家跑,盼著吃早飯,心裏忽然不是滋味。

    “這不算可憐。”宋言致道。

    這世上比她們還可憐的人家有很多。陸清清明白宋言致的意思了。

    比起這些人家的艱難,她而今所經曆的又算什麽。

    陸清清和宋言致順著街繼續往裏走,看到了更多的孩子,早市雖已經結束了,但因為這些孩子依舊熱鬧。

    “怎麽都是孩子?”陸清清疑惑。

    “以前出過人命,街口上了鐵門,空隙隻夠這些孩子鑽過來。開市的時候,有衙差看著,關市便上鐵門,孩子們就進來了。其實衙差們肯定也知道這件事,知道他們不容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孫長遠解釋道。

    “你很熟悉這裏?”

    “以前做過買辦。”孫長遠看眼宋言致,不大好意思地笑道。

    陸清清忽然停住腳步,對宋言致道:“我去看他”

    宋言致愣了下,點頭,隨即帶著陸清清去了京都府。

    在進大牢前,宋言致收到一樣東西。盒子打開後,陸清清見到盒子裏的書,愣住。

    “嘉德記事?”陸清清驚訝。

    “從千麵八兄弟的住處搜到的這本書。”

    宋言致看了一眼,轉頭瞧陸清清。

    “我本以為是裴經武,沒想到是他們偷的書。”陸清清心裏很清楚這本書在八兄弟那裏意味著什麽。她在長樂縣做縣令的時候,她弟弟一直就派人監視她。

    牢頭開了牢門,點頭哈腰地笑請陸清清和宋言致入內。

    陸清清手拿著《嘉德記事》快步到陸川海的牢門前。

    陸川海穿著一身囚服,正低著頭,不知想什麽,聽到聲音後,抬首看到陸清清,忙站起身。

    陸川海雖然沒有富貴衣著加身,精神略有些不濟,但頭發束得整齊,打眼看著沒有太大變化。

    “大姐!”陸川海很緊張地看著陸清清,他本是想上前一步,結果說完話後卻退了一步。

    “都知道了?”陸川海看了眼陸清清身邊的宋言致,又把目光放回陸清清身上。

    陸清清點頭。

    陸川海皺眉底下頭去,這場景他預設過很多次,他後悔、他發瘋、他恐懼、他害怕……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現在見到真人之後,卻什麽情緒都表達不出來。

    “大姐,你罵我吧,是我不對。”陸川海緩緩地屈腿,跪在地上。

    “罵你有何用。”陸清清冷冷地看著陸川海的額頭,眼裏閃出淚光,她轉過身去,背對著陸川海,“聽說你叫我來,有事麽?”

    “我當時想阻止他下手,可我攔不住,衝進去後就被他拎住,堵住了嘴和眼睛。他問我還想不想留在陸家,我當然想啊,他說爹娘知道了我不是他們親生的,不要我了,想留下就得讓他們去死……我不想讓他們去死,可是他話說完後,爹娘就被他們殺死了,我攔不住!”陸川海說著說著開始哽咽。

    “那件事不是你的錯,”陸清清聲音很輕,這種音量似乎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陸川海聞言驚訝地抬頭,看著陸清清。

    “但你後來的作為,令人齒寒。”陸清清難以再用以前的態度去看陸川海,她盡量迫使自己冷靜,不激動。

    “你變得和你親生父一樣。”陸清清冷冷盯著他,“你監視我,算計我,甚至草菅人命,這些你自己做的事還能用攔不住作借口麽?”

    “我……”陸川海雙手扶地,懊惱地閉眼,嘩嘩掉眼淚,“我怕大姐查出爹娘的死因,知道我的身世後就跟爹娘一樣不要我了。所以我一直拚命勸大姐,忘了過去重新生活。”

    原來陸雙海之前一直著急讓她嫁人是因為這個。

    陸清清苦笑一聲。

    “我知道大姐性子倔,不查到真相不會作罷,我這些年每天都在恐懼害怕自己的身世被揭穿,我真的沒有辦法!”陸川海抱著頭痛哭,“根本不是在為什麽親生父親報仇,我隻是怕失去大姐,我很害怕很害怕大姐不要我,不要我了……”

    陸清清:“所以你就設計一個‘真相’給我,不惜代價,隨便殺人?”

    “殺人是我不對,但那些人的命跟大姐相比根本不重要,隻要能留在大姐身邊,讓我付出多大代價我都願意,我願意!”陸川海話說到最後,幾乎要吼破嗓子。

    陸清清紅著眼看陸川海。

    陸川海跟失了心智一般,繼續喊著,咆哮捶地。叫了一會兒之後,才意識到隻有自己在出聲,惶恐地抬頭看陸清清。

    陸清清最後看一眼陸川海,轉身便走。

    “別,求你別走,我話還沒說完,別走!”陸川海趕忙衝到欄杆邊,把臉使勁兒的往外擠,伸手朝陸清清的方向抓去。

    陸清清沒回頭,身影在陸川海眼中漸漸消失。

    宋言致還站在原地,靜觀一切,等陸川海徹底崩潰無力癱在地上的時候,宋言致才踱步過來。

    “你便是殺父仇人的兒子,你大姐也沒有恨你的心思。她氣的是你的隱瞞、欺騙,濫殺無辜。”

    陸川海哭得哽噎至極,憋紅了臉,嗓子帶著雜音大口喘氣。宋言致的話戳中了他最最感覺到後悔的神經,他悔死了,到死都會悔恨。

    “當年的事,你在現場,事發時陸中元夫妻應該會和你的父親發生爭吵,是否提及過你大姐真正的親弟弟在哪裏?”

    陸川海怔了下,哆嗦地撐起身子,看向宋言致。

    “若後悔,覺得對不起你姐姐,便把知情的一切告訴我。”宋言致道。

    陸川海雙手顫抖地更加劇烈,親生弟弟,這四個字就像四把尖刀狠狠地刺穿了他的心。他抖了抖嘴角,垂下眼眸,半晌一句極其無力的話才緩緩從他嘴裏吐出。

    宋言致聽聞之後,神色冷漠地應他一句,“好。”

    陸川海對宋言致又說了一句,接著便絕望地閉上眼,再無言語。

    陸清清在牢門口等了片刻後,才見宋言致出來,特意看了他一眼,意在問他為何會在內逗留。

    “走吧。”

    宋言致抓住陸清清的手。

    “什麽時候行刑?”陸清清問。

    “我不能告訴你。”宋言致專注地看著陸清清,接著道,“陸家的生意你有段時間沒有照顧了,回汝寧府瞧瞧吧。我還聽說你父母墓前的那片桃花林裏竟有一樹開了花。”

    “開花?”陸清清驚訝,而今已是九月,入了秋,桃花一向隻在春季盛開。

    “新鮮吧,所以你該回去看看,許是什麽預兆也說不定。”宋言致道。

    陸清清怔了下,恍然想到自己父母當年的冤死,而今破了的案子,若是這桃花是他們在九泉之下瞑目了,向自己傳遞的消息……

    “好,我回去。”陸清清答應也有另一方麵的原因,經曆這麽打的事,她的確需要靜一靜。

    宋言致把另一隻手也在了陸清清手上,“明天就走。”

    陸清清猶豫了下,點點頭,隨即便帶人回去安排。

    次日天蒙蒙亮,宋言致便親自送行陸清清到東城門外,確認她的馬車消失在天際之後,宋言致方抬手示意高奇回稟。

    “人已經去了。”

    “安葬吧。”宋言致又看一眼陸清清消失的方向,聲音輕輕道。

    三個月後,已近除夕,宋言致接到陸清清的來信,坐在書房反複讀了十幾遍後,方放手。窗外飄起了雪,宋言致推門踱步到石磯之上,仰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一片片雪直衝而下。

    孫長遠趕緊拿著白狐皮鬥篷披在宋言致的身上。

    “過了年,等到開春,半年也過去了。”孫長遠歎道。

    宋言致側首,“陸家生意怎麽樣?”

    “一如既往地紅火。”

    “那就好。”宋言致勾起唇角。

    “王爺,咱們是不是該籌備動身去汝寧府瞧瞧?”孫長遠常伴自家主人身邊,最是知道主人的心思,這三月對於主人來說,那是比過去的二十年還長。偏偏是個能憋的,日日害相思,日日瞧著陸姑娘的字,卻偏偏不說一句想念。孫長遠真擔心這麽下去,他家主人會憋出病來。

    “不去。”宋言致半晌回道,有吩咐高奇等人這兩日不可守備鬆懈。

    夜裏,花園外有傳來慘叫,三月以來已經分不清是第幾次了。

    孫長遠起了身,披件衣服聽高奇的回稟,得知來人已經死了,點點頭也不覺得意外。

    “這還真沒完沒了了,越到過節的時候人越多!”

    “咱們主人以前得罪的人畢竟夠多,不奇怪。”高奇說罷,忽然想起什麽,納悶地拉著孫長遠道,“你說這裏麵有沒有陸川海的死士?當年他死得那麽快,難保還有什麽沒交代的死士留下。”

    “估計不會,死的時候挺後悔的,還說對不起陸姑娘和王爺呢,我信他。”孫長遠歎了口氣,轉即提醒高奇不要再提這件事。

    高奇點頭,挎著刀繼續巡邏。

    元宵燈節,太皇太後圖個熱鬧,請來了不少皇親貴婦在宮裏賞燈猜燈謎。宋言致也被硬叫了來。小皇帝周治也難逃太皇太後的召喚,過來溜了一圈。晉王妃趕緊跟其她婦人們使眼色,便誇讚起了南平郡主周婉兒。周婉兒起初被誇讚得還挺開心,後來晉王妃便感慨該到年紀擇婿了,太皇太後便笑著問起人選,大家便你一言我一句,不知怎麽忽然提起了大蠻國太子,接著周治便接了話茬。

    “說起了真巧了,兒子確實在年前收到大蠻國和親的請求,正要和祖奶奶商議呢。”

    “大蠻國太子一表人才,咱們婉兒才貌兼具,也堪當一國皇後,母儀天下。”晉王妃應和道。

    太皇太後笑眯眯的點頭,“那可真是天賜的好姻緣了。”

    周婉兒這才發現事情不對,忙要去太皇太後身邊撒嬌,趕緊轉移這個話題。不曾想身後的大宮女按住了她的肩膀,不準她亂動。周婉兒應要起身,便聽到大宮女勸慰自己不要胡鬧,不然在眾人跟前失了儀態,隻怕就沒有做皇後的好事了。

    周婉兒這才恍然意識到,什麽偶然談起,什麽緣分……其實她們早都想好了,安排好了,她嫁給大蠻國太子是注定的事。

    正月一出,同意和親的回信就送去了大蠻國,不久之後,大蠻國就派了迎親使團前往大齊,並備了厚重的聘禮,將剛剛冊封為南平公主的周婉兒迎回了大蠻國。

    整個迎親送親的過程,花費了將近兩年的時間。

    三月三,汝寧一帶的桃花瀲灩。

    陸清清在父母墳前燒了紙,又另起了一盆,用朱砂筆在紙錢上寫了‘陸川海’的名字,而後投入火盆之中。

    “下輩子做個好人。”陸清清燒完紙後,便拍拍身上的土,起了身。

    夏綠忙來攙扶陸清清,並將剛剛他從送信者手中收到的東西遞給了陸清清。

    陸清清低頭翻開《嘉德記事》,看到書裏麵夾了一封信。

    夏綠焦急地等陸清清讀完信後,期盼地問:“怎麽樣,是不是宮裏下旨了,太皇太後等不及了,給姑娘和秦王賜婚了?”

    陸清清別一眼夏綠,“就這麽盼著我出嫁?”

    “哎呦,姑娘,這都過去兩年半了,以前的事該放下了。再說姑娘也該好好正視一下自己的年齡,二十多歲的老姑娘,除了宋大人誰還願意娶。”

    “你個碎嘴的丫頭,”陸清清狠狠掐一把夏綠,叫冬白把剪刀取來,她非要把夏綠的嘴巴剪爛了。

    “姑娘,我倒覺得夏綠說的對呢,剪刀不給!”冬白逗笑道。

    “瞧瞧你們,都是一夥的。”陸清清笑了笑,也不罵他們了,嘴角帶著弧度看著手裏的信,“這信上確實是喜事,但卻不是成婚的喜事。”

    “那是什麽?”二人齊聲問。

    “我的親弟弟找到了。”陸清清把信指給她們看。

    “啊,這可是大好事,奴婢這就去準備東西回京。”

    “別準備了,他們人明日就到。”陸清清想了下,“回去收拾房子,把最好的院子最好的床,什麽都最好的,準備給他們兩個!”

    “那要是隻有一個最好的,給誰?”夏綠糾結問。

    陸清清咳嗽了一聲,背著手上車,,“當然是給我寶貝弟弟。”

    夏綠和冬白互看一眼,彼此會意地頷首笑了。

    ……

    汝寧城,陸家大宅。

    陸清清一夜沒睡,背著手緊張地在屋內徘徊。艱難等了會兒,陸清清抬首問夏綠人到沒有。

    “姑娘,您一早已經問了不下二十遍了。說好中午到的,現在還是大清早呢,哪能這麽快。再者已經囑咐過門口了,一旦有消息立刻跑來稟告。”夏綠道。

    陸清清隻好坐了回去,托著下巴呆呆地望著前方,無聊得等著。靜了會兒,她上下眼皮就開始打架,迷迷糊糊間,她看到門外似有紫色頎長的身影,恍然讓她想起了宋言致。她真的是困得頭昏眼花,太久沒見到那個人,以至於思念成疾,眼花了。

    “姑娘!”夏綠看到院外的人,激動地輕輕叫一聲。

    “幹嘛。”陸清清剛強迫自己把眼睛閉上,所以在聽到夏綠的叫聲也沒有睜開。

    “人到了。”夏綠湊到陸清清耳邊說著。

    “胡鬧什麽,不是說中午來麽。”陸清清瞪一眼夏綠,目光停滯了,剛剛恍惚間,她的餘光似乎確實還能看到那抹紫色的身影。陸清清緩緩轉頭,聽到了一聲聲踏實的腳步聲,看到了那個她朝思暮想的身影,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猜到你會提前等,才故意打發人說中午到。瞧你眼底烏黑,可是昨夜沒睡?”宋言致一進門就看穿了陸清清。

    陸清清往宋言致身後看了看,卻並沒有看到一張陌生的臉。

    “他呢?”陸清清三兩步走到宋言致跟前。

    宋言致微微一笑,“怎麽,我才來你也不問候一句?”

    “留著以後跟你說,多著呢,他呢,快告訴他在哪兒?”陸清清有些激動,四處搜尋,嘴上還念叨著,“我真沒想到他還活著,你這個給我一個好大的驚喜。已經驚到我了,人何必藏著,快拉出來給我看啊。”

    宋言致身後的鄧修竹上前一步,擋住了陸清清往外走的路。

    “你幹嘛?”陸清清打量一眼鄧修竹,“這兩年認了新上司,就忘了舊的了,還擋我的路?”

    鄧修竹抿嘴笑著搖頭,“大姐。”

    陸清清愣了下,有點懵地回看鄧修竹,轉頭又疑惑地去看宋言致。宋言致笑著對陸清清點了點頭。

    “初次以弟弟的身份見麵,還是值得慶祝的。”鄧修竹停頓了下,對陸清清道,“我猜大姐肯定給我準備了很多見麵禮,其實不用客氣的,不過我會照單全部收下,並且提一個要求,煩勞大姐以後照顧一下陸家獨苗感受,不許再吃兔子了,兔子多可愛,雞也不行。”

    “這怎麽可能,鄧修竹他跟我一個歲數,怎麽可能是我弟弟?”陸清清不信。

    “不好意思,當年瞞了三歲。不瞞著的話,人家都但我是孩子,瞧不上我的手藝,不得已而為之。”鄧修竹抱歉地對陸清清拱手,一臉欠揍的表情。

    陸清清忍不住想回罵她,不過考量他真有可能是自己的弟弟,暫且先忍住了,拉著宋言致到一邊確認是否屬實。

    “屬實,杜俊當年對你父母說,為了給他親兒子積福,孩子沒有直接弄死,而是扔到了廟門口,看佛祖的眷顧。我隨後派人調查了汝寧城附近的所有寺廟,偏巧這孩子被丟在一家已經破敗的寺廟門口,找起來費了些周折,好容易在淮南道找到了當年的一位僧人,得知他被一名胡子花白道骨仙風的老者抱走收養了。因不知道此人的姓名,憑記憶做了畫像,到處詢問,最終才發現曆盡千辛要找的人就在身邊。”宋言致說罷,就轉首看著鄧修竹,“他可真是遺傳了你們陸家的白。”

    鄧修竹用手摸了摸自己雪白的脖頸,不自謙地笑稱他就是天生麗質。

    “還有這塊玉佩。”宋言致將鄧修竹腰間的那塊月牙形的玉佩拿給陸清清看。

    “這是什麽?”陸清清問,“我們陸家的玉佩?”

    “當然不是,這是杜家的,該是本來在陸川海身上的,因為孩子調換,隨意就把玉佩放在了他身上,之後估計是急忙遺棄,也沒有注意到和孩子一起包裹的玉佩。”

    鄧修竹點頭,“師傅說過,我這玉佩和身世有關。”

    “我第一次見鄧修竹的時候,就注意到這塊玉佩,這是宮中禦賜之物,不過當時記不清給哪幾位大臣,雖然這玉佩與修竹的衣著不甚相配,因無心管閑事,也沒有太多想。”宋言致解釋道。

    “唉,就是因為姐夫沒多想,錯過了我兩年的富貴好生活。”鄧修竹感慨萬千。

    “誰給你的臉。”陸清清瞪他一眼,本來還醞釀要哭的情緒,因為人變成了鄧修竹,她完全哭不出來了。

    “大姐,抱歉之前沒在你身邊出現,以後的日子有我,你不要擔心了,也不要再流淚了。”鄧修竹笑了笑,伸開雙臂。

    陸清清愣了下,眼淚嘩地下來了,衝過朱抱住了鄧修竹。

    鄧修竹很快哄好了陸清清,還因為嘴欠挨了一記打。

    “忽然覺得做親弟弟還不如仵作了!”

    陸清清吩咐夏綠道:“我收回之前的話,如果隻剩一個最好的,不用給他,給王爺。”

    夏綠應承。

    鄧修竹聞言瞪眼,“大姐,這不厚道了吧,親弟弟那可是有血緣關係,我還比不過他?”

    宋言致本來聽到陸清清的吩咐正高興,忽聽鄧修竹此言,冷笑:“你當然比不過,我可是和你大姐過一輩子的人。”

    “欺負人了啊,我呢,那我怎麽辦?”鄧修竹指著自己。

    “陸家的全部財產都給你。”陸清清道。

    “那我後半生豈不是可以跟無數金銀財寶過一輩子?”鄧修竹瞪著他們倆人,哈哈大笑起來,“爽,那太爽了!以後我想養多少兔子都可以了!”

    “你弟弟真有出息。”宋言致無奈地笑著搖搖頭,低聲對著陸清清的耳朵呢喃道。

    陸清清:“多謝,幸虧有你。”

    宋言致一手摟住陸清清的肩膀,另一手抓住陸清清的手,“我還帶了太皇太後的指婚懿旨,你什麽時候跟我回京複命?”

    陸清清動了動眼珠,安靜至極。

    “怎麽?”

    “不願意就算了,和弟弟我一起守著萬貫家財養兔子。”鄧修竹高興自薦道。

    陸清清看一眼鄧修竹,對宋言致笑道:“現在就出發。”

    “好。”宋言致拉著陸清清就往外走。

    鄧修竹不幹了,趕緊追出去,“你們兩個人秀恩愛也太過分了吧,這做姐姐的也太沒良心了,弟弟才認啊,你們就跑了不管我了!”

    鄧修竹鬧意見並沒有換來好結果,轉眼的功夫,就聽馬聽聲在府門口響起,越行越遠。鄧修竹冷哼兩聲,踢了兩腳門,隨即聽說認真走了。鄧修竹立刻沒有之前的不爽表情,高興地坐在大堂上,讓人上了最好的茶,又吩咐家丁們快去把他帶來的兔子都搬進屋,他要把陸家的大宅子改成一個大號的兔子窩!

    開心!

    鄧修竹高興不已,哈哈直笑。

    鄧修竹再見陸清清的時候,已經月餘,她在京城大婚後,騎快馬到如寧城回門,還帶著他到爹娘墳前上香。

    陸清清在墳前看到有不久前留下的香灰,知道鄧修竹來過了。

    陸清清:“怪我不好,當時走的匆忙。”

    “怪我不好,沒能早點出現,拖延了你和姐夫的婚期。”鄧修竹跟著‘嗆’道。

    陸清清上完香後,忍不住瞪鄧修竹一眼,這個弟弟還真是不給她煽情的機會。

    鄧修竹對陸清清挑了下眉,“人世無常,享受當下,別為逝去掛心難過了,因為日子是自己的,你難為的也是自己,除了傷了在乎你的人,誰還會在乎你呢。真正在乎你的人,知會盼著你更好,更開心。所以不要悲傷,他們不想看,隻想看我們姐弟在他們墳頭笑。”

    陸清清頷首,沒說話。

    “抱歉了爹娘,暫時笑不出來,等我們姐弟再熟悉幾年的,先多給您二老磕幾個頭道歉。”鄧修竹說罷就哐哐磕頭,再抬首的時候紅了眼。

    陸清清見他這樣,推了他一把,“說好的笑呢?”

    鄧修竹笑了,露一口白牙。

    陸清清看他,紅了眼,也跟著笑了。

    宋言致隨即跪下也磕了頭,跟陸中元夫妻保證他以後會照顧好陸清清。

    執其手,偕老終生,永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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