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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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過親的女人做場香夢再正常不過, 蘇錦並不覺得自己哪裏可恥, 早上醒來,憶起夢中的情形,她還挺津津有味, 直到秋菊急慌慌地趕過來, 說小姐病了。

    蘇錦一骨碌爬了起來,與女兒相比, 男人都是糞土!

    阿滿小臉紅紅的, 額頭也燙,看到娘親,小丫頭鳳眼含淚要娘親抱, 可憐巴巴的。

    蘇錦爬上炕,心疼地摟著女兒, 叫如意快去請郎中。

    前院蕭震正欲出府, 昨晚抱了她也壓了她,蕭震不敢在府中多留片刻,怕見麵引起尷尬。

    “大人, 小姐病了, 您快派人去請郎中吧!”如意快跑過來,看到他,焦急地道。

    蕭震臉色大變:“怎麽回事?”

    如意搖頭, 擔憂道:“一早病的, 許是昨晚吹了風?”

    蕭震立即派徐文安排請郎中, 他神色凝重地朝後院走去, 該避嫌的時候避嫌,但他把阿滿當親生女兒一樣疼愛,不去看看,蕭震不放心。

    徐文徐武以及蘇錦身邊的一眾丫鬟,沒人覺得他來後院有何不對,在他們眼中,蕭震與蘇錦娘仨,早就是真正的家人了。

    阿滿與秋菊住在後院東廂房,蕭震帶著阿徹跨進屋,就見蘇錦盤腿坐在炕頭,緊緊地將阿滿抱在懷裏。阿滿身上蓋著被子,隻露出一張紅彤彤的臉蛋,大眼睛裏還汪著淚。看到兩個人,阿滿軟軟地訴委屈:“幹爹,我生病了,哥哥,我生病了。”

    娘親說她生病了,她就是生病了,小阿滿想讓幹爹、哥哥也像娘親這樣哄她。

    生了病的女娃娃,眼睛沒有平時明亮,整個人都蔫蔫的。

    蕭震心疼地不行,阿徹爬炕上去哄妹妹,蕭震來到炕沿前,低頭問女娃:“阿滿哪不舒服?”

    阿滿伸出小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剛剛娘親也是摸的這裏。

    蕭震探手過去,男人修長的大手握慣了刀槍,結實充滿力量,蘇錦卻發現他手背有兩處新添的燙傷,一處在手背正中間,破皮了,不是很嚴重,另一處在他小拇指最下麵的指節上,燙了一個泡。

    蘇錦抬頭,看了他一眼。

    蕭震神色不變,手卻一哆嗦,勉強碰到阿滿額頭便收了回來。

    “怎麽不早說?”蕭震冷聲斥責秋菊。

    自打春蘭被蕭震退回王府後,夏竹、秋菊、冬梅沒有不怕蕭震的。麵對蕭震的怒火,秋菊撲通就跪下去了,戰戰兢兢地道:“奴婢該死,奴婢昨夜睡得沉,小姐不哭不鬧,奴婢……”

    蘇錦看不過去,打斷秋菊道:“算了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以後更仔細照顧小姐就是。”說完,蘇錦略帶埋怨地看向蕭震。孩子病了,現在嚇唬丫鬟有什麽用?白白讓人緊張,剛剛蕭震一訓人,女兒都哆嗦了下。

    蕭震抿唇,臉色沒那麽冷了,關心地看著幹女兒。

    阿滿一會兒瞅娘親,一會兒瞅哥哥,一會兒瞅幹爹,鮮少被三人同時圍著的女娃,居然覺得生病也不錯,不是很怕了。

    郎中來後,先詢問了一番阿滿這兩日的情況,再檢查檢查阿滿,郎中撫須道:“小姐昨晚受了驚嚇,致使輕微發熱,我開副方子,今晚睡前服用一次便可。對了,今晚小姐最好跟太太睡,睡前好生安撫一番。”

    蘇錦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

    蕭震也鬆了口氣,看著蘇錦與阿滿中間道:“弟妹照顧阿滿,我送先生出門,傍晚回府再來看阿滿。”

    蘇錦瞥眼他低垂的手臂,淡笑著道:“大人留步,關於阿滿,我有一事想與您商議。”

    蕭震聞言,原地沒動。

    蘇錦讓秋菊去送郎中。

    秋菊、郎中出去後,蘇錦再吩咐如意找根針來。

    如意很快取來一根繡花針。

    “你去院子裏守著,我與大人商議完之前,誰也不準進來。”捏著細針,蘇錦正色道。

    如意馬上退了出去。

    蕭震、阿徹、阿滿都緊張地看著蘇錦。

    蘇錦卻笑了,一邊下地一邊對阿徹道:“娘與大人去外間說話,阿徹看著妹妹,娘馬上回來。”

    阿徹點點頭,阿滿躺在被窩,眨著眼睛目送幹爹、娘親出去了。

    廂房內室外麵還有一間小廳,臨窗搭了暖榻,往外走才是堂屋。

    蕭震跟在蘇錦後麵,心裏七上八下,怕她問起昨晚自己為何出現的那麽及時,好在她說了是商議阿滿的事,蕭震臉上還算鎮定。

    蘇錦停了下來。

    蕭震心一緊。

    蘇錦轉身,也沒看他,朝他右手點了點下巴,低聲道:“手伸出來。”

    特別自然的語氣,像主子吩咐下人,又像熟人間的親昵。

    蕭震下意識地順從,伸到一半,想起昨晚救人時留下的燙傷,怕嚇到她,又想往回縮。

    蘇錦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他手腕,布料下,男人肌肉硬如鐵。

    她吃驚,蕭震更是心神一震:“弟妹……”

    “大人別動。”蘇錦依然沒有抬頭,左手攥著他手腕偏轉,讓他燙泡的小手指對著她,準備好了,蘇錦抬起右手,拇指、食指之間,捏著那根繡花針。看著蕭震的水泡,蘇錦輕聲解釋道:“我小時候經常燙泡,不管它它一直不消,礙事地很,用針挑破擠出水就沒事了。”

    說著,她慢慢靠近蕭震的泡。

    蕭震的手開始小幅度的顫抖,不受他控製。

    蘇錦終於抬眼,稀奇地問他:“大人曾在戰場上出生入死,莫非還怕一根小針?”

    蕭震早已別開眼,試探著縮手:“多謝弟妹關心,我自己來。”

    男人臉龐冷峻,看不出是不習慣來自女人的親近,還是在生氣她的大膽。可蘇錦就是大膽,她看上這個男人了,他受傷她就要照顧,除非蕭震明確說出他不喜歡她這樣,她絕不會因為他嚇人的冷臉就罷手。

    低下頭,蘇錦輕笑道:“論舞刀弄槍,我不如大人,如何使繡花針,大人卻是不如我。”

    蕭震還想推辭,蘇錦一聲低低的“別動”,他就真不動了。

    男人老實了,蘇錦專心為他挑泡。

    蕭震情不自禁地,不動聲色地,看了過去。

    聽說女兒生病,蘇錦起得匆忙,隨手抓根簪子簡單地把一頭烏發綰到腦後就沒管了,甚至她臉都沒洗,白生生的臉蛋裏透著一抹剛睡醒的紅.暈。此時她低著頭,目光專注,長長的睫毛密密地垂著,秀挺的鼻梁下,她唇瓣豐.盈,色澤潤亮如剛洗的櫻桃。一絲碎發散落下來,發梢細細的彎彎的,差點就要碰到她的唇。

    蕭震喉頭滾動。

    就在此時,手指上傳來一絲異樣,不是疼也不是癢。

    蘇錦刺破了蕭震的水泡,迅速拿出隨身攜帶的白色繡帕裹住他小指,輕輕地按壓。

    眼看著那幹淨的帶著女人體香的繡帕濕了一塊兒,蕭震終於反應過來,自責道:“勞弟妹費力,還汙了弟妹的帕子……”

    蘇錦眉峰上挑,歪頭瞧了他一眼,開玩笑地道:“大人若覺得愧疚,回頭賠我一條帕子便是。”

    倘若蘇錦是個名門閨秀,她再喜歡誰,也斷不會說出這種話,但蘇錦不是閨秀,她是市井長大的沒有母親教養的孤女,天天站在街頭賣包子,聽多了男人們的調戲與婦人們的閑言碎語,蘇錦不但膽大,俏皮話也是張嘴就來。

    可蕭震從來沒在女人堆兒待過,鮮少有女子對他說俏皮話,所以他以為蘇錦真的在向他索要新帕子。而因為蘇錦的舉動心神不寧的蕭統領,一時忘了外男送女子手帕似乎不太妥當,隻記得毀人財物,理當賠償的道理了。

    “好。”他特別實誠地承諾道。

    蘇錦目瞪口呆。

    小婦人水汪汪的丹鳳眼直勾勾地盯著他,蕭震不知她是何意,隻被她看得發慌,立即抽.出手指,告辭道:“我先走了,弟妹好好照顧阿滿。”說完,蕭震迅速離開,人高腿長,眨眼就在蘇錦眼前消失了。

    蘇錦收回視線,看看手裏的帕子,回想蕭震許諾時的神態,蘇錦忽的笑了出來,笑得雙肩直顫。

    若蕭震癡癡地答應,說明他對她有意,若蕭震輕.佻地答應,說明他通曉風月,可蕭震一臉嚴肅地答應,隻能說明,他太傻,根本沒懂她的意思!

    蘇錦笑得肚子都痛了,她倒要看看,蕭震會賠她一條什麽樣的繡帕!

    .

    蕭震騎馬出了府,八月中旬,鳳陽城風很涼了,被風吹了一段路,蕭震忽的皺眉。

    送她一條繡帕?是不是,不太合規矩?

    繡帕與香囊都是貼身攜帶之物,一般都是用作定.情信物吧?

    反應過來,蕭震突然出了一身冷汗,仔細回想,越發覺得蘇錦當時隻是開玩笑。

    可他,居然答應了!

    蕭震吞咽了一下。君子一諾,他答應了卻不送,就怕弟妹當真怨他食言,送了,那叫什麽話?

    整整一日,蕭震都在頭疼這個問題,隻覺得平時遲遲不落的日頭,今天下山地特別快!

    蕭震上馬回城,主街兩側全是鋪子,蕭震走著走著,看見一家專賣成品繡活兒的“七巧閣”。

    蕭震沒有停,大手攥著韁繩,邊走邊猶豫。

    要不,先買一條繡帕備著?如果蘇錦向他討要,說明她是真的索取賠償,這樣繡帕隻是賠禮,送也沒有大礙。如果蘇錦忘了此事,說明她在開玩笑,那他也忘了,全當自己犯了一次傻罷。

    有了決定,蕭震對跟隨他的徐武道:“我還有事,你先回府,我兩刻鍾後歸。”

    徐武便先走了。

    蕭震騎在馬上,確定徐武走遠,這才調轉馬頭,去了七巧閣。

    七巧閣既然賣繡品,裏麵擺的都是五顏六色的女子物件兒,就連店主都是位年輕的老板娘,幸好天色已晚,鋪子要打烊了,沒什麽客人,不然高大挺拔的蕭震一出現,定會惹來大姑娘小媳婦們的窺視與議論。

    “軍爺想買什麽,我們這兒帕子香囊都有。”老板娘很有眼色,見客人麵相威嚴,她省去了客套,直接詢問道。

    蕭震沉聲道:“繡帕,要最好的。”

    最好的肯定不能在明麵擺著,老板娘痛快地應了聲,然後去櫃台裏麵一陣翻找,捧出一條長長的精致的木匣來,放在櫃台上。老板娘打開蓋子,鋪著白色紗布的匣子中一共擺置著四條繡帕,分別是桃粉、緋紅、淡青、丁香紫的顏色。

    老板娘笑著道:“這四條是我店裏最好的繡帕,都是蜀繡,您看看這繡工,宮裏的繡娘都未必比得上。”

    蕭震看也看不懂,隻覺得這四條確實很漂亮,至少比蘇錦現用的瞧著貴。

    “多少錢?”蕭震直接問價。

    老板娘比劃了兩根手指頭:“二兩銀子一條。”

    蕭震身上一共帶了五兩銀子,以前他絕不會帶這麽多,蘇錦非塞給他的,說他是官,隨時可能需要花錢請客應酬,沒錢太寒磣。

    “您要哪個顏色?”老板娘繼續問。

    蕭震選了桃粉的那條,上麵繡著牡丹花。

    老板娘利落地幫他包了起來,放在一個拳頭大小的木盒中,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首飾。

    蕭震隨手將盒子揣到懷裏,回府了。

    他心情忐忑地去後院看阿滿,蘇錦已經把女兒抱到她屋裏了,她不想折騰生病的女兒,也知道蕭震絕不會進她的房間,就讓春桃勸蕭震先回去,明天再看阿滿。

    不用與蘇錦打交道,蕭震如蒙大赦。

    可是第二天,他又開始擔心蘇錦跟他要帕子。

    蘇錦哪知道他這麽快就買好了帕子,因此沒急著問,阿滿病好了,二十這日蕭震休息,蘇錦特意做了一碟桂花糕,帶著一雙兒女去前院找蕭震。

    “一家人”在堂屋待著,下人們都退到了院子裏。

    “幹爹,我娘做的桂花糕,你嚐嚐,可好吃了!”阿滿捧著碟子跑到蕭震身前,熱情地道。

    蕭震不忍拒絕幹女兒,捏起一塊兒造型精致的桂花糕,兩口吃完。

    甜膩膩的糕點,蕭震不愛吃。

    “好吃嗎?”阿滿期待地問。

    蕭震扯出一個笑:“好吃。”

    阿滿高興了,又捏了一塊兒給幹爹。

    蕭震:……

    他接糕點的動作僵硬極了,蘇錦一眼看穿,哄女兒:“還剩那麽多,阿滿送去給徐叔叔嚐嚐。”

    阿滿端著盤子,馬上就去發桂花糕。

    阿徹主動守著妹妹,怕妹妹跨門檻時摔了。

    堂屋隻剩兩個大人,蘇錦攥攥手裏的帕子,斜了對麵的男人一眼,頗為幽怨地問:“大人說要賠我帕子,幾天都沒見動靜,該不是忘了吧?”

    小婦人嬌嬌的嗓音婉轉好聽,討債都討得人愧疚不已,覺得自己不該讓她久等。

    既然她是真心索賠,蕭震咳了咳,看著門外道:“昨日剛讓人備下,手下人做主買的,我也看不出好賴,弟妹湊合用罷。”

    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裏取出被他揣了四五天的木盒。

    光是這個動作,就看得蘇錦心裏泛甜。

    傻漢子有傻漢子的好,這不,說買帕子就給買了,一點都不帶耽誤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