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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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也並不關她的事。

    若非當初那件事讓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她興許到現今連這個人是誰都不記得了。

    拏雲看顧雲容神色, 本是有所顧忌, 但見她又放下簾子坐了回去,也便放了心, 命人將擋在前麵的兩人逐走。

    顧雲容方才往外張看前頭二人時,被那個半跪在地的少女瞧了去。少女先是一怔, 跟著恍然明悟,驚喜喚道:“顧姐姐!”口中喊著便要奔上前去, 卻被近旁的護衛阻住。

    少女眼看著護衛將她兄長搬開,馬車將行, 急道:“顧姐姐,是我!我們如今遇見些麻煩, 顧姐姐能否援手一二?”

    少女等了片刻, 不見回應,頹喪低頭,隻好再去喚兄長, 試圖讓他醒酒。

    馬車即將駛過去時, 卻突然停下。

    少女轉頭望去。

    馬車簾幕一掀, 下來一抹麗影。

    她步踏夕陽餘暉,體態輕盈, 容皎如月。

    少女怔神的工夫,她已至近前。

    “遇見什麽麻煩了?”顧雲容低頭望來, “再一個多時辰就夜禁了, 你們還是盡快離開的好, 不然犯了夜禁可是要受鞭笞的。”

    少女歡喜之下一把拽住顧雲容的衣袖:“顧姐姐記起來我跟哥哥了?”

    顧雲容壓了壓唇角。

    當初好歹也算是相處過一段時間,雖則時隔久遠,但總歸還是有印象的。

    眼前這兩人就是當初她在歙縣時結識的梁峻與梁嫻兄妹。

    雖說當時發生了些不豫之事,但梁峻總歸也算是幫過她的忙,梁嫻也對她頗為親善,如今既是巧遇,能就手兒幫個忙也不是什麽事兒。

    梁嫻唯恐顧雲容跑了,拉住她的手將事情來由扼要說了一說。

    原來,去年梁峻赴京趕考,未能中式,遂悻悻回鄉。在集賢書院又進學半年,起意轉往京師疊翠書院,正逢此時,歙縣遭了兵戈之災,梁峻索性將父母接去了鄉下,自己帶著妹妹來京投靠親友。

    但誰知在京畿遭了伏莽賊手,隨行家丁也失散了。來京後又發現親友不知去向,梁峻煩鬱之下跑去喝得酩酊大醉,等梁嫻尋來,他已然跌跌撞撞晃蕩到了這裏。

    顧雲容一下子抓住了梁嫻話裏的重點:“歙縣遭了兵戈之災是怎麽一回事?”

    梁嫻為難道:“一時之間也難以道清楚……姐姐可否先幫我們尋個棲身之處?”

    顧雲容沉吟片時,道:“要不這樣,我派人將你兄長先送到附近的客棧,你暫隨我回府安置一晚,如何?”

    梁嫻點頭道好。

    顧雲容要將梁嫻帶回去自然是有私心的。上回顧淑鬱夫妻兩個回去之後一直沒有音信,外公那邊也不常來信,聽說歙縣那邊出了亂子,她心中總是不安。

    梁嫻竟日未用過一頓正經飯,回府之後,顧雲容便問了她想吃點什麽,吩咐廚下去預備。

    轉回頭,發現梁嫻仍是滿麵驚詫盯著她看。

    梁、顧兩家一拍兩散之後,梁家這頭就斷絕了顧家的消息,梁嫻如今方知顧雲容已成了王妃。

    梁嫻一直神思不屬,直到拏雲來報說已將梁峻安頓妥當,她才舒了口氣。

    晚來用膳時,顧雲容問起了先前梁嫻的未盡之言。

    梁嫻聽見問話,立馬擱了湯匙,板板正正道:“回王妃,是這樣的。”

    顧雲容看她一本正經學著旁人模樣答話,禁不住笑了笑,仔細聽著。

    “先前傳聞說宗家阿母孔老夫人病倒,跟著不多時便有賊人前來劫擄,但是劫擄未遂。之後歙縣多地遭流寇洗劫,大夥兒都說是倭王幹的,劫母不成,就來報複。”

    顧雲容斂容。

    桓澈後來與她說,宗家其實四處皆有人監視。孔老夫人眼下基本相當於坐牢,若是病倒,官府那頭為了保她這個人質,大約也會尋醫來為她診治,但有沒有人在旁照拂,怕就不好說了。

    宗承若是得知母親病了,大抵確會想法子將母親劫走,但梁嫻說的那一番手筆卻不似是出自宗承之手。

    宗承前次為了救母親下兩浙,還大張旗鼓鬧了一番,但他是把控著底線的。

    這個底線就是不撕破臉,凡事留一線。

    這大約是因著他並無十足把握將母親救出,倘或救母不成,凡事做絕隻會令朝廷將賬算到孔氏頭上。

    既然如此,他就不可能做出救母不成報複鄉民之事。

    而且,宗承遠在倭國,孔氏才病倒他就做出反應,也是不現實的。

    顧雲容思緒疾轉時,梁嫻繼續道:“跟倭王做了同鄉也是遭罪,時時要懸著心。好些人都說宗家阿母是羞慚之下自裁不成,隻是對外說是病倒。”

    顧雲容問孔氏後來如何了,梁嫻搖頭道不知。

    顧雲容想起自己當年見到的那個暮氣沉沉的阿嬤,輕歎。

    也不知宗家的悲劇究竟要歸咎於何。

    顧雲容又問了些歙縣的狀況,心中有些不安,打算稍後回房給外公那頭去一封信。

    她覺著她一人窩在府裏也無趣得緊,多個人說話倒也好,於是問罷話之後,便跟梁嫻閑談起來。

    她問梁嫻為何不跟著爹娘,而要與兄長一起北上。

    梁嫻聞言赧然低頭,自道是爹娘有意撮合她跟落戶京師的一位表兄,隻是沒成想他們到時,卻尋不見人。

    顧雲容暗歎婚事當真是女子畢生之大事,她當時也是不知曆經了多少掙紮猶疑才做出了決定。

    雖然總還是有些許意難平,但回頭想想,桓澈都不記得往生事了,她再糾纏於此,也撈不著什麽結果。

    顧雲容為梁嫻預備好了臥房,臨睡前順道去看了一眼。

    梁嫻鼓足勇氣,拉住她道:“姐姐若是能做我嫂子就好了……其實哥哥一直為當年之事耿耿於懷。哥哥說,當年他是被人算計了,隻總也未能找到背後使壞之人,否則非把他抽筋扒皮不可。”

    顧雲容覺得已然離京的某個人該打噴嚏了。

    她拍拍梁嫻的手背:“此番也是看在你們先前曾幫我忙的份上,算是還了人情。我明日讓人稱五十兩銀子與了你們,你們自去尋落腳處。”

    梁嫻連聲稱謝。

    她也知她不可能在王府長住,今晚顧雲容讓她過來,約莫隻是為了問話。

    翌日,酒醒的梁峻登門言謝,但被護衛攔在門外。

    梁嫻拿了顧雲容給的銀子,再三跟顧雲容道謝。拜別之後,出門就瞧見兄長在外麵立著。

    梁峻見妹妹拿著裝了現銀的封筒給他看,忙壓下她的手,將封筒納入袖中。

    “財不外露,還不知小心。”梁峻低聲斥道。

    他酒醉之後便甚事不記,向自家妹子問了昨日情形,聽她大致講罷,回頭看了眼王府大門。

    沒想到當年險些跟他定親的姑娘如今成了王妃。

    也是,她生得那般容貌,哪個男人看了不愛。

    他握了握袖中封筒,目光幽沉。又對著身後宏闊府邸望了半晌,才領著妹妹回身離開。

    通州三河縣。

    桓澈坐在縣衙簽押房內,翻看往年的夏秋糧征收狀況與因災免稅記錄。

    不知是否他看的時候過長,右眼皮竟漸漸跳起來。

    右眼跳災,民間好似有這麽個說法。

    他拿微涼的指尖敷了敷眼皮,渾不在意。

    時近三更,尚有一半未看完。他將一應文牘挪到一旁,取過紙筆開始給顧雲容寫信。

    原以為會落筆千言,誰知心中空有千語萬言,提起筆竟是不知寫甚。

    他寫了幾件零碎小事,又囑她幾句,還要再寫什麽時,卻又頓住筆鋒。

    少焉,他擱筆收信,預備等明日頭腦清明些再繼續修書。

    他轉往後堂。

    他拒了知縣為他另擇別院下榻之請,這幾日隻是在縣衙後堂安置。

    在知縣臨時為他收拾出的一處暗間內躺下,他擁被入眠。

    他連日奔波,實是乏困,沾著枕頭不多時就沉入夢鄉。

    夜闌人靜,隻聞細碎蟲鳴。

    時交四更,天色未明。

    睡夢中的桓澈忽醒,驟覺煙氣熏鼻,熱浪衝襲。

    他驀地睜眼,迅疾坐起。

    麵前火光衝目,濃煙翻滾。凶悍火舌已蔓至出口,再過半個時辰,怕是連椽棟也要燒塌。

    桓澈卻是不驚不慌,穩坐床榻上,眉眼無波。

    三河縣知縣齊昌尚未起身,便聽長班來報說衡王下榻之處走水了。

    齊昌連滾帶爬跳下地,披了朝服就急匆匆趕過去。

    待他趕到時,府衙後堂已被火海吞噬。

    火舌漫天橫流,張牙舞爪直撲天際,仿似要直竄九霄,將天幕也燒出個窟窿來。火海中劈啪之聲不絕於耳,那是堅木被燒斷前的垂死嘶號。

    火大煙猛,彤雲壓地一般,隨著風勢左右翻攪。火浪順風襲來時,齊昌尚未被煙嗆著,便先被那熾烈的熱潮灼得惶遽不已,後撤時一跤摔在地上。

    他忙朝急急潑水的衙役大呼,詢問可見著殿下了。

    喧嚷嘈雜中,眾人皆道不曾得見,殿下應是還被困在屋內。

    齊昌嚇出一身冷汗。

    這般凶猛的火勢,衡王即便不被燒死,也會被煙熏死,再不然便是被燒塌的椽棟砸死。

    總之,絕無生還之機。

    齊昌哆哆嗦嗦爬起來,著急忙慌去調集更多人滅火。

    步履踉蹌,嗓音變調。

    那可是皇子,若是在他這裏殞命,他一顆腦袋怕都不夠頂事。

    次日,縣衙起火之事傳遍了大街小巷,眾人俱道上頭派下來的衡王殿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怕是已被燒成了灰燼。

    齊昌蓬頭垢麵立在昨晚火場之前,指揮一眾番役軍牢四處搜尋。他雙腿發軟,若非長班在旁攙扶,怕連站都站不住。

    昨晚那場火太大,直至辰時才被壓下去。而今瓦礫狼藉,焦木殘斷,縫隙之間仍有火苗竄動。

    火借風勢,蔓延極快,又是天幹物燥的時節,經此一回,整個縣衙後堂幾乎被夷為平地。

    但這都不打緊,打緊的是始終未能尋見衡王的蹤跡。

    齊昌自己也知這位年紀輕輕的王爺約莫是已經命喪當場了,但總也不肯認命。

    他目不轉睛盯著那堆廢墟,想著自己的小命與官位,不禁悲從中來。

    他怎麽就這麽倒黴,遇上這等事!

    少頃,有番役來報說尋見了一塊疑似衡王衣料的殘布。

    齊昌接過一看,雙手一抖。

    那布料已被燒得焦黑質脆,稍一用力便能扯成碎片。

    麵目全非,他也不知是否衡王身上的。

    齊昌為官多年,也有些龐雜經驗,知道人在火災中其實很難被燒成灰,骨頭是不易湮滅的。

    遂下命徹底清理廢墟。

    翌日,眾人清理出了一具已成焦炭的骸骨,仵作查過,斷定是男子的屍骨。

    這骸骨的長度似乎跟衡王的身量也差不離。

    除此之外,別無所獲。

    齊昌欲哭無淚,將那塊破布與這具屍骨一道裝殮了,預備赴京請罪。

    王爺不喜眾人隨侍,那晚隻有兩個小廝在外麵值守,火起之前,兩人均中了迷藥睡死過去,等被熱浪熏醒,火勢已近失控。

    齊昌將事情前後擬文落紙,寫了幾千字的謝罪書,收拾一番,帶著兩個小廝並骸骨與遺物赴京。

    五日後,貞元帝才下早朝,就聽鄭寶急稟說衡王殿下那邊大事不妙了。

    待齊昌入內敷陳了事情前後,眾人皆驚不能言。

    齊昌遞上早已寫好的謝罪書,直道自己萬死難辭其咎。

    貞元帝又看了眼那骸骨與殘布,麵色發白。

    他命人暫且瞞住太後那頭,轉回頭便使人將顧雲容宣來。

    顧雲容聽聞此訊時,嚇得一個趔趄。她急急入宮,待到瞧見那具屍骨時,整個人都懵了一下。

    她下意識去查看骸骨的四肢與手指。

    這具屍骨的身量雖能跟桓澈的對上,但桓澈腿長手長,這一點似乎不太能對得上,不過也不排除屍骨被火燒變形的可能。

    顧雲容一個恍神,忽然想起桓澈走前的諸般言行。

    貞元帝麵上陰晴不定,問顧雲容是否認為這具屍骨是桓澈的。

    顧雲容遽然跪下,強忍哀慟:“陛下贖罪,妾身亦無法分辨,不過齊知縣既說殿下沒能逃出……”

    她沒能說下去,掩麵低頭。

    貞元帝對著麵前跪伏滿地的人,冷臉半晌,頹然跌坐。

    他喚來錦衣衛指揮使鄧進,吩咐他帶上百十號人並那兩個當晚值守的小廝,往三河縣走一趟,徹查縣衙走水一事。

    待鄧進領命而去,貞元帝又使內侍傳諸王入宮。

    顧雲容一直跪在側旁,暗中觀察。

    別說隻是一具焦黑的骸骨,縱然是將桓澈的完整屍身擺在她麵前,她也不會相信他死了。

    那樣的一個人怎麽會死呢,他那心眼打小就跟蜂窩一樣。

    不到半個時辰的光景,諸王悉數到場。

    貞元帝大致將前因後果說了一說,諸王麵麵相覷,驚愣當場。

    反應最激烈的要屬淮王——這也是意料之中的。

    淮王上前扶棺,痛哭不止,哽咽著呼號:“倘我知曉是哪個戕害七弟,定要將之碎屍萬段!”

    岷王繞著棺櫬轉了一圈,傷痛道:“七弟好端端的一個玉人兒,竟成了現今這般光景……也不知是哪個陰狠暴徒下此毒手。”

    榮王與崇王皆掩麵泣涕,蘄王對著屍骨皺眉打量,梁王麵無表情,直道他不信七弟會遭遇不測。

    顧雲容越想越覺得那具屍體不是桓澈,倒也有了心緒去暗覷諸王。

    要她說,諸王裏麵做得最到位的便是梁王。除卻淮王之外,諸王之中恐怕沒幾個不想讓桓澈死的,這一點貞元帝不會不知。這會兒再來肝腸寸斷哭兄弟,隻會顯得假。

    梁王倒最正常。

    貞元帝果然蹙起眉,揮手命諸王暫去偏殿待命。

    他轉過頭來看向顧雲容:“你也姑且回府,此事暫不要往外聲張。”

    顧雲容行禮告退。

    隨行桓澈的一幹人等也一道回了。顧雲容喚來握霧,詢問眼下這一出究竟是怎麽回事。

    握霧卻是痛哭流涕:“怪小的沒能護好殿下,那日說要在外麵值守的,殿下說不必,小的若是再堅持一下……小人守在外麵必不會讓殿下出事。”

    顧雲容揮退眾人,逼問握霧是不是瞞了她什麽事。

    握霧茫然,連道不曾。

    顧雲容秀眉緊攏:“所以你是要告訴我,你主子確實薨了,我成了孀婦?”

    諸王出了大殿,攢三聚五走在一處。

    榮王在太子被廢之後仍如往常一樣對待這個兄長。他問蘄王是否認為桓澈已遭遇不測,蘄王往東宮的方向瞥了眼。

    “這種事也說不好,”他掠視走在一處的崇王與梁王,“七弟若真有個三長兩短,最受不住的人是父皇。”

    到晚,貞元帝命諸王各回各處。崇王卻在走到一半折回來,單獨求見貞元帝。

    “兒子方才哭罷,又覺此事蹊蹺,七弟功夫了得,豈會就這樣遭人毒手。父皇可再行著人查探七弟的下落,並留意朝中上下動靜。那戕害七弟之人,這陣子說不得會露出馬腳。”

    崇王這般說罷,便告辭而去。

    貞元帝對著崇王的背影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十日後,貞元帝收到了鄧進的密信。

    查證無果,衡王仿佛完全消匿了蹤跡,當真遭遇了不測也未可知。

    貞元帝捏著信封,髭須微抖。

    他認為最像他的兒子,他精心栽培的兒子,他的老來子。

    忽然沒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

    他那日聽齊昌說的時候其實還不痛不癢,他才不相信他那滑不留手的小兒子會遭人暗算。

    但現下又轉而想,他是否太過想當然了,阿澈再厲害,也還是個活生生的人,是人就總是要出疏漏的。

    齊昌說阿澈每晚為著翻閱文牘,都熬到三更天,那樣疲累的狀況下,睡得沉沒能及時逃脫也是可能的。再不然,也可能中了迷藥昏睡過去,殞命火場。

    貞元帝對著鄧進的密信發呆半日,環視空蕩蕩的大殿,遽然難抑淒惶,悲慟墮淚。

    是他大意了,他不該總想著刁難他,若他不走這一遭,也不會有此飛來橫禍。

    貞元帝咬牙,宣來東廠掌印劉能,命他速往通州去,協同鄧進徹查此事。

    若被他查出是哪個親王做的好事,他定嚴懲不貸!

    顧雲容聽聞顧同甫近來身子欠安,徐氏又分外想念她,這便輕車簡從,去了一趟伯府。

    入得大門,轉過影壁,她正預備順著婆子的引領往正堂去,抬眼卻瞧見謝景與顧嘉彥遙遙在前,好似正在低議什麽事。

    她不想跟謝景打照麵,當下止步,等著兩人走遠。

    誰知謝景仿佛背後生了眼睛一樣,偏頭之間竟就朝她看來,旋與顧嘉彥一道上前來。

    避無可避,顧雲容隻好立著不動,受了他一禮。

    她正要點頭致意,然後側身徑去,卻見謝景望她的眼神透著些古怪,顧嘉彥也朝她看過來,滿麵憂色。

    顧雲容一時困惑。

    “我方才正跟表兄說著那件事,可巧表妹便來了,”謝景左右探看,語聲愈來愈低,“我來問表妹一樁事——衡王殿下可是出了事?”

    顧雲容一怔:“表兄打哪裏聽說的?”

    “說來也巧,我前幾日才從通州那邊辦事回來,聽見了些風聲,”謝景目光一轉,“隻是不知是坊間訛傳,還是真有其事?”(www.101noveL.com)