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88章 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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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哉回吻了他。

    並不顯得十分激烈,無論何種動作都透著一種奇異的溫吞之感,  唇舌交纏之間,  便變得曖昧且潮濕,  隱約之間又好似蘊蓄著什麽火種,要將此刻貼在一起的兩個人燃燒殆盡。

    隻是到最後也沒做什麽。

    一則是善哉冷靜且克製,除了回吻他之外再沒有什麽出格的舉動;

    二則是……

    氣喘籲籲吻畢後,  沈獨便嚐到了“衝動的懲罰”,幾乎是在攀著僧人的肩膀退開的片刻裏,就一下皺了眉,齜牙咧嘴地“嘶”了一聲。

    善哉看出來了,便恰到好處地伸出手去,扶了他一把,  以防他在這石頭上跪不穩倒下去。

    隻是唇邊笑意卻是控製不住地蕩開。

    一時竟多了些許促狹味道:“怎麽了?”

    怎麽你麻痹!

    沈獨聽出他話裏那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來,想起自己先前投懷送抱時的激烈,隻覺臊得臉都紅了,  於是幹脆地翻了個白眼忍著痛調整了自己的姿勢,  扶了自己妖一把,趴伏在了和尚盤坐的腿上。

    再開口卻是挫敗:“腰疼……”

    東方戟下手是要他命的,  那鋒銳銀鉤直楔進肉裏,  便是他之前在昏迷狀態,取出來也必定是更傷一分的。

    藥再好也得恢複,現下還疼著呢。

    方才他一時情動撲上去,就是傷還沒好就忘了疼,反折騰著拉扯到了,  沒一下倒下去都算是能忍了,哪裏還生得出半點興風作浪的心思?

    善哉於是垂眸,將那一朵半開的枯蘭收了起來,又將手掌覆到他腰背傷口上麵,溫厚的內力往內湧動。

    沒片刻,沈獨便覺舒坦了。

    隻是暫時不痛了之後,他反而趴在和尚的腿上不動了,也不說話了,眼簾低垂下來,濃長的眼睫在眼瞼下投了深重的陰影,有一種奇異的陰鬱。

    風動雲走。

    天光為移動的雲影遮蓋,在蒼翠的遠山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的輪廓,偶有飛鳥從層雲下飛過,像是天空裏的一塊墨點。

    沈獨於是覺出了一種眷念。

    他眨了眨眼,莫名一笑,然後“喂”了一聲,不抬頭地問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僧人手指微微一僵,但沒有答話。

    沈獨便伸出手去,順著他們身下這塊石頭上延展的線條描繪勾勒,又換了一句更直接的問:“那什麽百舌奇毒,若沒把握,東方戟不會用來對付我。你說,我還能活多久呀?”

    “……”

    善哉看不到他的神情,隻是覺得沈獨聲音越輕,越似不在意,便越有一種錐心的隱痛,在他身體裏蔓延。

    他聽到自己微啞的聲音:“你想活多久?”

    什麽叫“你想活多久”?

    說得好像他想活就能活一樣。

    沈獨想翻白眼,可不知為什麽沒翻出來,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以前我很怕死,可又覺得活著很煎熬。到如今這境地上,生生死死,反而看得很淡了。往日隻是活著,如今才算活過。和尚,我現在隻想,還活著的時候,都同你一起。”

    一片小山坡。

    一座破木屋。

    一塊大石頭。

    僧人坐在那石上,他則靠在僧人的腿上,身上隨意蓋著的是那雪白的僧袍,分明是身份迥異的兩人,這時竟呈現出一種親密的依偎的姿態,好像生來便該如此,沒有任何不自然。

    沈獨一下就想起了武聖和6飛仙。

    還記得當初他與顧昭一道去益陽城看那所謂的武聖後人時,兩人談起多年前的婁東望與6飛仙,他忽然問顧昭:當年6飛仙隻剩下一年左右的時間,卻偏遇到了武聖,她當時是怎麽想的?

    顧昭憑這一句猜他要死了,卻沒回答這問題。

    到眼下這境地上,他依舊不知道當年遇到武聖的6飛仙是什麽想法,但於他這個已經在江湖上攪動遍了風雲、見過世間一切生死別離之人而言,竟隻有一片的坦然。

    我屬意之人也屬意於我。

    世間還有什麽事比這一件更讓人高興呢?

    死亡其實並不是一件令人恐懼的事,令人恐懼的隻是臨到頭要死了不僅兩手空空,心也空空,活了跟沒活一樣。

    “和尚,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草地上一隻螞蟻爬了過來,正好順著那石頭的紋路爬到了沈獨的指尖上,他於是停下來,看著那螞蟻,卻忽然問他。

    僧人轉過眼眸來,也瞧見了那螞蟻。

    他看著沈獨的指尖,沒有動作,隻回問他道:“什麽事?”

    小螞蟻爬過了沈獨無名指那透明的指甲蓋,繞著他的手指爬了一圈,才找見正確的舊路,又從他掌下爬遠了。

    天光照著他手背,蜿蜒的血管脈絡裏有怪異的紫。

    沈獨注視著那隱約的紫有一會兒,才道:“不要回禪院,也不要去拿舍利。我死之前,你都不要走,陪著我,好不好?”

    救得了一時,救不得一世。

    百舌奇毒不過是逼到喉嚨口的一把刀罷了,便是暫時將這刀移開了,**神訣也是懸在他脖頸上的一柄利劍,要不了多久就會落下。

    他本是該死也必死的人。

    人之將死,自私了一輩子,再自私一把又何妨?

    他都知道業塔裏有一枚真佛舍利,能解萬毒,善哉又怎會不知道?可他不想他去。

    他隻想和尚陪在他身邊,一直到他死。

    隻是他這話出口之後,善哉久久沒有說話,沈獨也看不見他表情,隻當他是生了氣,但也不去勸,隻是仗著他喜歡自己,執拗地問:“問你呢,好不好?”

    “……”

    依舊是良久的沉默。

    久到沈獨以為他真生氣要不搭理他了,才聽到那一聲低沉的、沙啞的:“好。”

    於是沈獨終於高興了。

    連年缺覺的他,又挑起了別的話頭,像學堂裏的學生、禪院裏的沙彌一樣,拿自己之前在那砍柴老頭兒那邊聽來的《念佛孤頌》請教他,讓他一句句講給他聽。

    隻是才聽了沒幾句,便又睡著了。

    待在和尚的身邊,他似乎總能睡得很安穩,沒有了江湖上一切的刀光劍影,褪去了腥風血雨砥礪出來的凶煞戾氣,顯出一種雨後晴日般的平和寧靜。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並沒隻待在這木屋裏。

    五風口已經位於東南西北的交界處,可算是地處中原地帶了,往西往北是山,往東往南是平原與水鄉。

    沈獨待不住,偏想要出去看出去玩。

    他是妖魔道十年憋久了,日常處理的都是血腥殺伐的事情,看似刺激,實則枯燥。如今眼看著就沒幾天好活了,自然懶得再去管這些,隻有意地不去詢問江湖上的消息,想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數,沒了他妖魔道不會死,武林也不會倒。

    所以隻盡情地玩。

    去過了穎都城的燈會,遊過了太虛湖的碧宮,看過了出雲山的日出,甚至還興起帶善哉去了一趟八陣圖。

    不必說,玄鶴生差點驚掉了下巴。

    江湖上這些天來早就炸開了鍋,因為天機禪院慧僧善哉忽然出現從斜風山莊莊主6帆手中救走了大魔頭沈獨,後來蓬山第一仙顧昭趕到,沒現別的,倒是撕下了戴在那已經掉了腦袋的池飲臉上的麵具,揭穿了這一位少盟主一直是上一任妖魔道道主關門弟子、也就是沈獨師兄東方戟假扮的事實。

    而沈獨與善哉卻是就此銷聲匿跡。

    誰能想到他們忽然出現在八陣圖?

    玄鶴生之前癡迷陣法,又對沈獨好奇無比,所以以雪鹿劍與沈獨打賭,為他布了一陣,最終還是輸給了沈獨,被他破陣出來還拿走了雪鹿劍。

    忽然見著他出現,身邊還帶個和尚,表情那叫一個精彩。

    隻是沈獨卻懶得搭理他,半點也不客氣地讓他擺陣,說想讓自己一個朋友試試能不能在半個時辰之內破陣。

    玄鶴生是何等驕傲之人?

    他悉心布置的陣法怎麽可能有人能在半個時辰之內破陣?明知是激將法,可他還是中計了。

    而且,更令人倍感打擊的是,沈獨帶來的那個和尚,竟然真的在半個時辰之內破去了他所有的陣法……

    一點渣都不剩。

    在那一個瞬間,便是素為人稱作神鬼莫測之奇才的玄鶴生,都生出了一種輕生的念頭,更想要立刻把沈獨這大魔頭就在八陣圖的消息捅給天底下所有人,讓正道的偽君子們衝過來砍死他!

    隻是還未等他將這想法付諸於行動,沈獨那賤人便已經帶著他的和尚瀟灑地告辭了。

    玄鶴生氣昏了頭。

    所以他媽的你來一趟隻是為了帶人來羞辱老子嗎?!

    “哈哈哈,笑死我了……”

    江邊的碼頭上,傷已經好了許多的沈獨踏上了船,卻還止不住地笑,若不是扶著身旁和尚的肩膀,這會兒怕都掉進了水裏去。

    “你剛才看見他表情了嗎?讓他在老子麵前裝……”

    上回到八陣圖,破陣可花了沈獨好一陣的心思。

    出來之後那玄鶴生還皺眉,說這陣法可以更好,保管讓他下次來的時候花十天半個月都出不來。

    哪裏想到,打臉來得這麽快呢?

    沈獨純粹是閑著沒事兒蛋疼,正好路過八陣圖,心想自己死前這段日子過得這麽痛快,怎麽著也得給旁人添幾分不痛快,所以才跑去給玄鶴生添堵。

    善哉是知道他的。

    雖然覺得這似乎不大好,但似乎也沒什麽不好,便也隨他去了。

    眼下是黃昏時分,殘陽將盡,隻有一點豔紅的影子鋪在澄碧的江水上,粼粼的波光揉碎了光影,打小的船帆大都停靠在了渡口,隻有幾條晚歸的漁船掛上了漁燈,還在返航的路上。

    兩人登上了那烏篷小船,順江而下。

    江景看了小半夜,沈獨便開始犯困,於是善哉停船靠在了江邊的葦蕩裏,與他一道並躺在窄窄的船中,聽著江水流淌的聲音入睡。

    他是佛門弟子,雖離開了禪院,可並非就不向佛了,更不用說打小養成的嚴謹又自持的習慣。

    人躺下時的姿勢都很好看。

    隻是他越如此,沈獨越睡不著。

    風吹過葦蕩的聲音,明顯極了,混在江水流淌的聲音裏,可無論如何也掩不了此刻他心跳的聲音。

    跟和尚睡覺,著實是一種折磨。

    這些天來沈獨已經算是看清自己的本性了,打從第一天和尚睡在他旁邊起,他腦子裏種種齷齪的念頭就沒下去過。

    天知道有多難入睡!

    光是肢體有意無意間的觸碰,都能引得他口幹舌燥,因愛而起的欲根本壓不下去。

    事實上這些天來沈獨晚上就沒睡著過。

    他是想對和尚動手動腳,可動一半又會被和尚按下來,看得見吃不著,可偏偏和尚又是為了他好,他還不能說什麽,便隻好忍了。

    連日下來,他並沒有哪怕一丁點的縱欲過度,可眼下卻多了一圈青黑,看著就跟一天到晚沒幹什麽正經事一樣。

    沈獨很鬱結。

    今晚也一樣,規規矩矩地躺在和尚旁邊,然後瞪著眼睛看那低矮的船頂,聽著身旁和尚平順和緩的呼吸,火氣莫名地就上來了。

    憑什麽他睡老子不能睡?!

    越想越生氣。

    報複心一下就起來了。

    沈獨咬了咬牙,隻暗道是忍無可忍:今天老子睡不著,誰他媽也別想睡!

    念頭一冒便壓不下去。

    他轉頭看了身邊和尚一眼,外麵為江水映照的月光有一些映在他清雋的輪廓上,簡直像是佛堂上最完美的雕塑。

    於是他手腳並用,八爪魚似的翻過去,自己褪下了褻褲,光著兩腿就坐在了他腰腹間。然後扒開他的衣裳,修長的手指按住他結實寬闊的胸膛,居高臨下地睨視著已被他吵醒睜開了眼的僧人:“別睡了,老子想操i你。”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 手機版閱讀網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