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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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震人在京城, 心卻跟著大周的軍隊去了草原, 每天都要打聽最新的戰報, 然後站在禦賜的輿圖前沉思。
蘇錦不懂打仗,但她在乎大周的輸贏,每晚睡覺前, 蘇錦就趴在蕭震懷裏,聽蕭震給她講前線的戰況。草原與京城隔了太遠, 戰況瞬息萬變,雖然蕭震覺得這次朝廷的勝算很大, 可他不在前方, 隻能估測而已。
正月裏,草原傳來朝廷大捷的喜訊,蕭震提了半年的心,終於落穩了,也不介意正德帝冷落他的事了。
但直到帝王回京,蕭震才得知, 正德帝在混戰中挨了匈奴大將一刀,刀尖紮入正德帝腹部, 勉強躲過要害,卻也折騰走了正德帝半條命。為了穩定軍民、民心,正德帝秘而不發, 隱瞞了一路,到了京城才放出消息來。
君臣一場,蕭震立即進宮去探望正德帝。
正德帝沒有見他, 蕭震跪在大殿外,一直跪到天黑,也沒得到帝王的召見,進出的文武大臣們或是同情,或是幸災樂禍,蕭震無動於衷。他確實怨過正德帝對英王的偏袒,可在蕭震心裏,正德帝是個明君,正德帝給了他立功的機會,正德帝給了他無數次縱容。
“皇上吃了藥,已經歇下了,侯爺還是回去罷。”正德帝身邊的大太監,與蕭震也是老熟人了,彎著腰出來勸道。
蕭震仰頭,問他:“皇上傷勢如何?”
大太監笑道:“皇上說,他後日便會上朝主政。”
既然還能上朝,就說明沒有大礙。
蕭震看眼大殿裏麵,神色複雜地離去。
大太監望著蕭震魁梧的背影,依稀看見了出征前的皇上,皇上也像武英侯這般高大,隻是,經此一劫,皇上怕是,再也不能恢複元氣了。
隔了一日,正德帝果然出現在了朝堂上,曾經威風凜凜的帝王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十幾歲,被兩個小太監小心翼翼扶到龍椅上,然後他虛弱地靠著椅背,示意大臣們上奏。大臣們勸帝王愛惜龍體,可正德帝勤於政事,不肯懈怠半日。
既然皇上不聽勸,大臣們也不客氣了,開始紛紛上書,請求皇帝冊立儲君。
儲君乃一國根本,以前正德帝身強體健,大臣們拗不過他,現在正德帝虛弱成這副樣子,再不立儲君,萬一哪天正德帝駕崩了,丟下爛攤子怎麽處理?有了名正言順的儲君,帝位才會正常延續,江山才不會動搖。
這一次,正德帝也沒有再強勢的拒絕。
關於儲君,朝臣們有擁護賢德的端王的,有擁護立下戰功無數的英王的,也有擁護嫡子出身的燕王的,其中以英王的呼聲最高,燕王其次,支持端王的最少。就在正德帝剛表現出屬意英王時,禦史們突然瘋狂地彈劾英王,羅列了十八條罪名,包括英王母族在地方作威作福,也包括英王強搶徐家女、害怕事情敗露又逼死徐家女一事。
英王被禦史們弄得腦仁疼,堅信是燕王在背後搗鬼,英王便暗示他手下的禦史也彈劾燕王。
那些禦史們很想替主子效勞,然而燕王與英王差了十幾歲,以前隻是養在皇宮的一個小皇子,能犯什麽事?皇後過世後燕王才開始肩負監造北平皇宮的重任,但瑣事都由正德帝親自挑選的能臣們辦好了,燕王沒事去工地溜達一圈便可,禦史們根本挑不出什麽錯。
絞盡腦汁,禦史們終於想到一個罪名,誣陷燕王不近女色其實是有龍.陽之癖,身邊容貌昳麗的阿徹就是證據,燕王遲遲不娶妻納妾也是證據!
英王覺得這主意挺好!
結果禦史剛在朝堂上陳述完,正德帝第一個發怒了,狠狠地拍了一下龍椅:“放肆!”
禦史跪了下去,頭卻高高揚著,不卑不亢道:“曾有百姓親眼目睹燕王殿下與馮徹舉止過密,微臣句句屬實,還請皇上明察!”
周元昉淡淡道:“哪個百姓?不如叫上殿來,本王倒要問個清楚。”
禦史看向正德帝。
正德帝鐵青著臉點點頭。
很快侍衛就把禦史的人證拎上來了,是個三十多歲的擺攤的攤主。正德帝親自審問,先叫攤主指出哪位是燕王。
一共隻有三個人身穿蟒袍,攤主見過燕王的畫像,準確地指了出來。
周元昉麵不改色,等著父皇繼續審問。
正德帝繼續道:“那你說說,哪個是馮徹。”
英王與禦史心裏都是一驚,以防萬一,他們的確提前叫攤主也認了阿徹的畫像,問題是,阿徹並沒有現身朝堂啊!
這個節骨眼,眾目睽睽,兩人都不敢給攤主使眼色,隻能寄希望於攤主的思索能力了,阿徹隻是燕王身邊的伴讀官,怎麽有資格上朝?
那攤主隻是個普通老百姓,就算平時聽說過官員到了一定品階才能上朝,可來了天子麵前,攤主早亂了陣腳,四處瞅瞅,攤主眼睛一亮,立即指著文官之首道:“他,他就是馮徹,那天我親眼看見他替燕王爺擦汗了!”
此言一出,文武大臣們的臉色別提多精彩了,霍維章更是爆笑出聲,故意打趣內閣首輔沈複道:“沈大人竟然親手為燕王殿下擦汗?”
龍椅上,正德帝努力憋笑,憋得腹部傷口都疼了。
還有很多人笑,受了冤枉的沈複不怒不惱,緩緩走到那攤主麵前,盯著對方的眼睛問:“你確定你看到的是我?”
攤主聽那麽多人都在笑,誤會大臣們是在笑此人與燕王殿下的奸.情,想也不想就點頭。
沈複輕輕地“哦”了聲,繼續問:“那你可記得,你是何日撞見的我為燕王殿下擦汗?”
攤主馬上道:“去年端午,禦河河畔!”
周元昉目光微變,去年端午,他確實與阿徹在一起,隻不過,那時他想接近的是阿滿。
沈複聽了,回頭朝帝王拱手,平靜道:“皇上,臣記得,去年端午,臣去了廣福寺,與德惠大師下了一日棋,為了證明臣與燕王殿下的清白,請皇上宣德惠大師進宮,替臣作證。”
正德帝剛要說話,狀告燕王的禦史突然道:“皇上,沈大人與馮徹容貌酷似,若非二人差了輩分,臣等也難分清他們誰是誰,李三錯把沈大人認作馮徹情有可原。因此,沈大人的人證並不能證明當日馮徹身在何處。”
說完,禦史轉向周元昉,凜然發問:“敢問殿下,當日您是不是去了禦河之畔,是不是與馮徹在一起?”
周元昉明白,這個叫李三的攤主是英王買通的假人證,但英王既然知道他去年端午與阿徹在一起,一旦他否認,英王馬上能找來一群真的人證。
因此,周元昉坦然道:“本王確實去了,在河邊偶遇馮徹兄弟,本王便與他們上了一艘畫舫,但,本王與馮徹之間絕無任何不妥舉動,天地共鑒,爾等休要血口噴人。”
禦史冷笑:“王爺做了什麽,您自己清楚。”
“不僅燕王清楚,朕也清楚。”正德帝突然開口,成功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周元昉疑惑地看著他的父皇。
正德帝掃眼兒子,笑道:“三年前,朕想為燕王選妃,燕王卻道,他已經有心儀的女子,他要確定那女子是否喜歡他,再來求朕賜婚。去年端午之後,燕王來求朕賜婚,隻是朕要親征,暫且耽擱了此事。不錯,那時燕王確實與馮徹在一條畫舫上,但你可知道,馮徹的妹妹,武英侯的掌上明珠也隨兄長去觀龍舟賽了?”
禦史渾身發冷,燕王,燕王居然早就求皇上賜婚了?
周元昉剛剛還在震驚父皇居然如此清晰他的行蹤,但聽到“賜婚”二字,周元昉突然心跳加快,隱約猜到父皇要做什麽了!
正德帝隻瞪著那禦史:“朕的兒子,朕比你們清楚,燕王與馮徹之妹幼年相識,青梅竹馬,燕王遲遲不娶妻,就是為了等馮徹之妹。可你呢,馮徹早已娶妻生子你看不見,武英侯府有女貌美過人你不曾聽聞,隻知道捕風捉影誣陷親王,朕要你這樣的禦史何用?”
禦史連連磕頭,卻被正德帝派侍衛給拖了下去。
周元昉激動地跪在地上,朗聲謝恩:“多謝父皇替兒臣做主!”
正德帝剛要訓斥兒子兩句,腹部突然劇痛難忍,一下子彎了腰。
大臣們都慌了,齊齊上前關心帝王。
正德帝被太監們扶去了寢宮,隻有三位王爺與五位內閣閣老獲準入內。
太醫們匆匆地來了,替皇上上藥、包紮傷口,然後恭敬地守在外殿。
“都怪兒臣不好,叫父皇費心了。”周元昉跪在龍榻前,愧疚地道。
周元昉真的愧疚,他一直以為父皇偏寵兩位兄長,這幾日更猜測父皇要把皇位留給英王,可就在剛剛,父皇不惜撒謊也要維護他,不叫英王如願,周元昉才明白,父皇要立的人,是他。
“父皇,兒臣不孝。”周元昉濕了眼眶。
正德帝的傷口很疼,如果可以,他一個字都不想說,但他是父皇,他得管好他的兒子們。
看著周元昉,正德帝怒道:“你是不孝,一樁婚事耽擱這麽久,耽誤到現在連個子嗣都沒有!”
周元昉:……
正德帝便對兼任內閣大臣之一的禮部尚書道:“朕要武英侯的女兒做朕的兒媳婦,你即刻去欽天監,挑個黃道吉日!”
禮部尚書恭敬領命。
小的安排好了,正德帝掃視一圈,叫英王單獨留下,其他臣子、親王都退出去,隻剩一個伺候他幾十年的大太監。
眾人走後,英王關切地詢問正德帝的傷勢。
正德帝看著床邊正當壯年的兒子,忽然苦笑,搖頭道:“元勳啊元勳,父皇對你的厚望,你比誰都清楚,可是,你太讓父皇失望了。”
英王臉一白。
正德帝閉上眼睛,疲憊地道:“禦史指責你的那些罪狀,父皇不會叫你背,但,你已經不適合留在京城了,準備準備,去雲南就藩罷!”
雲南?
英王急了,撲通跪了下去,抓著正德帝的手哀求道:“父皇,兒臣知錯了,您別趕兒臣,兒臣要留在您身邊盡孝!”
正德帝沒有回應,呼吸清淺,仿佛已經睡著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送上,大家晚安,然後12號白天有點忙,更新在晚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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